《藏娇》 _第1章 《藏娇》作者:抹茶啊 【文案】 在所有人的眼里, 祝生既是一只金丝雀,也是一株菟丝花。 他漂亮而安静,精致而柔弱, 合该受尽宠爱。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祝生并非是这样的无害: 他的泫然欲泣只为惹人爱怜,他的柔软乖顺只是故作无辜。 甚至在死后五年意外进入攻略游戏, 祝生也肆无忌惮地招惹着自己的四个攻略对象。 倘若每一桩深爱即是祝生的罪状, 所有的占有欲、偏执、嫉妒与贪婪皆因他而起, 至死方休。 食用指南: 1.假·菟丝花·真·心机美人受X黑化值Max精分攻。 2.不是快穿不是快穿,攻是同一个人。 3.给二狗子[Pluto]和基友[拆字不闻]表白QwQ容忍我这样修文狂魔并且不厌其烦地读许多遍。 4.微博抹茶十分甜。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祝生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I offer you the memorya bck rose seensu, (我给你日落时看见的一枝黑玫瑰的记忆,) Years during you were dead. (那是你死去以后的时光。) Lean streets, desperate suhe moonthe jagged suburbs, (有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Andloneliness,darkness, the hungermy heart. (也有我的孤独、我的偏执,和我对你的极度渴求。) 落款是—— “R先生。” 纯黑色的卡片上金色的字迹几乎晕成一片,祝生单手托腮,辨认完底下的落款以后,偏过头望向那束沾着露水的黑玫瑰,纵使他的眉心稍微蹙起,而那过于昳丽的眉眼却仍旧有着几分挡不住的颜色。 过了许久,祝生轻轻地开了口:“又是黑玫瑰。” 却没有人应声。 清晨的校园格外安静,空荡荡的教室里面更是一片死寂,落地窗那侧的纯白纱帘被风高高带起,恰似拢起的薄雾,吹不散也拂不开,祝生俯下身嗅了嗅黑玫瑰,上面还残留着几分冷松香,那是他年少时喜欢的味道。 祝生颇为苦恼地说:“真是舍不得再死一回了呢。” “你可以不死的。”突兀的声音从脑海里冒出来,系统控制的小人跳过一个又一个小方块,它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只要让谢清让喜欢上你,你就可以活下去——不止这一个游戏世界,还有你们称之为现实的世界。” “……游戏世界。” 抬起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偏大的校服衣袖顺势往下滑落了一截,露出纤细的手腕。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见,而那里早已结痂的划痕宛如瓷釉裂痕,却未曾破坏分毫美感,只显出了几分精致的脆弱。 浓密的眼睫轻轻地颤了几下,祝生用另一只手捏住自己的手腕,微微使了力,等到他再松开手时,手腕上浮出的红痕掩去了那道划痕,指印在偏白的肤色上格外显眼。 祝生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这是一个攻略游戏。” “我告诉过你了。”系统纠正道:“我只是没有告诉过你,你选择的攻略对象性格里的傲慢、嫉妒、贪婪和懒惰会让他分化为四个不同的人格,而这四个人格当中,只有一个是谢清让的主人格,你必须要找到他。” 对于祝生来说,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攻略游戏。但也正是这场莫名其妙的攻略游戏,让已经死去了五年的祝生再度坐回高三的教室里,而他的时间却永久地停留在了十八岁的少年时期——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游戏世界。 指尖缓缓掠过黑玫瑰的花瓣,祝生笑得眉眼弯弯,“我才十八岁,真的好累。” 系统愤愤不平地说:“我还只有三岁呢。” _第2章 祝生轻轻的“嘘”了一声,“八点啦。” 钟塔的钟声在时针指向罗马数字“Ⅷ”的一刻准时响起,一下又一下,沉闷至极。喧闹而嘈杂的声响在此时涌入校园,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与嬉笑声打破了原有的寂静,鲜活与生机在顷刻间席卷而来。 祝生抬眸望向门外,莹润的水光在眼底荡开,他慢慢抿起了唇。 GAME START. “早呀。”最先推开门的是佘已。穿着短裙的少女取下斜跨在肩上的包包,愉快地给祝生打了一个招呼,她套在白衬衫外面的校服几乎将短裙完全遮住,只留下了一双光溜溜的腿,“生生,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快要把我们吓死了——诶,有人给你送玫瑰?” 佘已才看见放在祝生座位上的一束玫瑰,她忙不迭地凑过来抽出一枝,然后笑嘻嘻地说:“真不愧是我们的校花,每天都有人花式表白。” 祝生却拧起了眉尖,“这几天我一直收到这样的玫瑰。” “但是前几天你都在医院……那里也有人给你送玫瑰?”佘已摆弄着手上的黑玫瑰,抬起了头,结果一不留神就因为祝生的脸晃了一下神。 祝生的美,是无一丝瑕疵的美。他似是被造物主偏宠,细细雕琢过的眉眼极为精致,本就令人挪不开眼,而那过于白皙的肤色与偏淡的唇色既让他多出了几分病态,也多出了几分少年独有的脆弱感,他就宛如一盏单薄的美人灯,若不拢入怀,只肖风一吹—— 便碎了。 佘已嘟哝道 :“要是我追你,就算你下地狱,我也偏要一起追过去。” 祝生没有说话,只是弯着眼睛笑。 这个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教室,而放在祝生课桌上的玫瑰又太打眼,几乎没有人能够对此视而不见。班上的人跟着佘已起哄,把祝生叫做“校花”,坐在祝生前后桌的两个人更是开始一唱一和地耍宝:“恭喜校花解锁新成就——直男扳手。” “这已经是校花为我们掰弯的第108个情敌了,感谢校花的付出。” 佘已配合地捂住心口,哭唧唧地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没有恋爱可谈了,校花你倒是给我留几个男朋友啊呜呜呜,要那种不会觊觎你的美貌的钢筋直男。”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谢少就从来不为校花的美色而折腰,你可以勇敢地……” 佘已怒道:“那是我表哥!滚滚滚!” 他们这边闹成了一团,到处都是乱哄哄的,而祝生从来都是安静且顺从的。他就像一株菟丝花,精致、柔弱而无害,即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祝生也只是抱起桌上的花束往外走去,压在玫瑰花下纯黑色的卡片因为他的动作掉到地上,祝生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佘已捡起卡片,“I offer you the memory of...” 祝生抿着唇,无声地笑。 学校对于高三的学生总是有着几分优待的,位于新校区的教学楼才投入使用不久,巴洛克式的建筑风格与楼下的玫瑰花园相得益彰。从高楼之上远远望过去,尖顶拱门与荆棘玫瑰的搭配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又有人告白?” 祝生才把怀里的花束丢进垃圾桶,李见著便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他拿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少年,不怀好意地说:“谢少,校花队又加一分。看起来你这个校草还是没有我们的校花受欢迎啊。” 谢清让轻轻的啧了一声,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祝生也笑眯眯地说:“早上好。” 没人接他的梗,李见著自己也不在意。他随口回了一句“好啊”,吊儿郎当地大步跨进教室,谢清让倒是侧眸给了祝生一个淡淡的眼神,权当回应,但是他的态度却过于疏离,而后也一言不发地抬脚走入教室。 还只是十八岁的少年,谢清让的身姿已然出落得挺拔如鹤。即使他身上穿着再寻常不过的校服,也不曾泯灭于众人,他的容颜过于俊美,而刻进了骨子里的冷淡让他的气质多出了几分漠然,仿佛万事万物都不过是尘埃,完全不值得一提。 “他只看了我一眼。”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都不会多看我一眼。”祝生又补了一句。他在心里问系统:“十八岁的谢清让是不是傲慢?” 系统告诉过祝生,这个游戏是以现实世界为背景的。所以当他在醒过来的时候,不仅没有得到片刻温存,反而再一次迎来了父亲遭遇车祸的变故。他那本就患有心理疾病的母亲自此以后精神状态越发糟糕,而父亲则失去意识,往后的日子只能躺在疗养院里苟延残喘。 只有他的攻略对象——谢清让,成为了四个性格不尽相同的人。系统按照他们的人格,分别将他们称之为傲慢、嫉妒、懒惰和贪婪,并且其中只有一个是谢清让的主人格,而这个游戏仅有的三条规则分别是: 1.得到傲慢、嫉妒、懒惰和贪婪的爱。 2.不要随便说出“我喜欢你”与“我爱你”。 3.主人格越是爱你,也越是恨你。 “他是嫉妒。”过了很久,就在祝生以为系统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系统终于回答道:“十八岁的谢清让是嫉妒。” 再次踏入教室,里面一反常态的安静,祝生才抬起眼,佘已就向他扑了过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纯黑色的卡片。 她把卡片上的诗句指给祝生看,然后紧张不已地说:“生生,我陪你去办公室找一趟老师吧,让他们帮忙调一下监控。你看这上面写的……又是死又是活的,还有什么对你的渴望,太可怕了。” “余巳?” “不行,我不能去办公室,我去了的话就出不来了。”佘已慌到都顾不上自己的强迫症了,她扯了扯身上的小短裙,余光瞄见坐在座位上的谢清让,连忙跑了过去,“表哥,你陪生生去一下办公室好不好?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第2章 滑动着手机屏幕的手顿了一下,谢清让本人却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佘已,只是自顾自地按熄了手机屏幕。佘已见状眼巴巴地凑到他身边,一把抓住谢清让的胳膊晃了几下,还委屈兮兮地叫了他一声:“表哥。” “手。” 少年的声音冷清而独特,他既没有答应佘已的请求,也没有一口回绝。谢清让垂下眸来,盯着佘已扯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未曾有过片刻缓和的冷淡神色让他一如冷玉铸就,没有一丝温度。 佘已嘴巴里面嘟囔着“洁癖癌”,却还是连忙松开了手,但是没过多久,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头,不依不挠地跟谢清让打商量:“只陪生生去一次,只一次。” 坐在后排的李见著看笑了,“余巳,你知不知道上一个扯着谢少,还敢跟他打商量的人,现在坟头草已经有你这么高了?”说着,李见著还作势比划了一下佘已和自己的身高差,不怀好意地说:“大概有一米五这么高?” “是佘已!”佘已总算注意到自己的名字出了头,不满地纠正道。她小声地说:“表哥才不会这样。而且我是他的表妹,就算我用他的水杯喝了水,表哥的洁癖再厉害,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李见著凉凉地说:“谢少当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他只会对自己的水杯怎么样。” 佘已不服气,却又不太有底气地说:“表哥才没有这么的、这么的——” 冷漠。 祝生在心里默念出了这个词,他对自己说: “他当然有这么冷漠。” _第3章 谢家的两代人都从了政,并且位高权重。无论是商场巨鳄,还是往来的政客,见了谢清让都得客客气气地叫上一声“谢少”,但是谢清让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不冷不热的,他的举止优雅而得体,分寸也拿捏得极好,却又处处透出若有似无的疏离——就连身为表妹的佘已,也没有得到些许偏爱,至多较之旁人,多出了几分纵容。 更遑论是祝生。 他望向自己手里的卡片,残留的冷松香已经淡去了不少,暗金色的字迹是极为漂亮的花体英文,笔锋凌厉,又莫名带出几分内敛的危险。祝生若有所思地问系统:“怎么样……才能让嫉妒喜欢上我?” “根据程序进行过的15473568次模拟运算,高中时期的你应该是最容易完成攻略任务的一个阶段。”系统不确定地说:“但是不排除会有运算错误——毕竟以前你喜欢了他三年,谢清让却从来都没有对此做出过任何回应。” 祝生稍微偏过了头,只见到那个神色淡漠的少年心不在焉地叩响了桌面,而那只叩响桌面的手修长匀称,指骨分明。秾丽的艳色在乌黑的眼瞳里荡漾开来,祝生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谁会不喜欢无害又安静的菟丝花?” 他笑得无辜又温柔,“我只是没有来得及收网而已。” 说完,祝生一步一步走到佘已那边。少年的身量未足,尽管他有些苦恼地拧起了眉心,但是眉眼间的殊丽却没有冲淡分毫,再衬着深色的校服,白皙的肤色几欲透明,如同上好瓷釉,而不自觉地氤氲在眸底的水光让他多了几分轻烟笼着似的惶惶不安,既看不太真切,又在向所有人昭示着他是精致而易碎的。 祝生轻轻地说:“其实我可以自己去办公室的。” “可是、可是……” 佘已不肯死心,她一把夺过祝生手里已经捏的皱皱巴巴的黑色卡片,给谢清让看,“表哥,这根本就不是告白,分明是在威胁生生。” “咚”的一声,手指重重敲击在桌面上,谢清让不感兴趣似的投去一瞥,无波无澜的目光扫过那张卡片上的内容,依旧无动于衷,只有手指无意间掠过稍微晕开来的字迹,而另一只不属于他的手也在这个时候伸了过来。 白皙的指尖拂过掌心,留下一片温软。 却只有几秒。 谢清让的眉梢轻抬,他终于在此刻抬起眼望向祝生,眸色深黑。 “没有关系的。”祝生好像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两个人短暂的碰触,他咬住自己的小指,又在对上少年淡淡的目光时,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我还有收到过更夸张的告白,送的礼物也都是乱七八糟的,这一次只有玫瑰已经是很温柔的了。” “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我也不想上课。”佘已拉上校服的拉链,呜呜呜的装哭:“不过要是我真的被扣留在办公室的话,肯定又得写三千字的检讨了,生生你一定得帮帮我——开头结尾归我来,中间让你自由发挥。” “余巳,过分了吧。”李见著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感情你就只开头写一个名字,结尾点一个句号?” 佘已矢口否认,“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李见著说:“你就是这样的人。” 祝生晃了晃从谢清让那边拿过来的黑色卡片,笑眯眯地说: “那么为了不用多写三千字的检讨,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办公室。” 他说完,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唇。颜色偏淡的唇色在此刻覆上一层水光,那是浸泡在清水里的蔷薇,沾着晶莹剔透的露水,格外的娇艳欲滴,映入水光里的颜色是冲淡了的花色,多一份则浓,少一分则淡。 “生生。”佘已喃喃道:“你不要再引诱我了,我们只能做姐妹的。” 祝生疑惑地问她:“什么?” 佘已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走吧,我陪你去办公室。” “坐回去。” 谢清让半阖着眼帘,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他缓缓收回停留在祝生唇上的目光,眼角眉梢里的漠然与冷淡是终年化不开的积雪,谢清让用余光扫了一眼佘已,平静地对她说:“待在教室里。” “表哥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佘已小声地咕哝:“你不肯陪生生去办公室就算了,为什么也不许我陪生生?办公室那边人那么少,万一有人跟踪生生怎么办?而且、而且花都已经悄悄送到了我们教室,这也太危险了吧。” 谢清让没有搭腔,只是从自己的座位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教室门口。 “表哥?” 谢清让侧眸望向祝生,“不走?” 佘已吐了吐舌头,小声地跟祝生说:“表哥肯定是嫌我太烦人了。” 祝生没有说话,朝着佘已眨了眨眼睛,佘已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在向自己求助,便又凑过来贴心地安慰道:“没有关系的,其实我表哥就是看起来有点吓人而已,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我嚷嚷半天,答应陪你去办公室了。” “这样。” 祝生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少年,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对深不见底的寒眸里。光与影浮动在少年黑白色的校服之上,投映下一片光怪陆离,瘦高的身形,淡漠的眉眼,甚至连骨子里的疏离,这既是祝生所熟悉的那一个谢清让,却又不完全是他所熟悉的那一个谢清让。 只因……他是嫉妒。 祝生问系统:“他这样冷淡的人也会嫉妒?” “当然会的呀。”系统又在沉迷小游戏,小球在圆盘上蹦来蹦去,它提心吊胆地说:“他有占有欲也有自己的偏执,傲慢、嫉妒、懒惰和贪婪并不是凭空存在的四个独立的人格,这些都是他性格里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每一个分化出来的人格都是他,却又不是一个完整的他——也许就连你以前看见的谢清让,也只是他想让你看见的自己,一个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自己。” 祝生评价道:“不可思议。” 系统随口问他:“在你眼里,谢清让是什么样的人?” “他呀。” 祝生抿着唇,稍微想了一下。半刻后,他迎着光,一步一步走到谢清让的身边,祝生抬起头对着少年无声地笑,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潋滟着水光,明艳到极致。他回答道:“当然是白月光。” 海底有月,纵是浮光掠影,他也为之沉沦。 不过是……醉死当涂。 第3章 瑰色的烟霞穿透拱形圆窗,奢华的雕饰在此刻熠熠生辉。春日的晨雾捎来潮湿的水汽,即使只有薄如蝉翼的一层,早霞却也为之细细着色,而早开的玫瑰则兀自招摇着属于它的曼丽,寂静无声却又艳情渗透。 走过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回字型的高楼只余一方逼仄天空,过于安静的祝生终于抬起了眼,轻轻地开了口:“谢谢。” 他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小道,那里空无一人,而校园的喧嚣与吵闹也被彻底隔绝。祝生浅笑着说:“其实每一次来这里,都会有奇怪的人把我拦住,后来我就不太敢自己一个人过来办公室了。真的很谢谢您。” 祝生向来是喜欢笑的。少年笑起来眉眼弯弯,柔软而顺从,明艳不可方物,然而美则美矣,他不仅单薄得过分了些,甚至脆弱到一碰即碎,这样带有病态的柔弱,让祝生即使是在笑,也稍显清淡,令人心生怜惜。 谢清让倒是对此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只是扫了他一眼,半晌才不咸不淡地说:“到了。” 祝生点了点头,弯着眼睛说:“麻烦您了。” _第4章 他抬手推开门,就在祝生即将走入办公室之时,谢清让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金丝雀总是讨人喜欢的,但是代价却是困在笼中,供人亵玩,尤其是失去了所有的庇护,漂亮又乖顺的金丝雀。” 祝生偏过头, “金丝雀?” 谢清让没有搭腔,眼角眉梢尽是冷淡,他并没有向祝生解释的意思,只是抬脚就走。 办公室里有老师主动询问道:“祝生,你有什么事?” 高三年级的任课老师都是认得祝生的,毕竟在毕业班老师们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里,饭后谈资单一到只有她们各自的学生,尤其是祝生这样,无论是性格、长相还是成绩都无可挑剔的乖学生,总能得到老师的偏爱。 “我收到了一束黑玫瑰,还有一首诗。”祝生把黑色的卡片放到自己任课老师的办公桌上,几名原本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批改作业的老师纷纷凑了过来,他又回过头,门口那里已经看不见谢清让的身形了,祝生慢慢地拧起眉,说:“但是我只留下了这个。” “这是……博尔赫斯的诗?” “不全是。” 老师们讨论起这一首诗,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的确是博尔赫斯的诗,但是诗句的顺序与用词都有一些刻意的改动,而书写者的字迹也并非出自于他们各自班上的学生。祝生安静地听完以后,若有所思地问道:“黑玫瑰和卡片会不会是嫉妒送的?” 系统奇怪地反问:“为什么是嫉妒?” “我乱猜的。” 祝生歪着头,浓密而卷翘的眼睫轻轻搭下来,精致的眉眼因为这个称得上是调皮的动作而多出了几分少年的活泼与鲜活。他抿着淡色的唇,轻轻一笑,“你更喜欢菟丝花,还是要更喜欢金丝雀一些?” 系统反应不过来,“菟丝花和金丝雀?” “但是菟丝花与金丝雀……其实是一样的。”祝生自问自答。殊色在黑白分明的眸中荡开,他美得明艳而夺目,然而那过于白皙的肤色所带来的病态感将这几分艳丽冲淡,留下的只有少年惯常所表现出来的柔弱与无害。祝生笑眯眯地说:“太过精致,也太过脆弱,想要拥有,唯有——彻底占为己有。” 系统向他抱怨道:“我只有三岁,这个攻略游戏根本就不适合我,太难玩了。” 过了一会儿,它又对祝生说:“我也不知道这几天的花是谁送给你的。但是肯定是傲慢、嫉妒、懒惰、贪婪中的一个,因为在游戏的设定里,只有与剧情相关的内容才是我看不见的。” “这样。” 祝生心不在焉地抬起眼,办公桌前的老师们还没有结束自己的讨论,而祝生则轻轻地蹙起眉心,终于向他们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老师……那束花今天早上就放在我的桌子上,还有这一张卡片。请问我可不可以看一下早上的监控记录?” 这并不是一个过分的请求,当即就有人欣然同意,并且叫来了安保人员,然而结果却是不尽人意的——向祝生送花的人避开了所有的监控镜头,就连安装在教室内的摄像头也没能录下这个人的身影。从安保室赶来的安保人员歉然道:“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失职。” 祝生从来都不会为难别人,即使是这样,他也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地说:“没关系。” 作为本地升学率名列前茅的私立高中,就读于此的学生除非成绩极为优异,余下的便是一些家中非富即贵的公子少爷,学校承担不起任何一个学生出意外的责任,祝生的任课老师深谙此点,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安慰了他几句:“不要担心,既然是在学校里发生的,学校这边不会坐视不理的。” 祝生乖顺地点头应下。 他走出办公室,回字型的高楼只显出方寸青空。天色不算明净,晨雾却已然散尽,乌泱泱的雀鸟扑棱棱地掠过高楼,而后三三两两地停驻于窗前,啾啾鸣叫。 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他回过身,眼眸无波无澜,“回教室?” 祝生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以为……” “嗯?”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低沉而动听,谢清让用眼神示意祝生跟上自己,之后他既没有再回头多看祝生一眼,也没有询问祝生监控记录的结果,谢清让似乎对待一切都是这样漠不关心的态度。 “我还以为您刚才就已经走了,没有想到居然会这里等我到现在。”祝生弯着眼睛无声地笑,他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几乎完全消融于风中,“谢谢你。” 这一次他用的是“你”。 谢清让的脚步一顿,余光瞥见少年氤氲着水汽的眼瞳——不止是祝生的声音,就连祝生他自己,属于这个少年的每一寸都单薄到如同要被风吹散了一般。他精致有余,宛如一樽精工雕琢的工艺品,格外易碎,只可作壁上画,但是谢清让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地挪开了目光。 走读生是不必要上晚自习的,从办公室回来以后,祝生就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一沓草稿纸上涂涂写写。直到下午的最后一堂课结束,他就开始收拾书包,没有和往常一样选择在自习室待到十点。 “张叔叔。” 祝生坐上停在校门口的车,把书包取下来抱进怀里。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市区的那片火树银花中,而祝生则趴到自己的书包上,安静地望向车窗外的人来人往,过了半天才问道:“今天……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司机委婉地回答:“夫人的状态已经不太适合留在家里了。” “昨天晚上她对我说,只有我去死,她才会同意接受治疗。”祝生的语调轻柔,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打下浓密的阴影,而后又如同蝶翼那样轻轻地颤了几下。司机几次回过头来,却欲言又止,祝生见状,“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他狡黠地说:“张叔叔,你又上当了。” 司机无奈地摇了摇头。 祝生又说:“我想去疗养院看爸爸。” 这会儿天色稍晚,却没有完全暗下来。司机从后视镜里见到祝生抿着唇,忽明忽暗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而祝生自己则心不在焉地拉着校服上的拉链,从上往下、再从下往上,反反复复。 这不过只是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司机心一软,给管家发了一条短信,车辆在岔路口调转车头,把祝生往疗养院那边送过去。 “可不可以只告诉管家爷爷一个人?”祝生在下车前,不安地请求道:“不要让妈妈知道我来了这里,她会不高兴的。” 司机略有不自然,但还是向他保证:“夫人不会知道的。” 祝生向司机道谢,独自走入疗养院,将暮色抛于身后。 款款夕晖止步于疗养院的旋转门前,冷白色的灯光描摹着大理石的花纹,过于漂亮的少年与这里的死寂格格不入,形形色色的人从祝生身边经过,而留下来的却是他们明目张胆的目光。 系统告诉祝生傲慢就在五楼。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走进电梯。 过了一会儿,系统又恍然大悟地问道:“嫉妒的意思是有人在打你的主意?” 祝生偏着头笑得无辜,“打我主意的人一直都有很多。” 第4章 祝生的确拥有太多的偏爱。 单单是他的美,就已令人为之疯狂,趋之若鹜,更何况祝生向来喜欢示弱:无论是一低头的温柔,还是一抬眼的乖顺,少年就恰似一朵不胜风凉的水莲花,安静而柔软——他既可以是心尖上的一颗朱砂痣,也可以是这人间烟火里的明月光。 _第5章 但就是这样的祝生,却在五年前患上了抑郁症。 系统询问过他原因,当时的祝生过了许久才笑眯眯地回答道:“大概是因为高三的压力太大了吧。毕竟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这么频繁的考试,我得保证自己的名次保持在前五名,其实也是很累的。” 系统当然不信,“这个理由不够充分,驳回。” “怎么样的理由才能算作充分?”祝生托着腮稍微想了一下,片刻后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颇为苦恼地问道:“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这个也不行。”系统咕哝道:“太敷衍了。 ” “除了这两个理由,那就只有……”祝生垂眸望向手腕处的淡色划痕,那是留存于莹白肤色上极为突兀的一笔,如同暮春时节的晚樱,黯淡的花色燃烧出须臾的绚烂,纵然转瞬即逝,却热烈非凡。 他轻轻地开口道:“兴许是遗传。” 分不清真假。 想到这里,系统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为、为什么你会有抑郁症呀?” 面前的电梯门正好在此时缓缓打开,五楼空无一人。深棕色的地毯铺在长长走廊上,冷色调的灯光照进每一处晦暗边角,刷白的墙壁在沉暗的夜色中熠熠生辉,百合的清香冲淡了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祝生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心不在焉地回答:“不记得了。” 说完,他抬眼望过去,只见得病床上的人清减了不少,两鬓的白发斑驳,已显出苍老的迹象——即使祝共融已陷入无休止的沉眠,但是时光却仍旧不肯放过他分毫,反倒是摆在窗台上的百合花,每一日都在肆无忌惮地绽放,满是生机与鲜活。 祝生拧起眉心,“我讨厌百合花。” “……但是妈妈喜欢百合花。无论她的精神状态怎么样,每天早上,窗台上总会摆有一束百合花。她的百合花,一个月里,有二十九天是白色的百合花,只有一两天是粉色的。”祝生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到后来,只有白色的百合花了。” “生生。” 系统有点担心自己的宿主,它惴惴不安地叫了一下人,然后连忙钻进自己的数据库里,查找宿主心情低落的解决方法。 过了一小会儿,系统满载而归,它小声地提议道:“生生,你要不要喝一点热水?” 祝生摇了摇头,坐到病床边。 此刻离得近了,他才看得清祝共融脸颊上的伤痕,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祝生低下头,长而卷眼睫映在眼底,打出一小圈扇形的阴影,他慢慢地把手放到祝共融的脸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爸爸,对不起。” “我好想你。” 祝生从来都是笑着的,眉眼弯弯,明艳又动人,鲜少会有这样难过的时刻。系统见状,悄悄给游戏的后台程序修改了几个字符,随即有一杯热水出现在床头柜上,它心满意足地对祝生说:“生生,给你热水。还有就是……” 系统慢吞吞地提醒道:“傲慢在你身后。” 祝生的眉心稍微拧起,再回过身,仓皇得宛如一只受惊的金丝雀。 少年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泪珠打湿了昳丽的眉眼,也打湿了淡色的唇,留下湿漉漉的水汽,氤氲出雨后的春光。祝生那玫瑰色的眼尾稍稍沾上晨露,而发红的鼻尖则在白皙的肤色上显出别样的艳色,少年的每一处都美到了极致,却又有着与寄生草木如出一辙的柔弱与顺从。 “你是谁?” 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简洁的款式与合身的尺寸彰显出强悍的力度。男人身形伟岸,深色的眸稍微抬起,倒没有搭腔,只是掐灭了夹在指间的烟,他的动作优雅,而眼角眉梢尽显上位者的矜贵与自负。 祝生蹙起眉,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靳寒川淡淡地瞥了祝生一眼,态度傲慢不已,光是这么一个眼神,就好似什么天大的赏赐,更别说再给予任何回应。 系统连忙提醒道:“生生,你的眼泪。” “这是我爸爸的病房。”祝生抿了抿唇,好似没有听见系统的话。他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如果你还是不肯告诉我,那么我就只能让保安过来,把你从这里赶出去了。” “这是威胁?” 靳寒川终于缓缓地开了口,嗓音低沉而沙哑。他的余光望见少年的眸底还留有水迹,不由哼笑一声,而后略带嘲讽地说道:“真是别具一格。” 祝生好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还挂着眼泪,他慌忙拭去,却没有控制好力道,本就发红的眼尾在此刻颜色越发鲜艳,宛如一枝揉碎了的蔷薇,楚楚可怜。 “你……” 靳寒川抬起下颔,薄唇轻启道:“尽管打给保安,把我从这里赶出去。” 手指在按下通话符号的那一刻顿住,但是随即祝生还是把这通电话打了出去。 “有一个陌生人闯入了我爸爸的病房。”电话另一边很快就接通了,祝生望向靳寒川,把自己所在的病房号告诉对面以后,蹙着眉问道:“请问你们可不可以派一个人过来,把他从病房里赶出去?” 靳寒川嗤笑道:“天真。” 说罢,他抬脚欲走,却让祝生扯住了衣袖。 祝生咬住唇,偏淡的唇色沾上一层水光,垂下的眼睫浓密而卷翘。他过了半晌,终于抬起乌黑的瞳眸,“先生,你不可以走。” 靳寒川眉梢微抬。 “保安会把你的身份弄清楚。”祝生恼怒地说道:“而且爸爸的病房,你不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倏然捏住祝生的下颔,靳寒川俯下身,男人的身上有着淡淡的烟草味,也有着祝生喜欢的冷松香。他居高临下地盯着祝生,眸色深黑,似笑非笑地问道:“想让我走的人是你,不想让我走的人也是你。我是不是可以把这理解为——欲拒还迎?” 祝生推开靳寒川,手背用力蹭过靳寒川碰到过的地方,黑白分明的眸间氤氲着水汽,一片波光潋滟。 而留在祝生下颔处的指印,恰似红梅映雪,白瓷印花。 靳寒川笑得凉薄:“真脆弱。” 而后一步一步走远。 “生生,你不要生气。”系统自以为跟祝生同仇敌忾,它愤愤不平地向自己的宿主抱怨道:“傲慢这个人格太讨厌了。” “生气?” 祝生低下头,手机还停留在即将播出号码的界面,这其实是一通尚未播出的电话。他按下右侧的锁屏键,屏幕就此熄灭,这会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秘密。祝生弯着眼睛笑,“我当然没有生气。” 系统有点懵,它又傻乎乎地问道:“刚才我也有提醒过你眼泪还在脸上的,为什么你不要擦干净呀?” 祝生笑眯眯地回答:“当然是因为……足够别具一格。” _第6章 系统听不太懂,它偷看一眼靳寒川那边,只见这个矜贵又高傲的男人已经坐上了车。副驾驶座上的秘书正在向他汇报接下来的行程,靳寒川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手,过了许久,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你喜不喜欢菟丝花?” 男人的嗓音沉沉,他回想着方才少年玫瑰色的脸庞与眼瞳里水光漾开的艳色,眯着眼笑了,“漂亮的,精致的,却也是易碎的。” 秘书抬起头。 靳寒川的眸色深黑,“我喜欢。” 这样的恋爱游戏实在是太超纲了,系统只能悄悄地安慰自己:“我、我只有三岁,是人类的心思太难猜啦!” 第5章 再从疗养院回到住宅,夜色已经颇深了。 祝生才把书包放下,照顾江篱的阿姨就连忙向他使了几个眼色,祝生望过去,江篱还坐在餐桌前,难得没有早早地回房休息。 美人向来深受时光的爱怜,江篱的时光定格在了许多年前,更何况她平日只穿旗袍,素色的内衬,薄透的纱,过于窈窕的身段让人几乎看不出她的年岁。此刻的江篱穿的是一身墨绿色的旗袍,镂空的花纹时隐时现,她握着一只高脚酒杯,斟满的红酒在杯口晃动,似是一缕不合时宜的芳魂。 祝生走过来,握住那一只玻璃杯,“妈妈,不要喝酒。” 江篱盯着祝生的手,没有应声。 祝生又蹙眉道:“你的身体不好。” 闻言,江篱终于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夺回酒杯。晃动的红酒从酒杯里泼洒出来,打湿了江篱的手,她用指尖抵着自己的额头,红酒从侧脸淌落下来,江篱微笑着问道:“你想说的不是身体不好,而是这里——是这里有问题,对不对?” 祝生摇了摇头,“你只是身体不好。” “只是这样?”江篱望向手里的玻璃杯,宝石红的酒光莹润,而她则低头轻啜一口,红酒芬芳,唇齿留香。江篱陡然松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酒杯坠地,并在顷刻间摔得粉碎,“你在说谎。你——又在说谎。” 江篱轻轻地说道:“你从小就是这么讨厌。” “你生病、一个晚上都被锁在浴室里、你从楼梯上跌落,你告诉他们是我,全部都是因为我讨厌你。”江篱笑了一下,美得不太真实,“你满身是血,哭得几乎喘不过来气,却还是可以告诉你爸爸,告诉他是妈妈推的。” “但是你答应过我,你会乖乖听话的。”江篱偏过头,难过地问祝生:“为什么你要告诉他们?” 水晶吊灯的光华璀璨,红酒打湿了江篱的妆容,留下的酒痕颓靡而妖冶,却又一点一点没入墨绿色的旗袍,只余几滴晕开的深痕。祝生抿了抿唇,过了许久才慢慢地说:“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 江篱拧起眉,忽而推落桌上的饭菜,丝绒桌布也跟着扯下大半。她揪住自己的衣襟,低泣着问道:“你怎么可以不记得自己有多讨厌?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讨厌你讨厌到恨不得你去死的地步?” “夫人。” 阿姨连忙过来安慰江篱,江篱却不肯罢休,她将人一把推开,又说:“只要你快活,那么——我就不快活。” 祝生置若罔闻,乌黑的眼瞳水光莹润,他抿着唇笑,“妈妈,你该休息了。” 江篱幽幽道:“我最恨你摆出这样的表情。” 有风在此时掠过,吹皱了窗前薄薄的白纱,镂空的水晶吊灯里悬挂着的千纸鹤也跟着轻轻晃动,于是摇动的光影明明灭灭、忽明忽暗,而祝生则低头不语。少年精致的眉眼似是隔着几重薄雾,既看不太真切,又失了几分鲜活的颜色,他就安静地站在那里,苍白而单薄。 阿姨实在是看不下去,又是哄又是劝地把江篱送上楼,祝生原本也想回房看会儿书,只是一看见墙壁上装饰用的油画,又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他托着腮望向窗外,安静得过了分,系统倒是没有再问来问去,它自个儿偷偷玩起了小游戏,一颗柠檬黄的小球在转盘上跳来跳去、跳来跳去。 祝生咬住自己的小指,慢慢地问道:“三岁,这真的只是一个游戏?” 系统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啊。” 祝生点了点头,趴到沙发的扶手上,悄无声息地数起水晶吊灯里透亮的千纸鹤。默数到三十的时候,他苦恼不已地说:“我开始讨厌这个游戏了。” 系统后知后觉地问道:“怎么啦?” “我拥有的,不多也不少,我没有的,从来都是……不属于我的。”祝生眨了眨眼睛,稍微偏过头来,笑眯眯地搪塞道:“现实世界里的谢清让不喜欢我,游戏世界里的谢清让也不喜欢我。你看,这个游戏完全不能带来什么快乐。” 系统不满地嚷嚷:“你又在骗人!” 祝生闭上眼睛,“晚安。” 系统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不许叫我三岁。” 祝生无声地笑。 就这样,祝生趴在沙发上待了一宿,却睡得不太安稳。许多个梦交织在一起,红色高跟鞋叩出“咚咚咚”的轻响,一声又一声,未曾有过间歇,系在窗台上的千纸鹤哗啦啦地飞走,远方有车辆相撞的刺耳轰鸣,而祝共融则抱着怀里的油画,暮色将海与孤岛一并揽入怀中,猩红的血色浸湿海潮。 祝共融对祝生说:“妈妈不舒服,生生一定要乖一点,别惹她生气了。” …… 阿姨和往常一样,清晨七八点下来打扫卫生,却见到祝生趴在沙发上。她叫了几声没人应,连忙关上窗,又抱来薄被给祝生搭着,正巧碰上下楼的管家。阿姨满腹牢骚,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哪有这样子的母亲?” 管家回答:“夫人只是心里太难过了。” 太难过了。 祝生的眼睫轻颤,人倒是已经醒了,但是意识昏昏沉沉的。他听见阿姨与管家的对话,尽管那声音忽远忽近,祝生稍微抬了抬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使不出什么力气,只有指尖动了几下,头也疼得厉害。 系统忧心忡忡地说:“生生,你发烧了。”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系统实在是太担心了,几乎急得团团转,还好没过多久,阿姨就发现了祝生的不对劲儿,她回头打算让管家把祝生抱上楼,偏偏管家那边又接了一通电话,得候在门外,走不开身,阿姨只得先给祝生找了些药过来。 “生生……” 祝生才把药喝完,系统就吞吞吐吐地说:“傲慢要来这里了。” 祝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给班主任发去一条短信,向他请假。 靳寒川过来的时候,祝生还趴在沙发的扶手上。少年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从身后望过去,颈侧处的肤色白皙,而精致的脸上则是一片潮红,过淡的唇色为他增添了些许病态的脆弱感,卷翘的眼睫又轻轻搭下来,显得少年既安静又乖顺。 _第7章 阿姨担忧地说:“少爷的温度有点高,烧得都烫手了。” 管家问道:“叫了医生没有?” “还没有,不过已经喂了药,待会儿药效过去了我再来看一看,实在不行就叫医生过来吧。”阿姨摇了摇头,片刻后又说:“趴在这里肯定是不舒服的,况且少爷还着了凉,你先把少爷送回屋子里,让他休息一下。” 管家答应下来。 靳寒川淡淡地说:“我来吧。” 管家略有惊诧,但还是摆了摆手:“夫人还在等着您呢。” 靳寒川瞥了一眼祝生,漂亮的菟丝花失去了生机,病恹恹地打着卷,反倒更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美。他又记起少年泫然欲泣时的模样,宛若一枝沾着露水的蔷薇,靳寒川俯下身把人揽入了怀,眉眼里尽是未把万事万物放入眼中的骄矜。 他嗤笑一声,“当真是脆弱。” 再脆弱,祝生也是一株安静而精致的菟丝花。他柔顺地把脸埋入靳寒川的怀里,此刻离得近了,男人身上的冷松香萦绕在周身,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几乎再度将祝生拖入梦乡,他慢慢地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瞳眸里明晃晃的全是笑意。 系统吓了一跳,“生生,原来你没有睡着的呀。” “没有。” 系统兴高采烈地说:“那我就可以把游戏的音效开外放了!” 祝生倒不太在意,更何况靳寒川已经把他抱上了楼。就在男人即将把祝生放回床上的时候,他软软地抓住了靳寒川的衣袖,好似才从梦中惊醒,眼神湿漉漉的,也格外柔顺。祝生颇为懊恼地说:“我又睡着了。” 靳寒川懒得搭腔,只松开了手,把人丢到床上,态度傲慢至极。 祝生蹙起眉心,“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靳寒川居高临下地望着祝生,笑了,他饶有兴趣地开口道:“当然是因为……我想来这里。” 第6章 祝生抿了抿唇,药效在此刻终于上来,只有男人深色的眸看得真切。他闭上眼,困倦地偏过了头,恹恹地说:“我要睡觉了。” 靳寒川似笑非笑地问道:“我把你抱上来,连一声谢谢都不会说?” 祝生没有说话,长长的眼睫倏忽轻颤,乌黑的短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少年露出来的那截脖颈本就雪白而纤细,但是不知何时落在那里的几道红印又徒徒增添了几分妖冶,他似是白玉瓷器,釉面薄透,若不妥帖收藏—— 便会碎了。 靳寒川盯着祝生,眸色深黑,“没有礼貌。” 而后抬脚离去。 靳寒川一走,祝生不必再抵抗汹涌的睡意,他这一觉睡到了中午。再醒过来的时候,枕头边的手机还在振动,祝生懒倦地瞟了一眼,那上面除了班主任回复的短信,让他好好休息以外,其余全是佘已发过来的短信。 【生生,你怎么还没有来呀?】 【班主任说你请假了,你怎么又生病了?真是太体弱多病啦。】 【生生,上课真的好无聊喔。】 …… 【生生生生,我记得你会弹吉他,你给我弹吧!】 祝生从床上坐起来,把短信看完,只给佘已发送了一个符号:【?】 佘已那边回复得很快,应该一直在玩手机。少女先是用“QAQ”的表情来刷屏,试图打动祝生,而后又苦苦哀求,见祝生不为所动,佘已只得老老实实地全盘托出:【是这样的,我和班长打了一个赌,因为不可抗拒的原因,输了。班长非要让我把你拉过去看他们明天的篮球比赛,我都说你肯定不会答应了,班长不信。】 过了几秒,佘已又补发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QAQ】 【不去。】 佘已不死心:【那我再多发几个QAQ,万一你就改主意了呢。】 【我是你们的赌注?】 佘已如实回答:【毕竟你貌美如花。】 祝生无言以对。 起床冲了一个澡,祝生换上自己的睡衣,来到楼下。意外的是靳寒川还没有走,而管家正在挑选迟来的百合花,无一例外都是白色的百合花。 看见了祝生,管家关怀地问道:“少爷怎么样了?” 祝生的声音还带有鼻音,“已经没有关系了。” 管家给祝生倒了一杯热水,祝生向他道谢,靳寒川就坐在那对面。 男人的手里拿着一只玻璃杯把玩,即使知道有人过来,他也懒得抬起眼,只是晃了晃酒杯,宝石红的酒在顷刻间荡开来,光泽莹润而璀璨,靳寒川半阖着眼,透过粼粼酒光,着了色的少年美艳而不可方物。 管家微笑着说:“说起来少爷在这之前应该还没有见过靳先生。” 靳寒川漫不经心道:“见过。” “那真是太巧了。” 管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他把百合花插入清水里,低着头说:“夫人自从先生出了意外以后,一直都郁郁寡欢,不太顾得上少爷,好在靳先生回了国,以后少爷就有人照顾了。” 靳寒川的眉梢轻挑,瞥一眼祝生,意味深长地说:“我是他的舅舅,自然会照顾他。” 祝生拧起眉心,“管家爷爷?” “夫人大概没有告诉过少爷。”管家向他解释道:“是这样的,靳先生的父母原先是夫人两位高堂的故交,但是后来出了一些意外,他们就收养了靳先生,所以……” “你应该叫一声舅舅。” _第8章 靳寒川轻啜一口红酒,不急不缓地出了声,姿态优雅而清贵。他侧眸望向祝生,许久之后,玩味地笑道:“我当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祝生咬住了唇。 靳寒川眼角眉梢都是凉薄,他嗤笑一声,“不肯?” 祝生轻轻地回答:“没有。” 说着,少年垂下眼眸,长睫映出淡影。大抵是生病的原因,祝生的眼尾发红,那是雨后冲淡了的玫瑰花色,惹人怜爱,而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则水光潋滟,漂亮的金丝雀并不总是安静而顺从,但是它足够乖巧,善于取悦人心—— 于是祝生慢慢地开了口:“舅舅。” 靳寒川放下手中的酒杯,嗓音沉沉,“这么乖啊。” 吃过午饭以后,阿姨又让祝生喝了一遍药,这个时候江篱也该出来了,他用不太舒服的借口,回到自己的房间待了一个下午,却没有接着休息。 靳寒川是在傍晚时离开的住宅。那时候祝生就站在窗台前,他看着这个倨傲而无礼的男人坐上车,万事万物在靳寒川的眼里,仿佛都沦为了尘埃,不值得一提,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看起来很是不易接近,而远天的夕晖款款,暮色昏黄,光与影交错映照在靳寒川的身上,愈发衬得男人身形伟岸,深黑的眸深不见底。 祝生若有所思地说:“是舅舅呀。” 祝生只向班主任请了一天假,回到学校的时候,尽管已经退了烧,但是感冒还没有好。他坐在座位上捂住嘴轻咳,佘已斜跨着包包走进教室,少女一看见祝生,当即就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 佘已双手合拢,“生生,你就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祝生回答:“你的一次太多了。” 佘已哭唧唧地说:“你一定得救救我,以后我一定戒赌,再也不乱和人打赌了!” 祝生没有说话,只是弯着眼睛笑。 “其实你要是去了的话,没准儿还有热闹可以看呢。”佘已努力地劝说祝生,不惜出卖自己的闺蜜,“表哥也在篮球队里,周姿菡又打算给我表哥告白了,她非要觉得表哥会被她打动,只要时间够久。可是我表哥这个人……太冷漠了,根本就捂不化,也不会对什么人上心,我觉得这一次她肯定又要失恋。” 祝生状似无意地问道:“周姿菡?” “就是隔壁班的那个,肤白貌美大长腿,不过没有你美。”佘已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地说:“周子涵已经追了我表哥六年,年年都有一回花式表白,我们的友谊都要岌岌可危了——她老是埋怨我不肯帮她说话,可是、可是表哥那边,他才不会听我的呢。” “这样。” 祝生托着腮,眸光瞟向靠窗的位置,少年还没有到来,座位是空着的。过了许久,祝生终于轻轻地说:“那就去吧。” 佘已不疑有他,“爱您!” 少女美滋滋地拍了拍班长的桌子,迫不及待地说:“班长班长,生生答应了!” 佘已的声音太大,又语焉不详,教室顿时炸开了锅,“什么?校花答应了什么?难道是班长把校花追到手了?” “不是吧?校花你居然喜欢班长那口五大三粗的?” “恭、恭喜校花喜出柜?” …… 教室里吵吵闹闹,哀鸿遍野,不少人捧着心故作失恋状。班长红着脸解释不是这样的,然而却越描越黑,祝生自顾自地低头喝水,安静得好似这片嘈杂与他并无关系,佘已只好帮忙解释道:“你们不要乱说,是班长要生生去看他们下午的篮球赛啦。” “再顺便告个白?”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总结道:“原来班长对校花还是单相思。” “你们这是在对班长进行公开处刑。” 李见著摇摇晃晃地走进教室,吊儿郎当地回过头,嬉皮笑脸地对谢清让说:“又撞上告白现场了,谢少,校花队可是又多一分,你落后太多了。” 谢清让没有搭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祝生。 佘已嚷嚷道:“什么校花队、校草队呀,你当你买股票呢,我还校花股和校草股呢。” 李见著斜了她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 佘已说:“无聊死了。” 祝生轻轻地问道:“篮球赛是什么时候?” “下午三四节课。”李见著懒洋洋地说:“校花你这病恹恹的模样,都感冒成这样了,不就一篮球比赛,干脆别去了吧,省得有人瞧你身娇体弱的,心怀不轨。” 李见著顿了一下,“我说的就是你,班长,你冲我挤什么眼睛?” 祝生稍微抬起眼,正好望入谢清让黑沉沉的眸里,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神色漠然而冷淡,他就好似化不开的雪,冷漠到了极致。祝生对着谢清让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明艳又动人。 “已经答应过了。” 他说。 第7章 这天下午,四节课全是英语课,而英语老师又和谢清让的关系不错,于是放人也放得爽快一些。他开着玩笑说:“谢少,这可是你带头逃的课,要是拿不到冠军,你也得带头写个五六张模拟卷吧。” 谢清让淡淡地说:“不会输。” 时值四月,校园里的樱花开了个遍。纯白的花瓣薄如蝉翼,又透出点粉嫩的颜色,远远望过去,恰似是笼在花枝上的烟霞,春光拂落多余的艳丽,留下的只有冰肌玉骨,一片又一片,如云似霞,绚烂瑰美。 佘已举着一把小花伞,坐在台阶上玩手机,头都没有抬起来过,祝生倒是托着腮望向球场,却有点心不在焉,他在心里跟系统聊着天。 系统问祝生:“既然傲慢、嫉妒、懒惰和贪婪都是谢清让,那你还记不记得他本来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呀?”过了一会儿,系统又老老实实地说:“我想不到这几种性格杂糅在一起,他会是什么样子的。” 祝生想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冷漠又克制,完美到无可挑剔。” 系统咕哝道:“可是哪有这么完美人的呀。” 祝生笑眯眯地问它:“你看我是什么样的?” _第9章 系统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是好看的!” “以前我收到过一封匿名的辱骂信。”祝生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小口,他回忆着信上的内容,说:“信上说我故作柔弱,惯于装可怜以博取同情,看起来好像岁月静好,实际上是一个十足的……” 系统连忙说:“不可以讲脏话,我只有三岁的。” 随后它又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追问道:“然后呢?” “我不小心把这封信夹进了作业里,写信的人当众给我道了歉。” 祝生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我就是信上写的那样,故作柔弱,博取同情,但是只有讨厌我的人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对了,还有一个你。” 系统说:“我才不讨厌你呢!” 此时球场上传来中场休息的哨声,祝生抬起眼,人群里走出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少女,长发披肩,唇蜜水润。少女娇娇怯怯地叫住谢清让,红着脸给他一瓶矿泉水,睁大了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却又因为周围的起哄声而慌张乱瞟。 “她就是周姿菡。”佘已把小花伞放低,挡住自己的脸,凑到祝生那边小声地说:“追了我表哥六年。我不能让她看见我也在这儿,要不然又要让我去给她打探消息,不答应还会跟我生气。” 祝生提醒佘已:“她要哭了。” “呜呜呜,又来了,大型失恋现场。”佘已探出头瞄了一眼,难过不已地说:“我今晚真的不想再陪她去酒吧通宵,我爸出差回来了,他才不跟我妈一样好骗,我已经没有别的什么正当理由可以用了。” 满怀期冀的少女果不其然地遭到忽视,再度被人打碎了梦,早已被她的体温捂热了矿泉水掉在地上,少女咬住唇,也没有捡,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但是谢清让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向佘已这边走过来。 祝生评价道:“真无情。” 佘已以为祝生在说自己,哀怨地为自己辩解:“生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平时我真的不是这么塑料的。” 而走过来的谢清让扫了一眼佘已,平静地问道:“又是你?” 佘已要哭了,“表哥,这一次真的不是我,我还劝过她好几回了,可是她不听。” 谢清让轻轻的“啧”了一声,没有再搭腔。 即使这个少年才从球场下来,他的一举一动也优雅到了极致,那是刻入了骨子里的清贵与自持,不显分毫狼狈,又有着惯常的冷漠与疏离,而那俊美的容颜与颀长的身形也让谢清让显得夺目而出众。 祝生看着看着,抬起了手,笑眯眯地说:“水。” 谢清让垂下眸,眼前的这只手莹白如玉,柔若无骨。他不着痕迹地望了几秒,目光从葱白的指尖,挪至祝生校服衣袖那里露出来的小半截雪色的手腕,而后漫不经心地接过矿泉水,拧开了瓶盖,喝了一口。 “等一下。” 祝生倏忽蹙起眉心,后知后觉地说:“这瓶矿泉水我已经喝过了。” 谢清让的手一顿,无波无澜的目光掠过祝生颜色偏淡的唇,半晌才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没关系。” “可是我感冒了。”祝生抿了抿唇,咬住自己的小指。他懊恼地说:“我不该走神的,这样就不会、就不会……” 谢清让置若罔闻,他的神色无波无澜,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反倒是佘已见状,扔下了手里的小花伞,再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晒黑,周姿菡会不会看见自己了。她一把扯住谢清让的衣摆,惊诧地问道:“表哥表哥,难道你终于克服了这么多年来你的洁癖癌?” 谢清让开口道:“松开。” 佘已捂住脸装哭:“我可是你的表妹。” “表妹了不起?要我早不要了。”李见著叼着一根冰棍过来,朝着谢清让抬了抬下巴,“谢少,班长他们叫你过去。” 谢清让漫不经心的“嗯”了一身,“走了。” 李见著倒没有跟着一起过去,而是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来。佘已用手指头戳了他几下,李见著懒得计较,结果佘已越发变本加厉,李见著实在忍无可忍了回过头来,佘已连忙悄悄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周姿菡去哪里了?” 李见著一口咬碎冰棍,“在哪儿哭着吧。” 佘已捂住心口,“越来越愧疚了。” “那么好看的女孩子,谢少都不会看上一眼。”祝生偏过头望向李见著,弯着眼睛笑了一下。他状似无意地说道:“太好奇谢少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了。” 李见著懒洋洋地回答:“安静的。” 佘已忍不住问他:“要多安静呀?” “你表哥这个人,别瞧他平日冷冷淡淡的,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其实骨子里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比谁都厉害。”李见著耸了耸肩,笑嘻嘻地说:“至于多安静,大概校花这样的就刚刚好吧。漂亮又听话,养在家里不仅赏心悦目,还能满足征服欲。” “这肯定是你自己想的,你的思想真是太肮脏了。”佘已嚷嚷道:“而且我反对。生生是大家的生生,就算是表哥,也不可以独占。” 李见著哼笑一声,“你太年轻了。” 玩笑开到了自己的身上,祝生不太在意,只是轻轻地说:“我还以为谢少会更喜欢活泼一点的女孩子。” 李见著敷衍地说:“也许吧。” 话落下没多久,裁判吹响哨声,球赛再度开始,但是悬殊的比分已经让结果变得毫无悬念。半个小时以后,最后一个球投入球框,祝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再度出现在球场上的周姿菡,眨着眼睛问佘已:“有没有吉他?” “生生,你要弹吉他?” 佘已说完,兴高采烈地给祝生要来了一把吉他。 球场那边,周姿涵捏住衣摆,即使谢请让对她视若无睹,少女仍旧固执地想要把自己的喜欢说出口。 她红着眼睛,“我……” 白皙的手指拨响琴弦,祝生低头把音弦调好,轻轻地开了口:“宇宙有多大/你眼神里的温柔/淹没浩瀚的星流/想要拥抱你/想感受你的呼吸/此刻我们的距离/要怎样靠近/透过你的双眼/探寻你的幻念/在相遇的瞬间……” 他的声音还留有少年的清透,而稍重的鼻音让吐字多了几分无端的温柔,没有说出口的告白终究只是少女辗转反侧的心事,祝生把歌词唱到最后一句,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望着远处的谢清让,对上深色的眸,笑得眉眼弯弯,“已沦陷。” 佘已捧着脸,喃喃地说:“生生,你太厉害了吧。” 篮球队里有人开起了祝生的玩笑:“大概明天的表白墙又要被校花刷屏了,校花你果然是在蹭我们篮球队的热度!” “校花又在向我们无差别地释放他的美色攻击与掰弯技能,难道这样的技能都没有CD的吗,做一个直男也太难了。” “性感校花,在线点歌,快点打钱。” _第10章 …… 尽管这群人越闹越离谱,祝生只抿着唇笑,没有出过声。眉眼昳丽的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一把吉他,有风吹过,樱花瓣犹如粉红的烟霞,招摇欲坠,莫名的绮色在祝生的眼底缓缓荡开来,他的柔软、他的顺从,在此刻都沦为百口莫辩的原罪。 谢清让收回目光,眸色深黑。 过了许久,他不咸不淡地说:“今晚我请客。” 第8章 “既然是谢少请客,那就要排场大一点的,今晚必须得去鹤汀。”李见著毫不客气,他从台阶上跳下来,说:“上回我到鹤汀开包厢,结果那里面的人只认我家老头儿,给我道了半天歉,完了又说自己的包厢已经订满了。我问什么时候有空出来的,你们猜那前台怎么给我回复的?” 李见著掐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李公子,不好意思,我们这边的包厢已经预定到了明年。” 周围一片哄笑。 谢清让的眼帘没有抬一下,“可以。” 佘已扯住祝生的衣袖,悄悄问他:“生生,你去不去呀?” 李见著闻言,回过头对祝生说:“校花也一起去呗。反正是谢少请客,不去白不去。” 佘已来了劲儿,兴致勃勃地说:“那我也要去玩。” “你?你就算了吧。”李见著凉凉地说:“你这个大小姐到时候是打算在旁边写作业呢还是给我们做吉祥物?何况你一起过去,我们本来就不多的娱乐项目还要为你减少一半,这样去鹤汀还有什么意思?” “不去就不去,谁稀罕。”佘已信以为真,跺着脚说: “生生,我们自己去别的会所玩儿吧。” 李见著泼她冷水,“别了吧,余巳,你自己倒是无所畏惧,可是人祝生美着呢,那么多的人打着他的主意,情书一封又一封的。你自己说说看,万一你和校花真遇见什么劫色的人了,人家会选哪一个?” 他说着,自己都笑了,“你吧,又吵又闹,搁我也选校花。” 佘已怒道:“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他们插科打诨到最后,佘已还是如愿跟了过去,就连祝生也没能脱开身。而谢请让的一通电话,鹤汀的老板就亲自带着自己的员工们把车开到学校,毕竟想与谢家攀上关系的人数不胜数,佘已幸灾乐祸地说:“看来我们李公子的面子还是不够大呀。” 李见著坦然地回应道:“还不是我家那老头儿天天只知道喝酒抽烟逗鸟,太没有上进心了,回头我要让太上皇说说他。” 佘已捂着嘴巴偷笑。 鹤汀这样的高档会所,吃喝玩乐向来一应俱全。服务生先是上了满桌的菜,一群人没吃上几口又要了一个包厢,佘已抱着话筒不肯松手,其余的人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他们招呼着祝生一起来玩,还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先说好了,不来钱的,输的人喝酒。” 李见著在旁边负责发牌,他向来唯恐天下不乱,堂而皇之地对手里的扑克牌做完手脚以后,又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举发另外几个人昭之若揭意图,“校花,你可悠着点,这几个人都想把你灌醉。” 祝生把倒扣在桌上的牌拿起来瞟了一眼,苦恼地问道:“……输的人喝多少?” 李见著抬起下颔,示意祝生看向门口,那里有服务生才放进来的两箱冰啤。他笑嘻嘻地说:“也就十来罐吧。” 祝生慢慢地蹙起眉,神色难得有了几分无辜,“但是我不会喝酒。” 李见著说:“你又不一定会输。” 李见著的嘴向来都是开过光的,更何况他还对扑克牌动了手脚,祝生拿到手的牌想不输都难。这边既然有热闹可以看,就有人凑过来,他们不仅抱了满怀的冰啤扔到桌子上,还催促着祝生赶紧愿赌服输,甚至就连佘已也痛心疾首地帮腔道:“生生,说话得算数。” 祝生的小指勾进了结霜的拉环里,乌黑的眸抬起来,“喝醉了怎么办?” 佘已信誓旦旦地说:“我来送你回家,绝对不会趁机偷亲的。” 祝生低下头,无声地笑,白皙而纤细的脖颈线条优美。绚烂的灯光为他镀上暧昧的色调,有如昏黄的暗火、黯淡的碎钻,光点跳跃于少年的眼角眉梢,又浮动至锁骨下的那片肌肤,映出无瑕的雪白,随后再不看见。 他轻轻地说:“好。” 祝生抿了一小口,却轻轻地咳起来,感冒让他不太好受,又拧起了眉心。有一只修长的手在此刻伸了过来,夺过祝生手里的冰啤,谢清让的目光瞥过祝生的脸,他把冰啤送到唇边喝下几口,而后淡淡地说:“渴了。” 佘已小声地嘀咕道:“还有这么多呢,表哥你非得抢生生手上的。” 李见著挑起眉,刻意唱反调似的,又把一罐冰啤推到祝生面前,他别有深意地盯着谢清让,说:“校花,再来。” 祝生摇了摇头,“太冰了。” 李见著恍然大悟道:“也是,校花你感冒了,要不然换成常温的吧。” 谢清让侧眸望向李见著,眼神无波无澜,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适可而止。” “谢少你可真是根正苗红,连心都是敞亮的。”李见著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状若无事地说:“算了,不欺负校花了。班长呢,来来来,打牌打牌打牌,输的人喝一箱。什么?只喝十罐?滚滚滚,这可是校花的特殊待遇。” 李见著没了顾忌,和其余人一同闹班长去了,一时间沙发上只坐着祝生和谢清让。祝生的手里还拿着易拉罐的拉环,细霜融出水珠,他并没有丢开,而是弯着眼睛,说:“谢谢你。” 谢清让没有应声,手里的打火机一开一合,“啪”的一声,跃动的火光映入眼底,星星点点、忽明忽暗。 祝生惊讶地问道:“你抽烟?” 谢清让不置可否。 “我总觉得谢少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祝生眨了眨眼睛,稍微偏过头来,漂亮的眉眼间多了几分灵动与狡黠,“成绩优秀、家世完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从来都不会和我们一样——” 祝生思忖了片刻,轻轻地说:“玩物丧志。” 谢清让半阖着眼帘,低头轻啜一口手上的啤酒,过了许久,他才侧眸望向祝生,平静地回答:“我同样经不起诱惑。” “你……” “祝生,你过来一下,班长有话要跟你说。” 五六个人围着班长,起哄让祝生过去,祝生只好对着谢清让笑了一下,走到那边。李见著还在给班长灌酒,已经有了醉意的班长嘴里嘀咕着“祝、祝生”,见到人了,又一把推开李见著。 李见著不怀好意地提醒道:“班长,你刚才说祝生什么来着?” _第11章 班长酝酿了半天,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算、算了吧。” 李见著嘲笑他:“班长你说你丢不丢人,都怂成这样了,别人都是酒壮人胆大,到你这里了胆大只有三秒,一见了正主就没了。” 周围的人跟着附和道:“班长,是男人就告白,大不了就是被发一张好人卡。反正校花拒绝过的人有那么多,你又不丢人,而且万一校花答应了呢,稳赚不赔。”’ 班长有点松动了,但还是不敢抬起头,他瓮声瓮气地说:“祝、祝生……” 祝生抿着唇笑了一下,“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出去说吧。” 班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他们一同来到空无一人的露台,喧嚣的春日终于在日暮以后沉寂下来,只留下露浓花重的春景,倒吊的景观灯好似银河倒泻,细细碎碎的星光闪烁飘摇,犹如前仆后继的流星,与远处的那片火树银花相互辉映。 班长把告白的话在心里反复默读多遍,急不可耐地对祝生说:“祝、祝生,我喜欢你。” 祝生并不意外,他苦恼地说: “可是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班长猛地抬起头,“你喜欢谁?” 随即又摇了摇头,自嘲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告诉我的。反正我已经猜到了,我的告白肯定会失败,毕竟不会有人喜欢我这样、我这样五大三粗的类型。”班长双手握拳,又松开,留存在心底的不甘心驱使着他再度询问祝生:“那个人好不好?” 祝生眉眼含笑,美艳而不可方物,“他很好很好。” 班长沉默了片刻,酒意已经清醒了大半,他低声道:“我先回去了。” 祝生点了点头。 包厢里太闷,他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给司机发短信让他九点过来接自己。祝生低着头,才把短信编辑到一半,有只手倏然从斜后方伸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则放在祝生的腰上,稍微收紧,把他带入了怀中。 潮湿的空气酝酿着新雨,春光竟比不过唇色诱人,挣扎着的少年仓皇地拧起眉心,却无济于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每一寸都深受造物主的爱怜,以至于精致如斯,绮丽如梦,而他的安静与脆弱都是无声的引诱—— 占有他。 第9章 有一个不太温柔的吻袭向祝生。 灼热的气息将人笼住,少年被紧紧按入怀中。这个怀抱的力度大到几乎将人揉入血骨,祝生挣脱不了,只得仓皇落泪,而对方的唇舌已然探入了自己肖想已久的唇——柔软的、甘甜的。 并放肆品尝。 “痛。” 唇齿厮磨间,扑簌簌的眼泪打湿了少年的脸庞,他被迫承受这样的吻,也被迫接受这样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呼吸间尽是淡淡的冷松香,祝生咬住对方的舌尖,却只换来只言片语的停顿:“不要……唔。” 颜色偏淡的唇被濡湿、被亵玩,逐渐浮出蔷薇一样的花色,轻微的喘息在这寂寂夜色中格外诱人。捂住祝生眼睛的手始终不曾放开,而这个吻也不再仅仅满足于他的唇,一再落向祝生雪色的侧颈与漂亮的锁骨。 直至在锁骨那里留下一个克制却又暧昧的桃红咬痕,身后的人用指腹蹭去他的眼泪,终于松开了对祝生的桎梏。 祝生回过头,露台的灯却在此刻尽数熄灭,下一秒,就连通往露台的道路的灯也全然关闭,他并没能看见来人。云层遮挡月色,月光微弱,少年的眼睫落下一层淡影,他止住自己的眼泪,眸里的惊惶失措统统化作盈盈笑意。 祝生轻声道:“是嫉妒。” 他嫉妒了。 司机在九点准时到达鹤汀,祝生没有再回到包厢,而是给佘已发了一条短信。他用自己不太舒服作为借口,向佘他们已道别,并且提前离开了鹤汀,至于露台这边发生过什么,祝生只字未提。 回到住宅,阿姨张罗着给祝生煮姜茶,祝生坐到沙发上等她,意外瞄见桌子上放着一张财产转移协议书,里面的内容大致是江篱把自己手上持有的公司股份与祝共融名下的部分股份一同拱手让人,并且已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财产转移的对象是靳寒川。 “少爷正在关键时期,夫人不想打扰你。”管家从楼上下来,应该是知道祝生回家,专程过来收起这张协议书的。他微笑着说:“何况少爷也不懂这些,不如暂时先把公司交给靳先生来打理。” 祝生顺从地说:“我知道。” 在五年前的现实世界里,即使没有靳寒川的存在,江篱也让祝生签下了一份放弃遗产继承的协议书。她宁可把祝共融与自己持有的股份尽数捐献给慈善机构,名下的房产留给待在祝家十几年、尽职尽责的管家,也不肯按照祝共融的遗嘱,把这些留给祝生。 系统奇怪地问道:“生生,为什么阿姨是把股份给傲慢,而不是给你呀?” 祝生稍微想了一下,笑眯眯地敷衍道:“当然是因为……妈妈不想我分心。” 江篱既可以是绕指柔,也可以是百炼钢。 她会用旧式的唱片机播放江南小调,而自己穿着淡青色的旗袍坐在梳妆镜前,低头轻嗅指间的百合,开在腰身的山茶花雪白,江篱偏过头,莞尔一笑,岁月静好;她也会在特定的日子里穿上红色的高跟鞋,哼着歌跳完一支舞,又在望向窗台上的百合花时歇斯底里。泪水把妆容濡湿,她抽泣着说:“我——从未想过让你好过!” 江篱在这人世清清淡淡地活了几十年,终于落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她要让祝生不好过。 时至今日,祝生只听见江篱叫过自己一次生生。 那时的江篱坐在窗前,单手支着下颔,美人就连愁绪万千都好看得紧。江篱拂落旗袍上的晨露,泪水涟涟地说:“生生,我想把你爸爸的股份全部都捐给慈善基金会,那里的孩子们太可怜了。” 祝生弯着眼睛笑了一下,不谙世事地回答道:“好呀。” 阿姨的姜茶煮好了,给祝生端出来,她看见了管家却没有吭声,坐到祝生的旁边。 茶芽在沸水里上下翻涌,祝生低下头抿了一小口,有点烫。他把姜茶放到桌上,阿姨还以为是祝生喝不惯姜茶的味道,忙不迭地问道:“不然再放几勺红糖?” 祝生摇了摇头,“没关系。” “你呀。” 阿姨原本是祝共融请来祝家照顾江篱的,但是见了祝生这样安静又漂亮的少年,凡事都忍不住照拂几分。阿姨语重心长地说:“这姜茶你不喜欢,你得告诉阿姨。你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人家说什么都乖乖点头答应,别人对你是好是坏,你也不肯说出来,这该有多好欺负?阿姨跟你讲,会哭的才有糖吃。” 祝生垂下眸,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几下,过了许久,他才说:“我会哭的。但是……她只有我了。” 声音几不可闻。 接下来的几天,大概是感冒拖得太久了,祝生连续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他的唇色偏淡,肤色偏白,本不该太显病气,但是这样安静又柔软的少年,到底有了几分病弱的单薄,而他那昳丽的眉眼,照旧是细细雕琢过的精致。 _第12章 阿姨看着心疼,想方设法地给他补身体,但是祝生的口味是随了江篱的,清清淡淡,少食荤腥,几乎是—— “不食人间烟火。” 阿姨叹了一口气,桌上的清炖鸡只碰过几口汤,她寻思着明天怎么样才能把鸡汤炖得更爽口些,再一回过神,就见到管家不卑不亢地把一个人请了进来,“傅律师。” 与此同时,系统小声地对祝生说:“生生,他是贪婪。” 祝生抬起头,走进来的男人身形修长,他穿着白衬衫与西裤,衣扣系到了最上方,而挺直的鼻梁上又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去,不仅看起来斯文又端方,还有几分禁欲的气息。 第10章 傅昭和说:“多有叨扰。” “傅律师平日事务繁忙,还能特意亲自过来一趟,应该是我们多有打扰。”管家与他客套一番,见楼上的江篱还没有出来,便又向傅昭和介绍起坐在一旁的祝生:“这是我们的少爷,祝生。” 傅昭和望过去,少年生得极为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但这笑很轻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开,易碎又绮丽。 “傅先生。” 傅昭和颔首,以示回应。 管家又说:“少爷,傅律师也是R大的教授。我记得前几天你的班主任还打来过电话,询问你的意向,少爷可以向傅律师请教一二。” 祝生偏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瞳望向傅昭和,眉眼有着独属于少年的干净与无害。他柔顺地问道:“傅先生,可以吗?” 傅昭和扶了扶眼镜,目光落在祝生的脸上,举手投足间都是书卷气,薄唇又噙着几分笑。他明明生得是副薄情相,气质却温润而端方,傅昭和就好似举世赞颂的翩翩君子,心如止水,从不为外物有所动容,“可以。” 祝生弯着眼睛说:“傅先生,我喜欢R大的法律系,但是我……” 说着,他拧起眉,苦恼地说:“应该不太适合。” 男人不急于搭腔,他含着笑望向祝生,极有耐心地等待着下文,“嗯?” 祝生抿了抿唇,过了许久才轻轻地说:“我的性格不太适合。”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江篱下了楼。江篱从不爱俗媚的艳色,今日却一反常态地穿着红色的旗袍,纵使几枝白梅冰肌玉骨攀上单薄的肩,去了几分清淡以后,她的美便有了侵略性。江篱幽幽地说:“让傅律师久等了。” 傅昭和温和地说:“无妨。” 江篱把自己已经签好了名字的协议书推给傅昭和,眼尾扫过祝生,无动于衷地问道:“这份协议书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傅昭和看了一遍,“没有问题。” 江篱点了点头,问管家:“寒川呢?” 管家言简意赅地回答道:“靳先生还在过来的路上。” 江篱便没有再出声,只是坐到沙发上,望向窗台上的百合。管家见状,只得又寻了几个话题与傅昭和聊着,而祝生则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说话,系统却悄悄问道:“生生,你以后想要学法律呀?” 祝生否定得干脆,“当然不是。” 系统咕哝着说:“那你还这样告诉贪婪。” 过了一会儿,它又自顾自地松了一口气,“刚才我到数据库里看了一眼,学法律的人有好多秃头喔,而且他们还不是中年秃顶,年纪轻轻就已经没有发际线了。” 祝生问它:“……你的数据库都有什么?” “也没有什么呀。”系统无辜地说:“只有很多指南,就是宿主心情低落了,可以给他们喝热水,喝完热水还不行,可以再试一试红糖水之类的,然后还有前辈会在数据库里的论坛版面发帖写自己的宿主,我可以当成睡前故事来看,不过大部分帖子从头到尾都是屏蔽符号,我还没有查看权限。” 祝生慢慢地说:“因为你只有三岁。” 系统茫然:“啊?” 管家留的门在此刻被人推开,靳寒川走进来,捎来些许春日的水汽。即使男人已经换下了西装,眼角眉梢上的骄矜与傲慢却未减少分毫,于是他的侧颜线条也稍显冷厉,而半阖着的眸则深如幽潭。 他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祝生,向江篱点头致意,而后似笑非笑地说:“傅律师,许久不见了。” 傅昭和问道:“靳总近况如何?” 靳寒川眯着眼笑了,轻描淡写地说:“托了您的福,把城西那片地拱手让给了别人。” 傅昭和对靳寒川话中的针锋相对置若罔闻,只是笑道:“我欠靳总一个人情。” 靳寒川凉凉地说:“傅律师也是别无他法。” 管家兀自把协议书铺开,靳寒川俯身签上自己的名字,字迹遒劲有力,入木三分,而傅昭和则卷起自己的衣袖,瘦长的手指莹白修长,露出了手腕上的一只款式简洁的手表,他一眼扫过去,正要开口,手机却响了。 傅昭和说:“稍等一下。” 男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向外走,金丝框眼镜与白衬衫只将人衬得清俊而斯文,然而从祝生那里望过去,傅昭和已然敛去了唇边的笑意,他的温润如玉与内敛温柔都在此时不复存在,眉眼也无端显得冷漠至极,可声音却还是轻缓而柔和的。 祝生无声地笑了,“他还是这样。” 冷漠又克制。 江篱向来极易困乏,她一拧起眉,阿姨就催促着上楼休息,江篱倒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们已经签完了协议书。她望向靳寒川,轻轻地丢下一句“你自便”,便默许阿姨扶着她回到房间,而江篱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祝生一个眼神。 靳寒川漫不经心地问祝生:“还不睡?” 祝生抬起眼,“我想问一下傅先生关于R大的法律系。” 少年的态度柔顺,黑白分明的眼眸湿漉漉地看向自己,这竟极大地取悦了靳寒川,然而男人只是眉梢一挑,嗤笑道:“果然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祝生拧起了眉心。 “不高兴?”靳寒川笑得凉薄,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协议书,薄唇轻启道:“对了,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管家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再过几天,你就要住到我那里去了——这是我拿到股份的附加条件。” 靳寒川侧眸望向祝生,意味深长地说:“金丝雀不光要漂亮,还要足够乖巧,这样才会讨人喜欢。” _第13章 “我……” 闻言,祝生咬住了唇,乌黑的眼瞳里水光莹润。泫然欲泣的少年总是惹人怜爱的,更何况他那玫瑰色的眼尾生生拖出了几分旖旎,犹如春日的初樱,雨水打散不合时宜的艳色,留下的只有一碰即碎的花瓣。 过了许久,祝生很轻很轻地说:“我知道了,舅舅。” 傅昭和打完电话,再回到这里,只有祝生还安静地坐在客厅。他确认过这份协议书没有任何问题以后,并没有立即离开,他还记得祝生先前只说了一半的话,于是温声问道:“为什么你认为自己不适合法律系?” 祝生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他慢慢地抬起头,而后下意识地对傅昭和笑了一下。 美则美矣,却过于飘忽不定。 傅昭和问道:“你怎么了?” “我……” 祝生才开口,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下,打湿了浓密的眼睫。他茫然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乌黑的眸中漾开了莹润的水光,玫瑰色的脸庞为本就格外昳丽的眉眼增添几分殊色,而泪珠只将他衬得楚楚可怜,脆弱而精致。 傅昭和无奈地说:“你别哭。” 祝生无措地请求道:“傅先生,您可不可以帮帮我?” 傅昭和倒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问他:“什么忙?” “是刚才的协议书。”祝生垂下眸,鸦羽一般的长睫在眼底落下一层淡影,“妈妈的精神状况很糟糕,舅舅为了要走妈妈手上的股份,一直在哄骗她,而且他还答应妈妈会照顾好我们两个人,但是他根本就不会,他只想要那些股份。” 傅昭和皱眉道:“协议书上已经签了字,现在股份是在靳总的名下。” 祝生抿了抿唇,“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暂时还没有。”傅昭和抬了抬金丝框眼镜,余光掠过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他耐心地安抚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回去以后,我会帮你想一想办法的。” 祝生乖顺地点了点头,向傅昭和道谢,随后他又问道:“傅先生,可不可以给我一张您的名片?” 傅昭和温和地笑道:“当然可以。” 祝生接过他的名片,纯黑的底,烫金的字,手指不经意地抚过“傅昭和”这三个字,祝生又说了一遍:“谢谢您。” 傅昭和回答:“没有关系。” “生生,你又在说谎。”系统指责道:“贪婪对你这么温柔,可是你还一直骗他。” 祝生晃了晃手里的名片,“为了要到他的联系方式。” “但是你说的是傲慢骗了阿姨。”系统担忧不已,“他们两个是认识的。万一以后贪婪不小心告诉了傲慢这件事,他肯定又会欺负你的,而且、而且你以后还要住到傲慢那里。” 傅昭和在此时向祝生告别,祝生点了点头,管家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到屋外。他望向男人修长的身形,清俊的眉眼干净而斯文,金丝框眼睫又让他多了几分文质彬彬,当真是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过了半晌,祝生才笑眯眯地回答道:“他不会的,他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放进心里。” “我在骗他,他也在哄我。” 第11章 果不其然,傅昭和那边再没有后续。 祝生就读的私立高中并没有双休日,只有月底才会放假,再放假已经到了四月底。这几天疏疏落落地下过几场雨,沁凉的雨水将校园里的樱花打散了大半,倒是白色的山茶花,终于在雨后展开了柔软的花骨朵儿。 “生生,再见。” 高三的模拟考试在今天结束,接踵而至的是两天的假期。考完最后一科,佘已向祝生挥了挥手,愉快地跟闺蜜出去逛街了,而祝生则望着手心里的名片,托着腮着对系统说:“三岁,我们去找傅昭和吧。” 系统心不在焉地回答:“好的呀。” 祝生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来到傅昭和所在的律师事务所,那是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这会儿正值下午四五点钟,事务所的一楼只有前台坐的有人,祝生推开门,询问道:“请问傅先生在这里吗?” “谁?” 前台的阮安安没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屏幕按熄,不经意地抬起了头,“请问您找……” 话音倏然止住,她猝不及防地被晃了一下眼。 面前的人穿着尺寸偏大的校服,身量未足,纵然还有着少年的清新,但是眉眼已然漂亮到了极致,没有一丝瑕疵。无论是瓷白的肤色,还是乌黑的眸,他似得到了造物主的偏宠,每一寸都是完美的。 祝生把手里的名片给她,“傅律师,傅昭和。” 阮安安连忙说:“你稍微等一下,我来帮你问问看。” 前台拨了一通电话,打到了傅昭和的助理那边,然而把情况交待清楚以后,对面的态度很是冷淡,傅昭和的助理公事公办地回答道:“既然没有提前预约,就告诉他不在。” 阮安安吐了吐舌头,只好跟祝生说:“傅律师不在。” 随后她又向祝生解释道:“傅律师还是R大的教授,既然不在事务所,那么现在应该是在R大的,回来大概有点晚,要不然你下次再过来吧。” 祝生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等他。” 阮安安见状,给祝生倒了一杯水,又自顾自地坐回前台玩手机。手指滑动着屏幕,阮安安翻过一张又一张照片,最后叹着气说:“我的段哥哥真好看。” 祝生坐得近,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那是一张剧照。背景是中世纪的欧洲,空旷而奢华的古堡内灯光暗淡,彩色花窗不复璀璨,白色的烟霞如云似雾,有一只手按在深色的丝绒桌布上,苍白而修长,这只手的主人正望向窗外的猎物,懒洋洋地举起酒杯。 英俊而慵懒,优雅而邪性。 系统忙不迭地提醒道:“生生生生,这个人是段城,段城是谢请让的最后一个人格,他是懒惰。” “段城?” 祝生又看了一眼,而后用自己的手机搜索了一下,页面跳转出了不少关于段城的信息——段城是近年来最年轻的影帝,二十六岁便已拿到金孔雀奖,他自小顺风顺水惯了,性格颇有些玩世不恭,总是带着几分痞气。 祝生看完以后,蹙起眉心问道:“影帝……我要怎么样才能接近他?” _第14章 系统美滋滋地说:“这个你不要担心,包在我身上!” 那就是只能够自己想办法了。 祝生笑了一下,单手托着腮又安安静静地看了几个帖子,然而没过多久,事务所的门外忽而嘈杂起来,阮安安看都不用看一眼,趴到桌子上又拿起坐机,给楼上的人打了一通电话。 阮安安苦恼地说:“崔姐,那几个人又来闹事了。” 门外的人各自找了位置,又挂好横幅,泼皮无赖一样地躺倒在事务所的门口,堵住往来的道路。他们大喊大叫:“傅昭和,你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你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没有人知道。” 保安匆忙过去撵人,他们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叫骂道:“傅昭和,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阮安安留意到祝生正在看门外的那几个人,生怕他会误会傅昭和,向他解释道:“上个月傅律师帮郑总……就是民安集团的老总打赢了一场官司,从那以后这几个人就隔三差五地过来闹事。” 祝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阮安安一时好奇,“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找傅律师?” 祝生抿唇笑,“家里有事。” 他不愿意多说,阮安安便没有再追问,而是换了话题与祝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阮安安格外自来熟,她从傅昭和说到傅昭和的助理崔姐,又从崔姐说到祝生的长相。阮安安感叹道:“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漂亮的人。” 祝生眨了眨眼睛,“谢谢。” 傅昭和出面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闹了有一阵子,但是他并非是从R大回来,而是从楼上的办公室下来的。 “傅、傅律师?” 阮安安偷看一眼崔姐,犹豫着问道:“你不是不在事务……” “我一直在,只不过手上的案子有点麻烦,所以让助理推了所有的预约。”傅昭和扶了扶金丝框眼镜,望向祝生,斯文而温和地开了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生弯着眼睛回答:“我来找傅先生。” 傅昭和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问道:“吓到了吧。” 祝生摇了摇头。 傅昭和又说:“你稍等一下,我先处理一下那边的几个人。” 祝生轻轻地说了一声“好”,乖顺不已,精致的眉眼甚至还有几分无害,他就一个宛如困在高塔上多年的小公子,不谙世事、柔弱可欺。 傅昭和的余光扫了他一眼,笑意稍敛。 外面的人叫嚣了半天,等到真见到了傅昭和,不过只是三言两语的功夫,自己就率先败下了阵,又是赔笑又是道歉,让傅昭和不要追究到自己身上,然后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回去了。 阮安安问道:“傅律师,你给他们说了什么,怎么比保安还管用?” “他们都是王总的人。”傅昭和轻描淡写地解释道:“王总的竞争公司最近找到我,本来我还在考虑接不接这个案子,毕竟……”他说了一半,看了一眼时间,温文尔雅地对祝生说:“应该还是吓到你了。这样吧,我请你吃晚饭,权当给你压压惊。” 祝生推拒道:“傅先生,不用的。” 傅昭和的眉眼都带着笑,“那就当做是陪我吃晚饭好了。” 助理闻言,把西服外套给傅昭和,傅昭和随意地搭在手臂上,仍旧只穿着一件白衬衫,温润如玉。他偏过头来,慢条斯理地说:“小朋友,过来。” 祝生抬起眼,顺从地应下:“……好的。” 傅昭和没有让助理跟着,而是自己开车带祝生去了一家高档餐厅。 他向来习惯于照顾他人,从落座开始,傅昭和不仅面面俱到,而且事无巨细地顾全着祝生。从祝生的口味到忌嘴,傅昭和问过以后,自行为两人点了菜,而后又主动向祝生提及上回的事情。 傅昭和扶了扶眼镜,温和地说:“其实前两天我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但是手上有几个项目要处理,所以没有顾得上联系你。” 祝生低头喝了一口清茶,浓密而卷翘的眼睫搭下来,轻轻颤了几下,他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傅先生平日很忙,没有关系的。” “简单来说——”傅昭和稍微思忖片刻,用通俗易懂地语言向祝生解释道:“据我所知,祝夫人患有精神疾病,如果你决意要把这些股份收回,可以从这一点出发。” “但是我并不建议你这样做。”傅昭和推了推眼镜,皱眉道:“毕竟你只是一个学生,靳总不太好对付,况且……祝夫人应该是很信任靳总的。” 祝生咬住唇,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他看着傅昭,似有几分恍惚,“傅先生太温柔了。” 傅昭和眉梢轻抬,只是温和地笑,他自顾自地卷起衣袖,修长的手指骨分明。 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第12章 吃过晚饭以后,傅昭和把祝生送回祝家。 祝生推开车门,回头向他告别,傅昭和取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温润如玉的气质荡然无存,眉眼甚至还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距离感,然而他的语气依旧轻柔而舒缓,“以后再有什么事,记得多问一问别人,不要自己想当然,很危险。” 傅昭和平静地说:“你不会知道自己在无意之间招惹了什么。” 祝生无意识地捏住自己的手指,稍有不安地问他:“傅先生,我可不可以来问你?” 傅昭和望过去,夜色苍茫,月光皎洁,少年玫瑰色的脸庞美得不可方物,而潋滟着水光的眼瞳黑白分明。他轻轻一笑,没有眼镜的遮挡,淡淡的笑意分明不达眼底,傅昭和温和地答道:“当然可以。” 祝生好似没有看见,他弯着眼睛说:“那……傅先生,晚安。” 傅昭和颔首道:“你也早点休息。” 回到家中,江篱正站在楼上,闭着眼跳舞。她松松地挽起长发,素色的旗袍寡淡而清浅,却又恰到好处地掐出了曼丽的身段。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声音,不响,间隔的时间也有点长,江篱跟着唱片机轻轻地哼起了歌,神色温柔地跳完了这支舞。 “妈妈。” 祝生轻轻地唤道。 江篱把眼睛睁开,漠然地扫了一眼祝生,旋即回过身来,不予理睬。 _第15章 祝生对她说:“早点休息。” 这天晚上,祝生做了一个梦。他坐在床上看书,门外却吵闹不已,似是有人敲门,一声又一声,“咚咚咚”的响了许久。梦里的祝生从床上下来,把门推开,只见到棕色的地毯上有两只红色高跟鞋踢倒在那里,一只倒扣,而另一只则松松垮垮地挂在一只纤细而苍白的脚踝上。 祝生抬起眼—— “咚咚咚。” 猝不及防地从梦中惊醒。 阿姨已经在门外敲门敲了有一阵子,里面却始终没有动静,就在她打算让管家过来看一眼的时候,祝生终于打开了门。少年的肤色本就白皙得过了分,这会儿又没有什么血色,怎么看都是不太舒服的样子,阿姨不免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又着了凉?” 祝生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噩梦。” “没事就好。”阿姨看着祝生欲言又止,过了半晌,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靳先生过来了。”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的棕色地毯,没有说话。 阿姨又说:“管家说靳先生是过来接你的,让我来给你收拾行李。早饭已经好了,在楼下,少爷过去吃饭,我来给你收拾衣物——对了,除了这些,还有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带的?你记得提前告诉我一下。” 祝生终于回过神来,“阿姨,我要去哪里?” 阿姨回答:“靳先生的住处。” 祝生这才记起来前几天靳寒川已经告诉过自己,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祝生稍微拧起眉尖,说:“阿姨,你等一下。”说完,他匆忙下楼,不仅连睡衣都没有来得及换下来,还光着两只脚。 “靳先……” 男人正站在窗前抽烟,他不笑的时候眉眼锋利至极,侧脸的线条也极为冷硬,再加上高高在上的姿态与刻入骨子里的骄矜,看起来十分难以接近。靳寒川闻声,回过身来,一对黑沉沉的眼眸眯起,似笑非笑地开了口:“靳先生?” 祝生懊恼地抿唇,而后抬起了头,“舅舅。” 少年的身高不过只到靳寒川的肩,他来得仓促,睡衣有几颗扣子没有系上,靳寒川只要垂下眸,就能望见一片雪色的肌肤与若隐若现的锁骨,而地毯上的那两只光着的脚也生得极为漂亮,宛如白玉砌成,少年当真从头发丝到脚趾,没有一处不是精致的。 靳寒川的眸光微沉,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 祝生说:“可不可以……不要今天到您那里。” 靳寒川眯起眼,皮笑肉不笑,“明天?” 祝生又蹙起了眉,他慢慢地说:“妈妈这样……我不能走。” “你难道不知道,只有你走了,她才会好受一点?”靳寒川嗤笑一声,不为所动:“只要不见到你,她就好好的。” 祝生抿了抿唇,还是坚持道:“今天不行。” “祝生。”男人嗓音沉沉地念出他的名字,掐灭了夹在指间的烟,捏住祝生的下颔,神色已经有了几分不耐。靳寒川低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舅舅跟你说过什么?我说——金丝雀要乖一点,才讨人喜欢。” “……我不是。” 靳寒川没有再搭腔,他的耐心即将宣布告罄,捏着少年下颔的手也不由用了些力,“你不是什么?金丝雀?”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不会反抗,只会……哭泣。你的眼泪有什么用?”靳寒川眯着眼,缓缓地笑了,他俯下身来,眼角眉梢都是凉薄,“不是金丝雀?嗯?” 此刻两个人凑得极近,祝生甚至闻得见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他紧紧地咬住唇,乌黑的眸已然因潮湿而显得格外莹润,昳丽的眉眼笼入一片水汽,少年发红的眼尾是靡丽的玫瑰色,他的泫然欲泣令人心碎。 靳寒川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我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专程到这里来看你哭。” 眼泪终于扑簌簌地落下,祝生低下头,“舅舅。” 靳寒川半阖着眼帘,没有说话。兴许是少年发颤的声音,兴许是少年发红的眼尾,祝生的楚楚可怜从来都让人无法拒绝,长久的沉默过后,靳寒川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最迟下周。 他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同你来消磨。除了我——已经没有别的人会收留你了。” “好。” 祝生乖顺地应下,他抿着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系统真心实意地夸奖道:“生生,你真厉害。” 祝生轻轻地说:“他喜欢金丝雀,我只要示弱,无论是否符合他的心意,他都以为我是顺从的。其实……” 系统小声地抢答道:“假的,都是假的。” 中午江篱留了靳寒川在这边吃午饭。 放假前的模拟考试提前出了成绩,班主任在群里通知所有人三点以前回到学校,祝生给司机打了一个电话,但是司机却表示现在自己人在外地,来不及送祝生回学校,他拧起眉心,靳寒川轻啜一口茶水,不咸不淡地说:“我要回公司,可以顺路带上你。” “……谢谢。” 靳寒川这一次是自己开车过来的,祝生坐上车,只有他们两个人。窗外的景致变幻无穷,男人握住方向盘一言不发,祝生偏过头来,思忖了许久,还是向靳寒川道了一个歉,“对不起。” 靳寒川眉梢微抬,“嗯?” 祝生抿住了唇,“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靳寒川瞥他一眼,其实祝生不止是唇色淡,就连眉色也是有几分偏淡的。他的美没有瑕疵,本该是清清淡淡的,但是姿容的艳色全是掩不住的。于是这样的清淡只让祝生显得格外柔弱,人也跟着单薄了起来,他坐在那里,宛如一盏美人灯,安安静静,不敌清风。 讨厌? 祝生就好似特意为他打造的一件收藏品,每一寸都是他所喜欢的模样,他只想占为己有,妥帖收藏。 到了学校,祝生推开车门,正好见到从车上下来的谢清让。 祝生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好巧,谢少。” 谢清让只给了他一个眼神,有些冷淡地向祝生颔首。 “对了。”祝生并不在意谢清让的态度,他眨了眨眼睛,眉眼里带上了几分狡黠与灵动。祝生说:“班主任每次都会让你去办公室看成绩单,你可不可以顺便帮我看一眼?这个月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请假,要是考得太差的话,我就再请一次假好了。” 谢清让淡淡的“嗯”了一声,祝生又弯着眼睛对他笑了一下,明艳到了极致,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然而他的手腕忽而让靳寒川握住。 _第16章 祝生回过了头,男人的嗓音沙哑而低沉:“晚上来接你?” 谢清让抬起了眼。 第13章 祝生回答:“不用的。” 想了一下,祝生又补充道:“张叔叔应该晚上就会回来的,不用麻烦您。” 坐在车内的靳寒川听不出喜怒的“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他漫不经心地望向车门外神色淡漠的少年,只撞入一对深黑的瞳眸,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靳寒川眯着眼看了半晌,终于轻轻地笑了一下,“生生,我走了。” “再见。” 祝生好似没有发现这亲昵的称呼,“路上小心。” 回应他的只有车门关起的声音,靳寒川把车开走,而祝生则抬起了自己的手。靳寒川捏得力道太大,手腕那里红了一片,祝生轻轻地揉了几下,低着头问谢清让:“谢少,你回不回教室?” “谢清让。” 少年不咸不淡地报出自己的名字,瞥了一眼祝生手腕上的红痕,眸光稍沉。他走在祝生的前面,却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等待着身后的人跟上来,谢清让头也不回地提醒道:“还有五分钟到三点。” 祝生笑眯眯地说:“只要和你在一起,班主任就不会责备了,他总是偏心你。” 谢清让的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往教学楼走去。 在一起? “生生,你终于来了。” 祝生一回到教室,佘已就抱着一束花向祝生跑了过来,“你看,这是不是又是上次那个人给你送的?”少女把花束里卡片拿出来,晃了几下,莫名其妙的嘀咕道:“还有这个。上一次黑玫瑰,这一次白玫瑰,下一次是不是红玫瑰,难不成凑齐七色玫瑰还可以召唤一个校花?” 祝生只接过佘已手上的卡片瞄了一眼—— careful, (当心,) You are notwondernd. (你并非身处奇妙仙境。) I've heard the strange madness long growingmy soul, (自灵魂中滋长的疯狂日嚣尘上,) But you are fortunateynorance,your isotion. (但是你的天真,你的孑然将此一一安抚。) Give, share, lose, (你终将为我所有、为我所俘、沉沦浮世,) Lestdie unbloomed. (至死方休。) “三岁,是不是游戏里只要与剧情、主人格有关的内容,连你也不会知道?”祝生拧起眉,不太确定地问道:“这个世界里的四个人格,真是只是一段数据?” “我只有三岁的,不可以知道太多。”系统回答得理直气壮。它奇怪地问道:“他们四个人格不是数据,又会是什么呀?” 祝生问它:“你为什么会挑选我做宿主?” 系统傻乎乎地回答:“当然因为你好看,更容易完成攻略任务。” “……” 祝生安静地把卡片撕碎,连同玫瑰花一起丢掉。佘已见状,凑过来担忧地问道:“生生,你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呀?” “……有。” 祝生蹙起眉,轻轻地出了声,黑白分明的瞳眸里似有仓皇。 佘已追问:“什么时候呀?” 祝生咬住唇,不肯再说话了。 “让开。”冷冷清清的嗓音倏忽响起,谢清让扫了佘已一眼,没有什么温度。过于冷漠的少年推开佘已,却不经意地望见眼尾发红的祝生,昳丽的颜色拖出几分旖旎的味道,他连哭都是赏心悦目的。 佘已大着胆子指责道:“表哥,生生肯定让人欺负了,你还这样,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谢清让皱起眉,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是上一次在鹤汀。”祝生捏住自己的手指,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开来,再听不见。祝生垂下眸,说:“班长先回到了包厢,但是我想在外面透一下气,没有和他一起回去。然后……有人过来了。” “我怎么说你突然就回去了。”佘已不敢问太多细节,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他:“生生,你有没有看见那个人是谁呀?” 祝生摇了摇头。 佘已回过头,“表哥,你请的客,你要负责。” 她本来以为谢清让不会搭理自己,却没想到谢清让只是半阖着眼,淡淡地说:“知道了。” 这样一闹,祝生再没有什么心情,他安静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谢清让又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而班长则是才从那里回来的。 他七手八脚地抱来各科已经批改完的试卷,再逐一分发下去,从祝生身旁经过的时候,班长还小声地提醒道:“你的卷子让老陈扣下来了,他让你自己过去找他。还有就是……这次你的总分排名在年级里掉出了前二十,老陈正在办公室里痛心疾首,你小心一点,他可能要找你的麻烦。” “……不过也不一定。” _第17章 班长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他安慰祝生:“老陈对你可偏心了。最近你总是请假,跟不上也是情有可原,他可能会和我们任课老师们商量给你开一下小灶。” 祝生点了点头。 班长犹豫了一下,紧张地问他:“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过去?”他红着脸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又收到了上回的那种、那种威胁信。办公室离教学楼有点远,而且那边人也少,我陪着你可能会安全一点。” “收到的其实是情书,不是威胁信。”祝生笑了一下,“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他笑起来太漂亮,班长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遭到了拒绝,结结巴巴地说:“哦哦哦,好、好的。” 祝生起身,独自走向办公室。 因为高三的学生提前返校,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大部分都回到了自己的班上,祝生过来的时候,里面只有班主任和谢清让两个人。他正要推开半掩着的门,却听见班主任问谢清让:“你的成绩一直很稳定,既然不要保送的名额,你打算报考哪个学校?” “L大。” 祝生不再听下去,而是把门推开,“老师。” “你的……” “祝生啊。”班主任暂时止住了话音,他向祝生招手,示意他进来,而后指着自己办公桌上的几张试卷,说:“你自己过来看一看。你这次理化生考得都不理想,而且数学考得尤其差。我问过雷老师了,她说你错的地方都是基础送分题,而且你最近的状态也不行。” 谢清让侧眸望向他,祝生悄悄对着少年眨了几下眼睛,随后乖乖地点头答应下来。 班主任又接着对谢清让说:“L大倒是个好学校,但是以你的成绩来说,可以冲一下更好的学校,可以把它作为一个保底院校,不过你自己心里应该是有数的。对了——祝生,你有没有考虑好自己的志愿?” “也是L大。” 班主任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考L大?扎堆打麻将?” 祝生的眉眼都带着笑,“因为我喜欢的人在L大呀。” 班主任倒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只是朝着谢清让挥了挥手,“你先回教室吧。” 谢清让淡淡的“嗯”了一声,余光掠过祝生弯起来的眉眼,少年笑得明媚而夺目,而他的眼角眉梢冷得似乎结了霜,神色冷淡而漠然。 班主任没有把祝生留在办公室太久,毕竟无非是告诫他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月了,不要再分心,祝生答应下来。再退出办公室,已经到了上课时间,他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小道,系统最近沉迷打牌,又爱开外放,叮叮当当的音效有点吵。 系统自顾自地念叨着:“不能再输了,绝对不能再输了,再输就卸载。不对——输了就再来一把,赢了再卸载。唔……该出大王还是小王?不行,先出小牌。算了算了,不要不要都不要,我要把牌留到最后,把他们全部都吓死!” 祝生抿住唇笑了一下,他正要问系统怎么换了游戏,有只手忽而从后面揽住祝生的腰。 “谁……唔。” 祝生被人捂住了眼睛,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吻。 他推了推把自己桎梏在怀里的人,然而没能挣脱开来,那一只放在他腰上的手从校服衣摆那里探进去,温度有些低,祝生的身体忍不住打颤。他向后避让,想要躲开这个不太温柔的吻,然而祝生越是躲,那只探进校服的手就越是放肆,“不要……” 祝生小声地抽泣,“我有喜欢的人,求求你不要这样。” “我喜欢、我喜欢谢清让。” 第14章 “生生!” 系统惊呼一声,终于丢下了自己的游戏,它如临大敌地说:“你不可以随意对这几个人格说出喜欢和爱,游戏程序会中止的。” 祝生一来到这个游戏世界,系统就告诉过他,除了要让四个人格爱上他以外,唯一对他的限制就是祝生要找到藏在这四个人格里的主人格——程序只允许他对主人格告白,否则便会算作攻略失败。 过了一会儿,系统松了一口气,“还好嫉妒的名字也是谢清让。这四个人格都是你挑选的攻略对象——谢清让分化出来的,大概是程序没有识别出来其实你说的是嫉妒,要是刚才你说的是傲慢或者贪婪的名字,靳寒川或者傅昭和,我们就都要完蛋了。” 祝生根本就无暇顾及,揽住他的怀抱松开了几分,而铺天盖地的吻几乎要将他淹没,却又无端变得温柔起来。那人趁着他唇齿微张,攻城略地而入,少年被迫仰起脸,脸庞上因羞恼而浮出的玫瑰色诱人至极,又衬着白皙的脖颈,宛如薄胎陶瓷。 眼泪从乌黑的眸中无声滚落,打湿了那只捂住眼睛的手,又一颗一颗地淌过两腮。 “不要。” 祝生啜泣着抗拒,玉石一样没有温度的手握住他的腰,而后唇舌逐一舔去祝生的眼泪,温柔到好似带着几分怜惜。冰凉的指尖轻轻掠过纤细的腰线,祝生喘了一下,几乎软倒在那人的怀里,他的身体太敏感了。 最后的一个吻是落在他的侧颈,身后的人终于松开自己对祝生的桎梏。半倚在对方怀里的少年没有站稳,兀自跌坐在地,他并没有抬起头,只是身子轻微地打着颤,而后咬住唇小声地低泣:“谢清让……” 仓皇而无措。 那人的脚步一顿,深黑的瞳眸半阖,过了半晌,照旧神色淡漠地抬脚走开。 总是玩忽职守的系统不满地问道:“生生,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呀?” 祝生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慢慢用手背蹭去眼泪,他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听见了。” 系统不太放心地念叨着:“还有……” 不远处有人在此刻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横斜的光影为其镀上细碎的浮光掠影,少年有着挺拔而颀长的身姿,俊美却冷淡的眉眼,一对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得过分,好似纵是地崩山摧,也惊不起任何波澜。 他瞥一眼祝生,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祝生抬起湿漉漉的脸庞,瞳眸乌黑,眸光润泽,眼尾的绮色动人心魄,“我……”他带着几分哭腔,稍软的声音勾出几分春意,而那长长的眼睫搭了下来,落下一层淡影,格外的楚楚可怜。 谢清让走到祝生的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起来。” 祝生盯住少年的手,那只手莹白修长,指骨分明。他看了许久,终于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而后轻轻握住谢清让的手指,祝生的指尖掠过少年冰凉的指腹,他从地上站起来,却不肯松开手,而是就这样扑进了谢清让的怀里。 “我害怕。” 他咬住唇,把脸埋进谢清让的颈窝,眼泪扑再度簌簌地落下。 祝生似乎是吓坏了,他伏在少年的怀里轻轻地发抖,眼泪濡湿谢清让的肩。谢清让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一只手松松地搂住祝生,他单薄得好似只要稍微用力,便会碎了。 谢清让平静地说:“有我在。” _第18章 祝生抽泣着问道:“你可不可以亲一亲我?” 谢清让的眸色一沉,并不答话,他垂眸望向祝生的侧颈,自己留在那里的桃色咬痕一如占有的印记,而再往下,那片瑕白的肌肤白净如许。 祝生握紧谢清让的手,抬起黑白分明的眸,水光潋滟,他望入谢清让深不见底的眼眸,泫然欲泣地说:“亲我一下。” 这几乎是一个请求,祝生的声音很轻很轻,他说完以后,抿着唇低下了头。 过了许久,有只手倏然捏住祝生的下颔,不轻不重地抬起他的脸来。谢清让紧盯着祝生,眸色深黑,他一字一字地说:“祝生,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祝生不说话,只定定地望向谢清让,他就像一枝沾上露水的蔷薇,柔软而乖顺,诱人采撷。 谢清让终于低头吻住他的唇。 回到教室,祝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订正错题,但是他哭过的痕迹太明显,佘已在座位上担心地张望,然后拼命用眼神询问谢清让怎么回事,谢清让的目光不咸不淡地掠过佘已,他望了祝生一眼,没有理会。 佘已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干什么?”李见著靠到椅背上,没好气地问道:“椅子烫屁股是不是?坐下来。” 佘已担忧地说:“生生哭过了。” “难道你没有看见刚才校花和你表哥是怎么进来的?”李见著回过头,没心没肺地说:“你表哥那个死洁癖,打篮球的时候手肘撞他一下,不是故意的都要皱一下眉,刚才校花可是抓着他的手进来的。” 李见著啧啧叹道:“其实上次在鹤汀我就看出来了。都怪校花貌美如花,连谢大公子都沦陷在他的美色之下。” 佘已张了张嘴,目瞪口呆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李见著故意拖长了声音,吊足佘已的胃口以后,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而后懒洋洋地回答:“你可太笨了,真是愁死人。” 佘已顾不上跟李见著计较,不太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表哥喜欢生生?” “不止。”李见著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指着自己脖颈那里,挤眉弄眼地示意佘已看祝生。他不怀好意地说:“而且看样子,你表哥现在应该是已经抱得美人归了,不愧是谢少,动作可真够快的,下手狠稳准。” “……” 佘已面无表情地问道:“我是不是喝了什么假酒所以断片了?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表哥连陪生生去一趟办公室都得要我求他半天?” 李见著故作高深地说:“不这样怎么吊得起美人的胃口?有的人生来就受尽宠爱,比方说校花。你看追他的人那么多,然而只有谢少一个人对他爱答不理,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这不,校花一不留神就上钩了。” 佘已怒道:“你钓鱼呢!” 班主任为了方便找人谈话,一下午都是自习课,佘已几次想凑到祝生那边问一问他,可是有贼心没贼胆,等到三节自习课过去,佘已终于忍不住了,她小跑着追向已经走到门口的祝生,结果再一抬眼,谢清让正站在那里,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对祝生说:“我送你。” 佘已脚下一歪,差点摔一个五体投地。她望一眼谢清让,又看一眼祝生,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小表嫂?” “……” 祝生眨了眨眼睛。 佘已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以后,小声地问道:“你们、你和我表哥,真的在一起了?” 祝生没有回答,但是眼角眉梢都弯了起来,笑得明艳动人。 佘已见状,捂住脸装哭:“呜呜呜,生生,我表哥到底哪里好啦,你居然从了他。表哥冷酷又无情,还不会心疼人,你跟他还不如跟我呢,不要做我的小表嫂了,做我的小媳妇儿吧,让我来疼一疼你。” 谢清让懒得搭腔,只是轻轻的“啧”了一声。 “余巳,感情你琢磨了一下午,就琢磨出来撬你表哥墙角?”李见著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扯着佘已的双肩包毫不客气地把她拽出去,末了还不忘回头朝着谢清让和祝生挑了一下眉,然后笑嘻嘻地用手捂住佘已的嘴巴,不让她再废话。“我先领我家傻儿子回去了。” “生生你的……唔。” 祝生笑眯眯地说:“大型拐卖现场。” 谢清让侧眸瞥他一眼,“走?” 祝生点了点头,又给司机发了短信,让他不用来学校接自己。 远天的暮色瑰丽而热烈,早开的晚霞一片云蒸霞蔚,火烧云绽出璀璨的烟霞,色彩秾丽得如同心尖的一点朱砂痣、南国的一颗相思子。 祝生笑得眉眼弯弯,他稍微偏过头,轻轻地说:“我都要以为这只是一场梦了。” 第15章 谢清让淡淡地说:“不是梦。” 模拟考的成绩下来以后,祝生终于收了几分心,重新留在学校上晚自习,但是却不再需要司机按时接送——谢清让有时会一同留在自习室看书,即使偶尔和李见著他们出去打篮球,也会在十点前返回教室,送祝生回家。 又是一天,谢清让在打篮球。 四月的尾巴过去,五月的天气开始悄然转热。绚烂的樱花开了谢、谢了开,终于安然度过它的花期,黯淡的花枝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疏疏落落,而夜晚的篮球场安静了许多,球场上的篮球不时发出“砰砰砰”的响动,又随着“哐当”一声,被投入了篮框。 比赛还没有结束,谢清让把手里的篮球扔给李见著,“走了。” “别吧。”李见著给其他人比了一个手势,暂停比赛。他问了一下时间,已经九点四十五了,随即语焉不详地问道:“又是去接人?” 谢清让不置可否。 “谢大公子。”李见著要来两瓶矿泉水,分给他一瓶,而后装模作样地啧啧叹道:“作为你坚实的狐朋狗友,我要对你现在的见色忘义表示严重谴责——只要时间一到,说走就走,扔球无情。” “谢少要去接谁?” 有人离得近,唯恐天下不乱地问道:“时间掐得这么准,舍不得让人多等一秒,肯定得是个大美人吧?” 谢清让漫不经心地答道:“是啊。” “您还真不客气。”那人噎了一下,又笑嘻嘻地问道:“让我想想,是隔壁班的周姿菡,还是前几天过来表白的那个小姑娘?没记错是叫季佩佩吧?” “你知不知道话多的人死得比较早?”李见著把怀里的球砸过去,若无其事地说:“把谢少误得球都不打了的人,起码也得是天仙儿级别的吧,我可太心疼你这贫乏的鉴赏力了。走吧,少一个人这球打得就没意思了,散了散了。” _第19章 说完,李见著不管其他人,自己跟上了谢清让。他偷偷摸摸地问道:“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你和校花两个人只是玩一玩,还是……” 谢清让的家世有多显赫,在学校里几乎是人所皆知的。尽管李见著平日习惯用“谢少”来称呼他,但是谢清让自己却鲜少用权势来压人,表现出来的姿态也并非高人一等,他只是以一种不冷不热、漠不关心的态度对待一切。 家世完美、长相无可挑剔、出众的领导能力和自小受到的掌权人的教育,都让谢清让与别人有所不同,更何况他还站在家族几代人为他铺设好的康庄大道上,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只是……有了祝生。 “真真是美色误国。”李见著摇头晃脑地感慨。他开着玩笑问道:“你就不怕哪天你家老爷子知道你还藏着个小美人儿,拿着个几百万的支票过来找到校花,让他离开你?” 谢清让回平静地回答:“既然他招惹了我,我不会给他任何逃走的机会。” “象征性地心疼一下校花。” 李见著摸了摸鼻子,难得不凑热闹,到了自习室楼下就溜了。 而谢清让则推开门,自习室里的人已经走完了,只有祝生还趴在桌子上,偏着头来回检查列在草稿纸上的几个公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谢清让走过去瞥了一眼。 “你来啦。” 祝生抬起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再等我一下,这道题我怎么也算不对答案。” 谢清让“嗯”了一声,而后俯下身来,握住祝生的手,重新在他的草稿纸上写出一个公式,“用这个。” 温热而潮湿的气息尽数喷洒在祝生的侧颈,雪白的肤色透出淡淡的粉,谢清让几乎半拥着祝生,严丝合缝,祝生快要握不住笔了。 他弯着眼睛,对上少年深黑的眸,笑眯眯地说:“早恋真是太影响学习了。你一到这里,我就只能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脑袋里全部都乱了套,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谢清让说:“那就只想着我。” “不行。”祝生摇了摇头,轻轻地握住谢清让的手,葱白的指尖沿着少年的掌纹一下一下地划过,他抿着唇无声地笑,“我的成绩不够L大,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去L大念书,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谢清让捉住祝生的手,抬了起来,放到唇边亲了一下,“走了。” 祝生笑得眉眼弯弯,“果然和佘已说的一样,无情又冷酷,连表白都没有回应。” 谢清让垂眸望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祝生的脸,别有深意地说:“暂时先放过你。毕业以后……再一起还给你。” 系统说:“咦,奇怪。” 祝生把书包收拾完,边跟着谢清让往外走,边询问道:“怎么了?” “你们都已经在一起了。”系统迷茫地嘀咕道:“嫉妒应该算已经攻略完了,可是攻略任务这里显示的还是未完成(0/1)。生生,是不是嫉妒也在欺骗你的感情?” 祝生问它:“也?” 系统理直气壮地问答:“你对贪婪说自己想去R大读书,又对嫉妒说自己想跟他一起去L大。难道不是在欺骗嫉妒的感情吗?” “……” 祝生慢慢地说:“三岁,你长大了。” 系统美滋滋地回答:“当然啦,我可是成长型系统。” 过了一会儿,它又支支吾吾地说:“对了,生生,其实刚才有人返回自习室来拿书,你们两个人被看见了,而且那个人还拍了照片,就是嫉妒亲你手的时候。不过因为这是主要剧情,所以、所以当时我不能提醒你。” 祝生握着谢清让的手一松,谢清让侧眸问他:“怎么了?” 祝生无辜地说:“热。” 谢清让却只把他的手握得更紧,十指相扣。 从学校到祝生的家,开车只需要十几分钟,但是走回去却要花上半个多小时,谢清让把祝生送到别墅外,祝生倒没有立即回家,而是一把抱住谢清让,抬起乌黑的眸,用湿漉漉的目光盯着他看。 谢清让轻轻的“啧”了一声,捏住祝生的下颔,“又撒娇?” 祝生不说话,笑得眉眼弯弯。 谢清让望着他看了几秒,终于低下头,然而不远处有车灯倏而亮起,祝生稍微偏过头,躲开了这个自己主动讨来的吻。他不安地揪住谢清让的衣襟,小声地说:“……是我舅舅的车。” 夜色深深,沉寂下来的苍穹再不透光,黑丝绒一样的天空点缀着零星碎钻,黑色的轿车向祝生这边缓缓驶来,又在他的面前刹住车。男人滑下车窗,眉眼里有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与骄矜,他眯着眼笑了一下,“才回来?” 祝生点了点头。 “同学?”靳寒川玩味地望向谢清让,少年几乎拢在化不开的夜色里,他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似乎……有点眼熟。” 祝生把手背到后面,悄悄抓住谢清让的手,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我收到了威胁信,班长不放心,所以、所以……他送我回来。” 靳寒川嗤笑道:“真是负责任的班长。” 谢清让皱起眉,却没有搭腔。 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一下,靳寒川拿起来瞥了一眼,他漫不经心地说:“明天我来接你。”说罢,他又侧过脸,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一回你应该再没有别的理由了吧?还是说……又要哭一次。” 祝生乖顺地回答:“我会提前收拾好行李的。” 靳寒川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乖。” 车窗缓缓升起,片刻的停留以后,重新驶向道路,谢清让淡淡地问他:“去哪里?” 祝生回答:“妈妈的身体不太舒服,以后要住到舅舅家里了。” 谢清让听不出喜怒的“嗯”了一声,祝生晃了晃他的手,少年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他问谢清让:“你生气了?” 稍微想了一下,祝生凑到谢清让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谢清让抬起手,才把人带入怀里,祝生就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他歪着头,精致的眉眼多出了几分狡黠与调皮,“我后悔啦。” 祝生之前说的是:给你种草莓好不好? 随后他又笑眯眯地对谢清让说:“明天见。” 漂亮得让人想要收藏起来少年向谢请让道完别,兀自走入夜色深处,而谢清让则半阖着眼帘若有所思,过了许久,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发出去了一条短信: _第20章 【帮我查一个人。】 那样的眼神。 舅舅? 第16章 回到住宅,祝生让阿姨给他收拾衣物,而自己则敲响了江篱的房门。 江篱还没有睡下,灯却已经关了,连同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她无声地打开房门,面无表情地站到祝生的面前,既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曼妙的身姿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只见得一个虚影,虚无缥缈。 祝生轻轻地说:“明天我要去舅舅那里了。” 江篱冷冷地看着他,漠不关心. 祝生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垂下眼,自顾自地说道:“你的身体不太好,我拜托过家庭医生,他答应以后会每周六过来看你一次。还有保管在阿姨那里的药,你记得吃,不要总是闹脾气,让自己受伤。” 江篱终于看了他一眼,眼神轻飘飘的,语气也极为寡淡,“这是我的事情。” 祝生说:“我知道。” 江篱侧过脸,小指将长发拢入耳后,身上薄透的轻纱长裙出尘而脱俗,美则美矣,却又如同一缕不合时宜的幽魂,独守在这旧梦浮生,冷眼旁观。过了许久,她幽幽地开了口:“我对你……于心无愧。” 祝生抿着唇,对她笑了一下,“我没有怪过你,从来都没有。” 江篱冷淡的“哦”了一声,兀自把门合上,她并不需要祝生的同情与谅解。 系统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来,小声地问道:“生生,你们到底怎么了?” “以前我总是想妈妈可以抱一抱我。”祝生闭上眼睛,慢慢地说:“他们不放心,便把我关在房间里,但是我会装睡,再自己悄悄溜出来,坐到地毯上等她。只要门稍微推开,我就扑到她的怀里。” “……但是她会把我推开,用力地推开。” “生生。” “骗你的,又上当了。”祝生回过神来,弯着眼睛无声地笑,分不清是真是假。他笑眯眯地说:“明天就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系统小声地抱怨:“我才没有舍不得。” 祝生回到房间的时候,阿姨还在给他叠衣服。见到人了,阿姨用手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过来,祝生乖乖地坐到床边,阿姨手上的动作不停,她叹着气说:“这都什么时候了……真的太不知轻重了。” 过了一会儿,阿姨又说:“我原本以为,哪怕有什么天大的仇,你到底是夫人怀胎十月,又是她看着一点一点长到这么大,总该会心软的。可是这么多年了,就算养的是一只阿猫阿狗,也该有了感情,她把你生下来,又没有对你尽到一点责任,尤其是祝先生住院以后,更是变本加厉。” “真是……” 阿姨心疼不已地说:“就连祝先生出车祸,她也一并怪在你头上。” “是我要爸爸回来,给我过生日的。”祝生很轻很轻地说:“其实妈妈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把我生下来。” 阿姨皱眉,“这不怪你。” 祝生摇了摇头,不打算再说下去了,“阿姨,辛苦你了。” 阿姨把手边叠好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进行李箱,有些欲言又止。过了半晌,在她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阿姨终于回过头来担忧地劝慰道:“你不要太钻牛角尖了,这怨不得你,真的怨不得你。要怪只能怪……世事无常。” 祝生把阿姨送走,没有说话,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左手,而后仔细地把衣袖卷起来一截,雪白的手腕上有一道伤疤,宛如瓷釉裂痕。 “都是因为我。” 祝生这样对自己说。 第二天的早上,祝生又向班主任请了病假,没有去学校。佘已发过来几条短信,都在问他怎么了,祝生没有回复,甚至就连李见著,也破天荒地询问祝生为什么还不来学校认领谢大少爷,到了中午,谢清让给祝生打来电话,祝生照旧没有接通,而是任由手机响到没电关了机。 系统奇怪地问道:“生生,你怎么既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呀?” “因为……嫉妒的占有欲。” 自从祝生扑进谢清让的怀抱,向他讨要亲吻的那天起,少年已将他视为独有的藏品。谢清让不喜欢别人望向祝生,不喜欢别人触碰到祝生,只想自己独占祝生的所有,而祝生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安静且乖顺的,于是少年便试图不动声色地……掌控他的一切。 祝生向系统解释道:“他不会答应我住到别人那里的,即使那个人是我的舅舅,所以嫉妒今天肯定会提起来。按照他的性格,他大概会让我住到他的房子里,但是我……当然不能答应。” 系统嚷嚷道:“可是这和你不回短信、不接电话又有什么关系?” 祝生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这样就不用让我来拒绝他了。明天我可以对嫉妒说,我很难过,所以才没有接他的电话,因为我并不想住到舅舅那里……但是,我除了会哭,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要怪只能怪舅舅啦。” 系统打开自己的小游戏,“还是这个简单一点,你们人类谈恋爱好麻烦喔。” “……” 下午过来接祝生的人是靳寒川的助理,靳寒川本人似乎正在忙着处理什么事情。 助理把人接过去以后,一切都安顿好了,这才跟祝生打了一声招呼,独自返回公司。祝生无事可做,干脆把带回来的资料桌前写作业,等他再抬起眼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而楼下有开门的声音。 祝生推开门,只看见待在楼下的靳寒川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眉头紧蹙。男人脸上的线条棱角分明,又显出几分冷厉,他抬起两只修长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扯掉一半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颈上。 “舅舅。” 祝生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靳寒川抬起眼,而后稍微眯起来,“嗯?” “你喝酒了?”祝生闻到靳寒川身上的酒味,他轻轻地问道:“你要不要喝一点水?” 靳寒川没有搭腔。 祝生瞟了他一眼,男人应该是醉了,平日里的不可一世全然消融在眉眼间,他便自顾自地到厨房,给靳寒川倒了一杯水。 _第21章 然而才回过身来,祝生倏忽望见本该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已经站在了厨房的门口,他半阖着眼帘,瞳眸幽深,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给你。” 祝生把手里的水杯给他,靳寒川却没有接过。男人用黑沉沉的目光掠过祝生的脸,停留在他的手上,没过多久,靳寒川低下头来,他握住祝生的手,把水杯往自己的唇边送来,并轻啜了几口,而唇舌则有意无意地舔过祝生的手指。 祝生的眼睫一颤,抬起乌黑的眸,湿漉漉的目光宛若淌过一往池水,而玫瑰色的脸庞格外诱人。他小声地开口道:“舅舅……” 靳寒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祝生对上他的瞳眸,似是无意地咬了一下唇,颜色偏淡的唇色立即覆上莹润的水光,犹如冲淡了的玫瑰汁水。然而这片春光不过片刻,祝生连忙低下头,浓密而卷翘的眼睫打出一层淡影,纵是羞恼,少年的眼角眉梢也明艳至极。 他的声音软得恰到好处,“舅舅,我去睡觉了,你还要喝水的话,水是在……” 男人眯起眼盯着他看了许久,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了祝生的唇,“嘘。” 祝生无措地睁大眼睛。 靳寒川垂下眸瞥了他一眼,漂亮又听话的少年总是讨人喜欢的,他抬起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揽住祝生,把人带入怀里,而另一只手则拿出来一只皮夹,靳寒川把皮夹里的卡片尽数抽出来,而后放到祝生的手心里。 他的嗓音沙哑而低沉,“给你。” “我不要。” 祝生摇了摇头,男人却态度强势地把所有的卡片一同按入祝生的手心,他眸色深深地望着少年,薄唇轻启道:“密码是……” 这一回是祝生抬起手,捂住了靳寒川的薄唇,然而男人的眉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又轻轻地舔了一下祝生的手指。 痒痒的。 平日里再乖顺的少年在此刻也有了几分恼意,祝生抿了抿唇,拧起眉心说:“舅舅,你不要、你不要……” 靳寒川却置若罔闻,他低笑着说:“甜的。” 第17章 冷松香的味道冷冽,红酒醇香而甘甜,又有威士忌的清淡纯烈,于是绵长的气息也带出几分无与伦比的后调——慵懒而极富侵略性,它们一同交织出夜色里最为浓稠的绮色,为这残存的春意留下片刻的缠绵。 祝生从靳寒川的怀里挣脱出来,玫瑰色的脸庞娇艳欲滴。 “我……” “祝生。” 男人的嗓音压得很低,似乎是从鼻腔发出来的音节,富有磁性。黑沉沉的眼瞳长久地望向面前的少年,修长的手一寸一寸抚上祝生的眉眼,微凉的指尖还留有白兰地的果香,靳寒川开口唤道:“生生。” 祝生抬起乌黑的眸,“舅舅,你醉了。” 靳寒川嗤笑道:“是吗。” 男人一笑,眉头挑起,又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态,眼角眉梢俱是凉薄。他的手指掠过少年的眼尾,鸦羽一样的睫毛留下柔软的触感,靳寒川似笑非笑地说:“满嘴都是谎话的……小骗子。” “我不是。” 祝生蹙起眉心,却丝毫无损于眉眼间的艳色,甚至还多出几许轻烟笼着的清淡。他偏过头来,不太自然地躲开靳寒川的手,轻轻地说:“舅舅,我要睡觉了。” 靳寒川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盯着祝生,“过来。” 祝生望着他,没有说话。 靳寒川向祝生伸出自己的手,少年的肩过于单薄,似乎不及一握,靳寒川扣住他的肩,稍微用力,把人带入了怀抱,然而下一秒,天旋地转,男人紧紧地将祝生按在自己的颈窝,他们一同倒在地上。 “……舅舅?” 靳寒川抱着怀里的少年,终于不敌酒意,阖上双眸,祝生推了一下他,却没有得到回应,只有那只放在自己腰侧的手,倏忽收紧,把人更往怀里带了几分。 祝生抬起头,窗外有冷落的月,疏疏的星,而白色的轻纱晃荡不止。本该璀璨而瑰美的银河星落云散,只留有几分黯淡的星辰光影,他似是站在山崖间,倘若跌下,应是万丈深渊,但是自己并没有摔得粉身碎骨—— 因为万丈深渊下,是一个怀抱。 白皙而漂亮的手轻柔地抚过靳寒川的眉眼,少年像是在看靳寒川,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人。过了许久,他很轻很轻地说:“我真的喜欢……” 系统如临大敌地提醒道:“生生!” 祝生把脸埋进靳寒川的怀里,“知道啦。” 这一天晚上,尽管睡得不太舒服,但是祝生却难得没有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靳寒川的怀抱里满是他所喜欢的冷松香,淡淡的,让人格外安心,只是再醒过来的时候,祝生已经被人抱到了床上。 靳寒川不在,祝生吃过早饭以后,是靳寒川的助理把他送到了学校。 清晨的校园安静而潮湿,晨雾笼着轻纱,薄如蝉翼,沾湿花园里的玫瑰。巴洛克式的建筑风格奢靡至极,尖顶拱门上的花窗绚烂而精致,远天的早霞铺开万丈光华,一片云蒸霞蔚,彼此映衬。 祝生经过玫瑰花园,余光不经意地瞟见了一只猫。 银黑条纹,圆头圆脑。 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盛,一枝又一枝,颜色秾丽而娇艳。这只猫咪趴到地上,两只雪白的爪子抱着一个扯下来的小花苞推来推去,它低下头咬出来几个牙印,过了一会儿,又抬起茸茸的爪子对着旁边的那枝玫瑰扑来扑去,而柔软的花瓣扑簌簌地往下抖落。 祝生看了一会儿,俯下身来摸了摸猫咪的脑袋,毛茸茸的小家伙睁圆眼,一有人摸它就主动躺倒在地上,露出雪白的肚皮,不再执着于玫瑰花了。祝生笑眯眯地对它说:“玫瑰花有刺,不要玩这个。” 猫咪歪着脑袋,“喵。” 祝生轻轻地捏了一下它的耳朵,猫咪抱住他的手腕温顺地蹭了蹭。 “好乖。” 祝生把猫咪抱起来,小家伙在他的怀里蹭了几下,大大方方地摊开自己的肚皮,给祝生揉,一副任人揉圆搓扁的乖巧模样,然而祝生才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就听见了一道低沉而慵懒的嗓音:“段十三。” 那人似笑非笑地问道:“绝育了也不妨碍你出来拈花惹草?” _第22章 猫咪一骨碌爬起来,趴到了祝生的肩上,可怜巴巴地呜咽。 祝生抬起手摸了摸它的头,无声地安慰着猫咪,而后抬起眼来。这个向他走过来的男人极为英俊,但是却笑得很是漫不经心,他的举手投足间都透出几分玩世不恭与难以捉摸,而那目光则散漫到了极点,周身满是不容忽视的强势。 祝生问他:“这是您的猫?” 段城懒洋洋的“嗯”了一声,他瞥向趴在少年怀里的猫,意有所指地挑眉道:“麻烦。” 祝生却摇了摇头,笑得眉眼弯弯,“它很可爱。” 段城的目光从祝生的脸上掠过,少年生得精致而漂亮,他的精致是雕琢过千百遍,于是美得无一丝瑕疵的精致,而他的漂亮则是少年独有的脆弱感与眼角眉梢弯起来时,显出的明艳与殊丽。过了许久,段城懒洋洋地说:“你也很可爱。” 祝生眨了眨眼睛,又抿着唇笑了一下,“谢谢。” 段城用一只手不太温柔地捞回窝在祝生怀里的猫,对于猫咪的挣扎无动于衷,而他的另一只手则从夹克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棒棒糖,段城抬起下颔,眯着眼睛笑得痞气,“给你,谢礼。” 祝生随手拿了一颗西柚味的,道过谢以后,他告诉段城自己要回教室了。 段城心不在焉地朝着祝生挥了挥手,若有所思地望着走向教学楼的少年,拎在手里的猫咪不太老实地动来动去,段城“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松开它,而后又自顾自地剥开一颗西柚味的棒棒糖叼进嘴里,再面无表情地咬碎。 他轻轻地踢了一脚正在舔爪子的猫咪,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是看我没有烟抽,特意给我找的乐子?” 猫咪竖起了耳朵,可爱又无辜的“喵”了一声。 而另一边,系统小声地对祝生说:“生生,刚才那个人就是……” “段城。” 早在傅昭和的事务所里,系统就已经给他提起过有段城这么一个人,更何况祝生也提前看过许多关于段城的帖子。他稍微偏过头,笑吟吟地说:“我喜欢他的猫。” 系统沮丧地说:“你知道的呀,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祝生弯着眼睛笑,“我只是……想让懒惰以为我不知道他而已。” 回到教室以后,祝生先看了一眼靠窗的座位,谢清让并不在那里,他才将眉心拧起来,佘已就忙不迭地跑过来,扯了一下祝生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出来。佘已指着楼下,小声地说:“生生,你看。” 祝生望过去,正对着方才他捡到猫的那座玫瑰花园。 “我觉得表哥生气了。”佘已小心翼翼地说:“本来昨天你没来学校,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表哥冷得都要结出冰碴子了,然后刚才他又在这里看见你、看见你和段城说话,你还对着段城笑了两次。” 佘已停顿了一下,晃着祝生的手,原形毕露:“生生,你居然和我的段哥哥说话了,那可是段哥哥!我只听说他在的剧组要来我们学校补拍镜头,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的,呜呜呜太嫉妒了。” “段哥哥?” “不行,段哥哥再帅,你也是要做我小表嫂的人,我不能被敌人迷惑了心智。”佘已自顾自地嘀咕道:“刚才我说哪儿了来着?对了,我表哥生气了。其实本来昨天表哥还准备去你家找你的,但是临时让爷爷叫过去了,他暂时走不开,只能让别人帮忙找你,毕竟生生你太招人惦记了。” 佘已偷瞄一眼祝生,”但是、但是你似乎只是去了你舅舅那里。” 祝生蹙起眉,“我……” 佘已又说:“虽然表哥老是冷冰冰的,不太爱说话,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么的、这么的……”佘已有点词穷,她绞尽脑汁半天,终于放弃了,“反正、反正最后就是表哥去篮球场了,你快点去找他吧。” 祝生咬住唇,没有说话。 “生生,你不要害怕,表哥再生气,肯定舍不得对你怎么样的,毕竟他对你这么上心,连你对别人笑几下都不高兴。”佘已误以为祝生不安,连忙安慰道:“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吧,反正表哥也抵抗你不了的美色诱惑的!” 第18章 “我去找他。” 过了很久,祝生这样对佘已说。 淡薄的晨雾在此刻已然散尽,天光云影横斜映照。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祝生仓促地回过身,逆行在拥挤人潮之中,而到篮球场的那条路上并没有多少人,晚春倦怠于再为这人间着上春光,于是花期中止,拂落满地乱红。 到了篮球场,祝生并未看见谢清让。 他茫然地坐到台阶上,眉心轻轻地拧起来,少年过于白皙的肤色显出几分病态,而他眼角眉梢的精致让他只似轻若浮云的薄胎瓷——既恐风吹去,也愁日炙消,脆弱到一触即碎,不胜风凉。 祝生低下头,安静地望着自己的手,雪白而纤细的脖颈漂亮到极致。 他轻轻地唤道:“谢清让……” 有只寒玉一样的手倏而将这百般漂亮、柔顺至极的少年按倒,那人先是捂住祝生的眼睛,而后紧紧地桎梏住他的两只手,毫无怜惜地压在地上,不够温柔的吻悉数落下来,唇舌厮磨间,只有攻城略地、一味掠夺,而非一丝温存。 祝生挣扎着偏过头,“不……呜。” 颜色偏淡的唇被人咬了一下,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祝生越是挣扎,从绮丽的眼尾,到侧颈那片瓷白的肤色,留下的痕迹便越多,那些桃红色的咬痕似是一片又一片破碎的花瓣,他的眼泪从两腮滚落,打湿这片秾丽的花色,却美不胜收。 不经意间,祝生校服已经扯开了大半,漂亮的锁骨露在外面,潮湿而温热的唇舌掠过他的锁骨,轻轻地咬在他的肩上。 “……呜。” 祝生轻喘着哭,被桎梏住的手轻颤着划过对方的手心,而那玫瑰色的脸庞则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又带着情动的诱人。 “你怎么这么浪?”那人轻轻的“啧”了一声,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清冽而冰冷,没有任何温度,“不管是你的舅舅,还是刚才的段城,是不是只要他们碰你,你也会这样……欲拒还迎?” 捂住祝生眼睛的手终于松开,祝生猝不及防地对上少年深黑的眸,谢清让的眼角眉梢都是化不开的积雪,而眼底则暗潮涌动。 祝生睁大了眼睛,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是你。” “是啊。” 谢清让漫不经心地捏住祝生的下颔,平静地望着自己在少年侧颈那里留下来的痕迹,他的语气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我告诉过你许多次,让你不要招惹我,但是你总是视若无睹,那么就只有遵守我的规则——无论是你的笑、你的声音、你的眼睛、你的头发,你的嘴唇、还是你的身体……与你有关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祝生抿了抿唇,眉眼间氤氲着莹润的水汽,恰似一枝露水沾湿的蔷薇,娇艳欲滴,楚楚可怜。 谢清让半阖着眼帘,淡淡地问道:“害怕吗?” 祝生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抬起乌黑的眸,手抚上谢清让的眉眼,“我……” _第23章 “就算你害怕,也已经来不及了。”谢清让用指腹蹭去祝生的眼泪,他垂眸望向怀里的少年,声音冷得结了冰,“即使我再偏执、再荒诞、再疯狂、再不可理喻,这些都是你必须接受的我。从你招惹我的那一天起,你就应该想过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我不害怕。” 祝生摇了摇头,即使尾音还拖出了轻微的鼻音,他主动环上谢清让的脖颈,把脸埋进少年的脖颈里,小声地说:“只要是你,我就不害怕。” 谢清让却置若罔闻,并不搭腔。 祝生又说:“我没有不接你的电话,我只是、我只是……” “舅舅他……”祝生咬住唇,才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落,打湿谢清让的肩。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祝生在谢清让的怀里蹭了几下,他懊恼而难过地说:“我从来都决定不了自己的事情,不管是住在哪里、还是想要做什么。” 谢清让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 祝生抬起头,浓密而卷翘的眼睫打出淡影,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波光潋滟,而那因不太温柔的吻而变得格外明丽的唇镀上明丽的艳色,诱人采撷。祝生扣住谢清让的手指,很轻很轻地问道:“你想不想要我?” 谢清让与他紧扣的手一顿。 祝生低下头,咬了一下谢清让的肩,轻得只有几分痒意,而带起的却是无尽的旖旎。 谢清让的眸色沉下来。 祝生的声音放得很软,他弯着眼睛对谢清让笑,“我的什么都是你的。我的笑、我的眼睛、我的嘴唇,还有我的身体,只要你想要,全部都可以给你。而且……我也想把自己全部都交给你。” 深黑的眸瞥了他一眼,谢清让的眉眼间不再是往日的寡淡与疏离,而落在祝生身上目光则带着几分侵略之色。他再度压住祝生的手,却不急于低头吻住少年的唇,谢清让冷冰冰地问道:“你除了会招惹我,还会什么?” 少年亲了一下谢清让的薄唇,狡黠而无辜地说:“我还会偷亲你。” 谢清让捏住他的下颔,“不知死活。” 祝生软绵绵地望着他,“你可以亲回来。” 系统忙不迭地提醒道:“生生,我、我还小,只有三岁,不可以看你们亲热的!” “嫉妒不会碰我的。”祝生笑眯眯地说:“毕竟他……舍不得。而且他说过会等我毕业,至少不会是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祝生的有恃无恐让系统稍微安心了一点,它暗自嘀咕道:“吓死我了。” 祝生闻言笑得无害,他颇为苦恼地说:“我除了会招惹他,真的别的什么都不会呢。” 系统回答:“生生,你在玩火!” 最后谢清让果然只给了祝生一个吻,即使没有再进一步,但却远比先前来得温柔。 祝生的身上有太多谢清让留下的红痕,锁骨那里的桃红色咬痕尚有校服可以挡住,但是侧颈附近的却是挡不住的,更何况祝生的肤色偏白,于是一个又一个的红印格外显眼,他们自然是回不去教室的。 祝生对谢清让说:“陪我去图书馆。” 谢清让微微颔首。 祝生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又找了几本习题册,趴到桌子上开始写题,谢清让随意翻开一本,余光瞥见祝生拧起来的眉心,淡淡地开口道:“我不一定要去L大,陪你去Z大也可以。” 祝生抬起眼。 谢清让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说:“于我来说,L大还是Z大,并没有什么不同。” 祝生放下笔,托着腮偏头望向他,“可是你值得最好的。” 谢清让回答:“我有你了。” 祝生眨了眨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早恋太害人了,难怪班主任这么讨厌,他要是知道自己最看重的谢少这样的玩物丧志,大概会恨不得撕碎我。” 谢清让眉梢轻抬,“玩物丧志?” 他侧过眸,嗓音沉沉道:“我还没有玩过。” 祝生笑嘻嘻地歪着头,无辜地说:“我问过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谢清让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祝生面前的习题册,示意他接着写题。骨节分明的手拿出手机,谢清让一眼瞥过去,李见著和佘已先后发来了同一条内容,都是转发自学校的表白墙: 【表白墙:呜呜呜收到了匿名投稿,难怪祝美人总是追不着(zhuo),谢少总是冷冷淡淡,谁都不爱搭理,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在一起了!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投稿小姐姐说,她是那天书落在自习室忘记带,结果回去拿书,没想到祝美人和谢少还在自习室里,而且正好看见了谢少牵起祝美人的手,还亲了一下,简直太宠溺了吧_(:з)∠_一回失恋两次,我居然还如此快乐,不管怎么样,祝美人和谢少你们两个人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图片.jpg】 谢清让点开图片,那上面正是他握住祝生的手,低头亲吻的照片。 第19章 祝生问道:“怎么了?” 谢清让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 他把手机放下来,祝生偏过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表白墙下的留言。祝生大致猜出表白墙里的内容,不太确定地说:“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了?”过了一会儿,祝生又单手托着腮,笑眯眯地说:“看来班主任真的要撕碎我啦。” “生生。” 系统小心翼翼地叫祝生,它无比心虚地说:“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我还以为、还以为和电视剧里面演的一样,只会有人拿着几百万的支票,用钱来侮辱你,然后让你离开嫉妒呢!” “……没关系。” 祝生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他眨着眼睛,说:“谢少,我好害怕。” 谢清让给了祝生一个淡淡的眼神,警告道:“不要浪。” 祝生无辜地说:“我没有。” “没有?”谢清让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祝生的脸,示意祝生不要再招惹自己,而后黑沉沉的目光从祝生的脸上挪开,谢清让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既然不想回教室,那么我先送你回去。” _第24章 祝生抬起乌黑的眸,“回去?” “我也要回去一趟。”谢清让半阖着眼帘,无波无澜的眼瞳深不见底。他平静地说:“……我本来不打算现在就和家里摊牌,但是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祝生拧起眉心,“你不要……” “如果你说出来的话不是我想听的,我就把你按在这里亲,让所有人都看着你。”谢清让起身,垂眸望向祝生,“乖一点,走了。” 祝生对上谢清让深黑的眸,他向来都是安静而乖顺的,而且擅长示弱,取悦人心,即使偶有狡黠与无辜,也依旧是一只惹人爱怜的金丝雀——他足够漂亮,也足够听话。于是祝生轻轻地拧起眉,过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谢清让望着他,眸色深黑,“乖。” 祝生回到靳寒川的住处,靳寒川尚未归来。他回到房间,站到镜子前瞟了一眼自己侧颈与锁骨那里留下来的痕迹,在雪白的肤色的映衬下,那些桃红色的咬痕显得格外艳丽,祝生不由得稍微蹙起眉,但是随即又轻轻地松开。 系统悄悄地问道:“生生,其实我可以偷偷帮你把吻痕消掉的,要不要我帮你呀?” 祝生摇了摇头,“不用。” 系统不太放心地追问道:“那、那傲慢看见了怎么办?” “就是要让他看见。”祝生笑眯眯地回答:“我再怎么千依百顺,傲慢也只是把我当成一只赏心悦目的金丝雀。他以为只要把我关进笼子里,以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我的一切,毕竟我总是会顺从的。但是这样,我只会沦为一件无关紧要的收藏品——想起来的时候,他才会前来赏玩片刻。” “但是这不够,我要让他爱上我。”祝生轻轻地说:“除了顺从,我还要若即若离,让他对我求而不得。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地把我放在心上,而不单单只是用我来满足他的征服欲与占有欲。” 系统老老实实地说:“……听不懂。” 祝生拉下校服的拉链,不打算解释太多。他对系统说:“傲慢回来了记得提醒我一下。” 系统答应得干脆,“好的。” 祝生躺进浴缸,心不在焉地向它道谢,他拿起自己放在外面的手机瞄了一眼,有一条未读消息,是班主任发过来的。短信里委婉地提到了表白墙上的内容,并且通知祝生明天让他的家长来办公室一趟。 “……” 祝生笑得眉眼弯弯,“只能麻烦舅舅了呢。” 靳寒川回来的时候,尚未到正午。他侧眸一扫,却意外地望见祝生放在沙发上的书包,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到楼上,又看见祝生的房前的门正在晃荡不止,没有合上,靳寒川的眉梢抬起,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抬起手推门而入。 人不在。 靳寒川“啧”了一声,正要抬脚就走,然而此刻恰巧有风掠过,掀起浴室里纯白色的浴帘,他的余光却倏而望见那片乍泄的春光,脚步一顿。 薄如蝉翼的雾气与潮湿的水汽四处弥漫,似是笼着白烟,铺开旧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有一只白皙的手放在浴缸外面,那截雪白的腕子漂亮到了极点,正在熟睡中的少年侧过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雪白的脖颈上,他看起来安静而精致。 靳寒川向祝生走过去。 兴许是闷了太久,少年的脸庞是娇艳的玫瑰色,而那本该无一丝瑕疵的肌肤,从奶白色的颈侧到锁骨,花瓣似的红印旖旎而别致,一片又一片,犹如氤氲开来的玫瑰汁水为其细细着色,颜色明艳,又无端多出几分诱人。 靳寒川的眸色一沉,修长的手捏住少年圆润的肩,然而指尖过于单薄的触感让他终究没有收紧力道。 男人的嗓音沙哑,“祝生。” 鸦羽一样的睫毛轻轻动了几下,祝生的眉眼被水汽沾湿,显出别样的昳丽。他慢慢地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瞳眸里水光潋滟,而那稍软的尾音则带出若些许有似无的娇慵,“舅舅,你回来啦。” 靳寒川眯着眼睛,听不出喜怒的“嗯”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到祝生的脖颈处,再轻轻地向下抚去,有怜惜、也有克制的怒意。男人紧盯着祝生,眉眼凉薄而冰冷,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是谁?” 祝生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先是茫然地睁大眼,随即忽而推开靳寒川的手。 “嗯?”靳寒川望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是不是那天晚上……送你回去的班长?” 祝生咬住淡色的唇,轻轻地问道:“舅舅,可不可以不要问了?” 男人薄唇轻启道:“不可以。” “我原以为你只是一只漂亮得过了分,又知道分寸的金丝雀。”他捏住祝生的下颔,似笑非笑,“即使偶尔不够听话,但是足够赏心悦目。难道是说……只依附于我一个人还不够?没想到我才带回家的金丝雀,不过几天,就已经给自己找到了新的饲主,也有的新的攀附对象。” 祝生拧起眉,“舅舅……” “我把你接到身边,不是为了做慈善。”靳寒川半阖着眼帘,眉眼里的骄矜不可一世,“我告诉过你许多遍,我喜欢漂亮又听话的金丝雀。我有足够的耐心陪你玩那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我也可以把你当成心肝宝贝宠在心尖上,但是我的前提是——你要听话。” 寒玉一样的手掠过祝生颈间的吻痕,靳寒川的眸色深黑,“太不乖了。” 他说着,单手扯下领结,又粗暴地解开西服上的衣扣,祝生不安地捏住浴缸,终于意识到自己未着寸缕,他下意识自己的咬住唇,仓皇不已,甚至不敢再抬头去看靳寒川,“舅舅,我没有。你不要、不要……” 少年几乎泫然欲泣。 “不要什么?”靳寒川饶有兴趣地低下头,温热而潮湿的气息喷洒在祝生的耳后,他一只手握住祝生的腰,又把人按倒在浴缸里。靳寒川凑到祝生的耳边,冷冰冰地问道,“你的那个班长是不是也这样对待过你?” “他没有。”扑簌簌的眼泪终于落下,祝生似是害怕到了极致,他抽泣着说:“他没有碰我。” 靳寒川眯起眼睛,嗤笑道:“没有?” 祝生抬起眸,湿漉漉的,又透出几分楚楚可怜。 “水冷了。” 靳寒川盯着祝生望了许久,把拿在手里的西服外套丢给浴缸里的祝生,再俯身把人抱起来,他甚至没有给祝生一个眼神,只是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害怕成那样,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祝生低着头不说话。 “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就算再漂亮,再合我的心意。”靳寒川把祝生抱回房间,似是诱哄,又似是警告,“金丝雀就要有金丝雀的样子。只要你够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祝生扯住他的衣袖,瞳眸乌黑,“我想要……你只是舅舅。” 第20章 靳寒川把祝生放回床上,薄唇轻启道:“真是遗憾。” 他收回手,倒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给自己点了一只烟。火光映入深黑的眸,明明灭灭,幽深而短促,男人半阖着的眼瞳深不见底,西服下的衬衫贴身,宽阔的肩与精壮的腰身无一不显出强悍的力度。 _第25章 靳寒川咬住烟头,“明天你外公回国,晚上和我一起去机场。” 祝生垂下了眸,“外公应该不太想见到我。”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靳寒川侧眸望向祝生,态度强势而傲慢。他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们学校什么时候下课?” 祝生蹙起眉,似有几分懊恼,但还是乖顺地回答:“六点。” 靳寒川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在校门口等我。” 男人说完,并不等祝生答应,自顾自地往外走。祝生望见放在一旁的手机,忽而从床上坐起来,搭在身上的西服有淡淡的烟草味,也有淡淡的冷松香,而后又因为他的动作,西服往下滑落小半,露出少年肩膀上的那片瓷白的肌肤。 祝生小声地把靳寒川叫住,“舅舅。” 靳寒川的脚步一顿,并没有回过头,“怎么?” 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映出扇形的淡影,坐在床上的少年抿了抿唇,莹白的手指拧着西服上的衣扣,祝生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班主任要你明天去一趟办公室。” 靳寒川挑起眉,“你说什么?” 祝生低下头,“班主任要见家长。” 靳寒川似笑非笑地回过头,目光掠过祝生身上的痕迹,眸色一深,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只是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再说吧。” 第二天来到学校,不少人凑到祝生这边,都来问他表白墙里的内容是不是真的。祝生瞟向靠窗的那个空着的座位,只是抿着唇笑,并不回答,这个安静的少年看起来漂亮而精致,他就像是一株柔弱而无害的菟丝花,合该拢入怀中,让人妥帖收藏。 “外公真是太讨厌了。” 佘已收回自己的目光,闷闷不乐地说:“外公自己过来看一眼生生,肯定会喜欢他的。” 李见著翘着二郎腿,啧啧叹道:“老陈那个老贼,真是太奸诈了。” 佘已推了一把李见著,指责道:“你又在幸灾乐祸!”她蔫巴巴地趴在课桌上,没精打采地说:“到底要不要告诉生生呀,表哥他……” “闭嘴。”李见著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他敲了一下佘已的脑袋,阴测测地威胁道:“原先你的名字是余巳,后来因为你的话太多,被揍成了佘已。现在你是不是又想改名叫示匕了?” 佘已怒气冲冲地说:“不要再玩我的名字了!” 李见著“啧”了一声,懒得搭理她。 “真的不要告诉生生?”佘已戳一下李见著,犹犹豫豫地说:“可是我从来都没见过外公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告诉校花有什么用?”李见著没好气地说:“人祝生又不是你,耐打耐骂,你表哥让你跟他说这几天自己有事儿,来不了学校,就是不想让校花掺和进来,打算自己解决的,谢少这是为了美人,自己心甘情愿遭这罪的。况且——” 李见著压根都不担心,他没心没肺地说:“谢少自己肯定有几分把握的。” 佘已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她偷瞄一眼祝生,忧愁不已地说:“美色真是太误人了。” 祝生似有所感,正好望了过来,少年的眉眼昳丽而动人,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佘已倒吸一口冷气,一不小心又给晃了神。佘已捂住心口,立即改口道:“生生这么好看,是我也甘之如饴!” 祝生思忖片刻,放下手中的笔,轻声问道:“谢清让今天不来学校?” 佘已支支吾吾地说:“表、表哥留在家里,外公生病了。” 祝生点了点头。 佘已又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表哥这几天都来不了学校,他说让你坐车回去,不要自己一个人。” 祝生拧起眉心,“为什么他没有自己告诉我?” “因为、因为……”佘已眨了眨眼睛,编不出来理由,后悔不迭。她心虚地抱起摊在桌上的模拟卷,扭头就跑,“班长,快把你的物理卷子给我抄一下,下节课老师就要抽人报答案了,我再被抓到没有写作业,就得抄二十遍卷子了。” 祝生偏过头,不太确定地问李见著:“佘已是不是有事情在瞒着我?” 李见著吊儿郎当地撇清自己,“她一肚子坏水儿,谁知道呢。” 祝生抿着唇笑了一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习题册,但是他才在草稿纸上列出几个公式,又托着腮轻轻地说:“以前有人说过,班主任其实和谢家有点关系,我猜嫉妒应该是向家里摊牌了……因为那张照片。” 他若有所思地问系统:“真的值得吗?” 系统回答:“当然值得。” 祝生没有说话,而是给谢清让发过去几条信息,他并不意外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而物理老师也在此时踩着上课抱住一沓卷子铃走进教室,祝生放下手机,再度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每一步的结果。 过了许久,祝生轻声道:“可是我觉得不值得,因为他是……为了我。” 放学的时候,祝生还趴在课桌上写试卷,有人突然敲了一下他的桌子,指着门外提醒道:“祝生,有人在等你。” 祝生应了一下,看见门外的靳寒川,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佘已忙不迭地跑过来问他:“生生,那是谁呀?” 祝生心不在焉地回答:“我舅舅。” 佘已笑嘻嘻地说:“那就放心啦,生生再见!” 李见著用手肘撞了佘已一记,少女捂住胳膊差点蹦起来,她瞪住李见著,理直气壮地说:“表哥不在,我得帮他看紧生生,不能让别人觊觎生生的美色,你少来烦我!” 祝生无声地笑,“再见。” 佘已也向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门外的靳寒川似有几分不耐,稍微眯起深色的眸,男人的眼角眉梢沾满了骄矜与傲慢,那是他刻入了骨子里的不可一世与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世间万事万物在他的眼中,都不过尔尔,甚至不值得一提。 祝生向靳寒川走过去,轻轻地开口道:“舅舅。” 靳寒川盯住他,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是谢家的大少爷。” 祝生长长的睫毛颤了几下,没有说话。 靳寒川又说:”从明天开始,我的助理每天晚上六点过来接你回去。” 祝生抬起眼,眸光莹润,“……可是快要考试了,我想在自习室里多看一会儿书。” _第26章 “到底是在自习室里看书,还是在自习室里和别人做一些……别的事情?”靳寒川抬脚往外走,他似笑非笑地说:“既然只是看书,那么在家里也可以。我可以给你请几个家教,让他们在家里辅导你,你就不用再来学校了。” “……不要。” 惊慌而无措的少年过于柔弱,他只似一只既漂亮,又需要他人宠爱的金丝雀,靳寒川望着祝生,笑得凉薄,“那就乖乖的。” 祝生咬住唇,泫然欲泣,“舅舅……” 靳寒川微微皱眉,却不搭腔,他把祝生留到校门口,自己去停车场开车,系统暗自嘀咕道:“四个人格里就属傲慢最讨厌了,而且他还是最喜欢欺负你的一个。生生,我们不要攻略他了。” 少年瞳眸里的水光缓缓漾开,浮出的是明丽的艳色,祝生笑眯眯地说:“傲慢他……只是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 系统有点疑惑,不过有一辆红色的车从停车场里面开出来,而后又在祝生的身旁停下。祝生瞟了一眼,并不是靳寒川的车,他以为自己挡了路,正准备让开一点,系统连忙提醒道:“生生,是懒惰。” 祝生的脚步顿住,应了一声。 车窗缓缓降下来,随即有一只修长而漂亮的手随意地搭在外面,段城戴着墨镜,稍微侧过头来,他懒洋洋地说:“小美人,又见面了。” 猫咪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喵。” 祝生望过去,圆头圆脑的猫咪趴在后座的车窗前,毛茸茸的小脸挤在玻璃后,几乎要压扁,两只雪白的爪子不太老实地在车窗上挠来挠去,粉嫩的肉球圆滚滚的,而那对圆溜溜的猫眼正盯着自己。 祝生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又见面啦。” 段城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被人欺负了?” 祝生无声地摇了摇头,即使少年在笑,眉眼弯弯,可是总归显得清清淡淡的,让他莫名多出几分楚楚可怜之感,而他那昳丽的眉眼又笼上一层湿漉漉的水汽,分明就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爱。 段城眉稍轻抬,丢给祝生一颗糖,“给。” 祝生眨了眨眼睛。 段城单手撑着下颔,慢条斯理地说:“草莓味的,甜死你。” 第21章 祝生低下头,剥开糖纸。 少年的睫毛很长,鸦羽一样浓密而乌黑,搭下来的时候有一片淡影;而他的唇色很淡,那是冲淡了的玫瑰汁水的颜色,应当有着与玫瑰花瓣相同的柔软。段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目光最终落在那截雪白而纤细的脖颈上,他散漫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祝生把糖送进嘴里,似是无意地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莹润的水光覆上葱白的指尖,而他则闻言偏过头来,殊丽的眉眼间有着不可方物的明艳。 “祝生。” 他笑着回答。 段城取下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稍微眯起眼,墨镜在他的手上来回旋转,段城指着自己,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祝生摇了摇头,不太确定地问道:“我应该认识您?” “我只是随口一问。”段城轻轻的“啧”了一声,倒没有不悦,他漫不经心地说:“段城,我是段城。” 祝生弯着眼睛,“你好呀。”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这样对人笑?”段城姿态懒散地把墨镜重新戴上,收回自己的目光,他抬起来的手骨节分明,而每一根手指的侧沿则满是纹身。段城若有所思地说:“像是……你在刻意撩拨别人。” 祝生轻轻地拧起眉,“撩拨?” “看来不止是笑,连皱眉都是。”段城懒洋洋地笑,“小美人,你这样就不要自己一个人回家,太危险。毕竟——”他说着,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几下,段城懒得接,直接把手机丢到后座的猫咪怀里,他抬起下颔,略带调侃地说:“像段十三这样的好色之徒太多了。” 段十三低头对着手机一通乱拍,“喵喵喵。” 不小心接通了的电话那边立即有人骂道:“段城,你他妈的……” “喵?” “段城,你别以为把手机丢给段十三,我就以为你不在。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公司,我告诉你,你再做甩手掌柜我真的要辞……” 段城回头把电话挂断,不以为意地对猫咪说:“电话是你挂断的。” 段十三无辜地抬起头。 “不服?”段城挑起眉,用一只手把它毛茸茸的脑袋按下去,而后对祝生说:“走了。” 祝生笑眯眯地向他道别:“再见。” 段城走后不久,靳寒川也从停车场里出来了。祝生安静地坐上他的车,偏头望着车窗外,此刻正是日暮时刻,天边一片云蒸霞蔚,而街市则川流不息,祝生认得这并不是通往机场的道路,他问靳寒川:“我们不去机场接外公?” 靳寒川“嗯”了一声,薄唇轻启道:“有点事,来不了。” 祝生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葱白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他没有留意到自己抬起手的动作让衣袖往下滑落些许,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的左手腕。 靳寒川漫不经心地侧过脸,余光从祝生身上掠过,眉头忽而一皱,“这是什么?” 祝生茫然地问道:“什么?” 靳寒川一把捏住他的手,指腹蹭过祝生手腕那里颜色稍深的割痕,即使已经结过痂,但是祝生的肤色过于白皙,于是这里的割痕也格外显眼,“这是什么?” 祝生拧起眉,要夺回自己的手,但是靳寒川用力太大,他只得回答道:“是我不小心……” 靳寒川问他:“你是不是从来都学不会说真话?” 祝生低下头,抿了抿唇,颇为懊恼地对系统说:“他看见了。” 系统紧张不已地问道:“生生,怎么办?” “说话。”靳寒川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他松开祝生的手腕,转而捏住少年的下颔,迫使祝生看着自己。靳寒川对上祝生黑白分明的眸,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在想,该用什么理由才能把我糊弄过去?” _第27章 “……我没有。” 祝生咬住唇,乌黑的眼瞳里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潋滟的水光几欲沾湿他的眉眼,而那轻轻蹙起的眉只衬得少年越发楚楚可怜。祝生抬起手,指尖似是无意间划过男人的掌心,随后又拽住他的衣袖,泫然欲泣道:“舅舅,疼。” 靳寒川半阖着眼,并不搭腔,只是稍微松开手。 过了一会儿,祝生轻轻地问道:“舅舅,你还记不记得外公是怎么和你说爸爸……还有我的?” 靳寒川挑起眉,没有看祝生,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是废物,另一个……是一条可怜虫。” 祝生歪着头无声地笑,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下来,“外公那么讨厌我和爸爸,才不会这样说,这样、这样太温柔啦。” 少年既有着不可方物的明艳,也有着不胜风凉的脆弱,遑论哭泣时湿漉漉的眼神与稍软的尾音,惹人怜爱到了极致,只让人想要将其占为己有。靳寒川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他不讨厌你。” “他讨厌的。”祝生摇了摇头,望着靳寒川,说:“外公讨厌我、妈妈讨厌我,就连舅舅你也是……你也是讨厌我的。我什么用也没有,只会哭个不停,就和金丝雀一样,只有获得别人的宠爱,才可以活下去。” “是啊,我讨厌你。” 靳寒川居高临下地盯住祝生,“我喜欢金丝雀,我喜欢既漂亮又乖巧的金丝雀,而不是你这样——总是在撒谎的小骗子。” 祝生失落地垂下眸,浓密而卷翘的眼睫轻轻地颤了几下。 “但是你太合我的心意。”过了许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再度捏住少年的下颔,力道却温柔许多。靳寒川眯着眼睛,嗓音沉沉道:“你天生就不该拥有自由。你漂亮、精致又柔弱,生来就是一只金丝雀,应该关进笼子里,养在身边,你会的应该只有如何讨好与取悦你的饲主,而不是现在这样……四处招惹别人,让人一再为你心软。” 说着,靳寒川俯下身,才哭过的少年宛如为一枝雨水所打湿的蔷薇,他的一个吻落在那玫瑰色的眼尾处,靳寒川似笑非笑地说:“哭起来……果然可爱多了。” 祝生抬起眸,顺从而安静。 系统真心实意地夸奖道:“生生,你太厉害了吧。” 祝生抿着唇无声地笑。 接下来的半个月,谢清让都没有来学校,祝生倒是得以按时回家,但是他没有忘记给谢清让发短信或是打电话,尽管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而到了五月底的时候,学校又给高三年级放了最后一次月假,他们即将迎来六月份的高考。 班主任一走,佘已就忙不迭跑过来,她笑嘻嘻地问祝生:“生生,你要回家还是去哪里呀?” 祝生回答:“去自习室。” 佘已故弄玄虚地说:“昨晚我夜观星象,生生你今天会走桃花运的。” 祝生弯着眼睛笑,“什么桃花?” 佘已吐了吐舌头,把包包斜跨到肩上,跟祝生挥了挥手,“生生,下个月再见啦。” 祝生点了点头。 他独自往自习室走去,空旷的教学楼太过寂静,才走过楼道里的杂物室,猝不及防就让一个人扯入怀里,随即杂物的门重重关上,“砰”的一声,祝生被人按在墙上,而面前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眼冷淡。 是谢清让。 祝生抬起脸,笑得眉眼弯弯,明艳而动人,“亲一亲我。” 谢清让没有说话,只是依言低下头来,他从祝生的眼尾往下吻,无论是那淡色的唇、雪白的颈侧还是漂亮的锁骨,都无一遗漏,祝生在谢清让的怀里轻轻喘息,谢清让搂住他的腰,垂眸望向少年情动以后玫瑰色的脸庞,哑声问道:“今晚……去我那里?” 祝生趴在谢清让的怀里摇头,“六点有人来学校接我,接不到的话,舅舅会生气的。” 谢清让皱了皱眉。 “你说过的,毕业以后才会碰我。”祝生偏过头,尾音软得恰到好处,又带出几分撒娇的意味,“可不可以再等五天?而且下周舅舅要出国,半个月都不在这里,我可以、我可以……” 谢清让望着他,眸色深黑,“半个月都在我的床上?” 祝生又把脸埋进了谢清让的颈窝里。 谢清让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半个月啊。” 他想要的,远不止半个月。 第22章 谢清让又问:“去不去自习室。” 祝生摇了摇头,握住谢清让的手,这只手修长而优美,却又如寒玉一样,温度稍低。他的手指轻轻地掠过少年的掌纹,轻轻的,似是羽毛刮过,祝生偏过头笑眯眯地说:“我想再多看你几眼。” 谢清让捉住他的手,紧扣在指间,“不会再有下次了。” “有十七天没能见到你。” 祝生停顿了片刻,伏在谢清让的肩上,轻声道:“我很害怕。” “我告诉过你。”谢清让抬起另一只手,把人带入怀里,力度大到几乎要将祝生揉入血骨。他缓缓地开口道:“既然你招惹了我,即使你害怕、哭泣、哀求,我都不会让你从我的身边逃开,也不会再放你自由。” “佘已说我今天会走桃花运。”祝生抬起眼,望入谢清让黑沉沉的眸里,眼角眉梢都弯了起来,又带着几分狡黠。他笑着说:“原来是烂桃花。” 谢清让眉梢一动,抬起祝生的手,放到薄唇边吻了一下。 他垂下眸,拢入怀里的少年不止生得眉眼精致,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过的,从殊丽的眼角眉梢到雪白的指尖,无一不是精致到了极点,仿佛受尽造物者的偏宠。谢清让的眸色深黑,“……真想吃掉你。” 祝生歪着头,把校服的拉链往下拉开一点,露出少许白皙而漂亮锁骨,他的眼神湿漉漉的,“要不要吃草莓?” 谢清让“啧”了一声,惩罚性地咬住祝生的指尖,“我没有饭前吃甜点的习惯。” 祝生趴到谢清让的肩上无声地笑。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自习室。祝生安静地整理错题,而谢清让则在看手机,偶尔有祝生做不出来的题目,谢清让一眼扫过去,三言两语就能帮祝生把思路理清,再给他举一反三,直到塔楼的钟声在六点准时响起,一声又一声,沉闷而厚重,祝生才把笔放下来。 他蹙起眉心,沮丧不已地说:“我觉得我考不上L大。” 谢清让淡淡地说:“那就不去了。” _第28章 “不行的。”祝生抿了抿唇,颇为懊恼地说:“我不想让你为了我、为了我牺牲那么多,而且你本来就那么优秀,不应该这样的。” 谢清让皱起眉,“佘已又给你说了什么?” “不是佘已,她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只是说你爷爷生病了。”祝生侧过脸,长睫映出淡影,他轻轻地说:“但是我自己猜得到的……而且我舅舅也来过学校。他知道以后,就要求我必须每天晚上六点就回家,即使在自习室也不可以。” 祝生抬起脸笑了一下,“舅舅只是不许我早恋,考完就好啦。” 谢清让半阖着眼帘,意味深长地说:“只是不许你早恋?” 祝生点了点头,乌黑的眼瞳有着几分少年独有的干净与无辜,分明漂亮到无可挑剔,而他自己却似是美而不自知,“舅舅都那么不高兴,你家里那样……肯定只会更生气的。况且你还有这么多天都没有来学校,虽然你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不想让我担心。”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但是我还是很担心。” “已经过去了。” 过了许久,谢清让不咸不淡地说道。他状似无意地问祝生:“你住在你舅舅那里,习不习惯?” 祝生小声地抱怨道:“舅舅的脾气有点糟糕,我只好乖乖的,不敢……”祝生的余光忽然瞟见前排的人搁下笔,不耐烦地回过头,他连忙用手指抵住唇,对着谢清让眨了眨眼睛,无声地用口型对他说:我们走吧。 谢清让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我送你到门口。” 祝生笑眯眯地回答:“好的呀。” 日暮时刻,万顷霞光在天边铺展开来,火烧云燃出一片热烈的天光,谢清让把祝生送到校门口,再目送着祝生坐上车,倒没有立即抬脚离去,他回想着少年关于靳寒川的只言片语,眸色深得化不开来,眉眼也冷到了极致。 这是他的菟丝花。 ……再等一等,就可以彻底占为己有。 而坐上车的祝生,正在听系统向他抱怨着嫉妒的控制欲有多强。系统说:“生生,其实嫉妒早就把傲慢调查了一遍,他知道傲慢不是你的亲舅舅,还好你只是跟他说傲慢的脾气不好,要不然他肯定又要嫉妒了。” 祝生并不意外,他单手托着腮,说:“他已经在嫉妒了。” “你……” “祝少爷,你是不是要生日了呀?”助理忽然开口问道:“可是我又忘记是在哪里看见过,你的生日似乎是三四月,而不是六月。” 祝生点了点头,“已经过了。” 助理闻言,奇怪的“咦”了一声,“但是靳总今天好像在给你选礼物。既然不是生日礼物,难道是提前准备的毕业礼物?”说到这里,助理意识到自己不该多嘴,她忙不迭地补救道:“也许是我看错了。” 祝生笑了一下,“应该是你看错了的。” 当天晚上,祝生才从浴室里走出来,靳寒川就推门而入。 男人瞥了他一眼,少年的头发贴在脖颈上,湿漉漉的,冒着水汽,打湿身上的睡衣,而少年卷起来的衣袖下有一截雪白的手腕,即使不曾细看,左手腕上的痕迹也难以忽略,如同瓷釉的冰纹,精致有余,却又脆弱至极。 靳寒川把一个手串扔给祝生,语气淡淡地说:“天气热了。” 祝生茫然地抬起头,水汽在脸庞上氤氲出的颜色明艳。 靳寒川嗤笑道:“受宠若惊?” 祝生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只低下头望向靳寒川扔过来的手串。 见他一动不动,男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一把拽住祝生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把手串再度拿起,几乎是带着些许胁迫的意味,手串被强制性地戴到祝生的左手腕上,而后靳寒川薄唇轻启道:“眼不见心不烦。” “舅舅。” 祝生笑得眉眼弯弯,他轻轻地说:“我很喜欢。” “不知道助理是从哪里找出来的。”靳寒川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我不想再看见你手上的伤疤,不管你喜不喜欢,都给我乖乖戴在手上。” 祝生顺从地点了点头,抿着唇笑,“我知道。” 从五月底到六月,不过只是几场短促的骤雨,此起彼伏的蝉鸣在一夜之间变得喧嚣起来,而校园里的池塘也盖满风荷,一片又一片,清润圆正,绿意盎然,早开的菡萏尚在含苞待放,却已有妩媚之姿,风华清靡。 先是假期结束,再是高考终于到来。 靳寒川亲自把祝生送到学校,他一只手撑着下颔,若有所思地问他:“你想去哪个学校?” 祝生回答:“还没有想好。” 靳寒川眯着眼,笑了。 男人的姿态总是高高在上,即使是笑,眉眼也带着几分凉薄与无端的刻薄,他慢条斯理地说:“先考吧。你的成绩再差,公司里每年都会给几个大学捐楼捐钱,也有一些合作项目,大不了今年多花点钱,塞你一个进去。” 祝生拧起眉心,“舅舅,我不……” 靳寒川侧眸望向他。 祝生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靳寒川抬起下颔,视若无睹,“还不下车?” 祝生低下头盯着左手腕的手串,轻轻地说:“我知道舅舅你只是不想让我压力太大。” 靳寒川挑起眉,嗤笑了一声,没有搭腔,而祝生则向他道过别以后从车上下来,系统好奇地问祝生:“生生,你不和嫉妒一起考L大啦?” “我也不太确定。”祝生慢慢地蹙起眉心,颇为苦恼地说:“毕竟……贪婪是在R大。我总觉得他会是四个人格里面最不好攻略的一个,只是看起来斯文温柔而已,如果我去了L大,只会更难接近。” 说着,祝生心不在焉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特意在联系簿里找到傅昭和,向他发送过去一条短信:【考试加油。】 随即祝生又向他发送过去一条短信:【对不起,傅先生,不小心发错了人,打扰您啦。】 祝生本以为傅昭和只会客气地回复几句或是视而不见,然而没过多久,傅昭和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祝生眨了眨眼睛,接通了这个电话,对方的声音带着笑,又很是温和,“原来今天就高考了。” 他说:“小朋友,我记得你说你想考R大,既然这样……我在R大等你。” _第29章 第23章 短暂的意外过后,殊丽的颜色在祝生的眼底缓缓漾开,少年笑得明丽而动人,“……好的,傅先生。” 对面挂断电话,祝生抬起眼来,人潮拥挤的校园喧嚣而吵闹,再也没有往日的宁静。此起彼伏的夏蝉不知疲倦,它们的鸣声唤醒清晨,于是日光熹微,祝生走过巴洛克式风格的建筑,这里有尖顶拱门,有荆棘玫瑰,而后步入考场。 他弯着眼睛笑,“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我还是得回来补一次高考。” 系统补充道:“而且还要补谈四次恋爱,真是太得不偿失啦。” 祝生托着腮问它:“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乐在其中?” 系统耍赖道:“……我不管。” 校园里的钟声响起,喧闹再度归于沉寂,随着监考老师把试卷分发下来,明朗的天色倏而黯淡,天边的乌云翻涌,暴雨将至。不知道过了多久,“哗”的一声,雨水似是银河倒泻,气吞山河地倾盆落下,它将池塘里的风荷打得摇摇欲坠、雪白的山茶花打落满地花瓣,泥泞一片。 不再是短促的骤雨,这场雨来势汹汹,整整下了两天才稍微止住。 而云销雨霁后,高考也尘埃落定。 系统美滋滋地说:“生生,你的高中生活结束啦。” “是的呢。” 考场里满是欢呼雀跃,祝生安静地望向窗外,门外有人小心翼翼地探进来一颗脑袋,佘已站在那里东张西望,而后兴高采烈地向他招了招手,凑到祝生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生生,你怎么还不出来呀。晚上要不要一起去……” 少年回过了头,漂亮的眉眼似是笼着一层轻纱,清清淡淡的,看不太真切,而那偏淡的唇色与过于白皙的肤色在教室冷色调的灯光映照下,既无一瑕疵,又白得几乎失真,无端显出几分柔弱与易碎,无法碰触。 祝生问佘已:“晚上去哪里?” 佘已没有回答,而是担忧地问道:“生生,你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心翼翼地问道:“难道是觉得自己没有考好呀?” 祝生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那你怎么这样……哎呀。”佘已再瞄一眼祝生,小声地咕哝道:“你就坐在这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我们的距离好远好远,就像是我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 “也许我们真的不在同一个世界。”祝生偏过头,对着佘已轻轻地笑,“这只是一个游戏,而你只是游戏里的数据。” “才不会的。”佘已笑嘻嘻地说:“这要是真的只是一个游戏,生生你应该会超危险的,毕竟你这么美,肯定所有人都会想要独占你的,所以……这大概会是一个攻略你的爱情游戏吧。” 祝生又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佘已对祝生说:“生生,既然你不开心的话,晚上就一起出去玩吧。” 祝生想了想,“好的。” 佘已立即喜滋滋地拿出手机,“表哥又要请客啦。” “……” 有祝生在,即使谢清让对于佘已的提议兴致并不高,但还是答应下来,叫人把他们送到鹤汀。而佘已又喜欢热闹,光有李见著不行,还非要缠着李见著把篮球队里的人全部都叫过来,于是没过多久,包厢里就变得吵吵闹闹。 祝生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谢清让淡淡地说:“佘已说你不开心。” “……没有。” 谢清让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祝生说:“你真好看。” 手里的打火机一开一合,闻言,指腹再度按下,谢清让倒没有搭腔,而是半阖着眼帘若有所思,跃动着的火光只有须臾的光景,且摇曳不定,而他深黑的眼瞳则映入这片明明灭灭、星星点点的火光之中。 谢清让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祝生的脸,“我这么好打发?” 祝生只是望着他笑,“亲一下。” 谢清让无动于衷。 “亲这里。”祝生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唇,而后又轻轻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指尖,莹润的水光是露水,而微张的唇齿则是柔软的蔷薇花瓣,美不胜收。他无辜地问道:“真的不要亲?” “你……” 谢清让的眉头一皱,正要把祝生扯进怀里,手机却响了起来,他一眼瞥过去,“啧”了一声,松开自己放在祝生腰上的手,对祝生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祝生点了点头。 “哎哎哎,谢大公子,你要去哪儿?我们这儿正准备玩游戏呢,你怎么就要走了。”李见著连忙追问,然而谢清让懒得搭理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扫过来,抬脚就走。 祝生轻轻地说:“他出去接电话了。” 李见著笑嘻嘻地说:“谢少出去接电话,那校花你来顶上吧。” 祝生疑惑地问:“顶什么?” “国王游戏。” 李见著完全不给祝生拒绝的机会,边给祝生讲规则,手下也在忙不迭地发牌,明显的不安好心。佘已默念着“我是国王我是国王”,小心翼翼地揭开牌,又往周围的人那边瞟,李见著推了她一下,把自己的牌扔出来,“我是国王。” 而后数落佘已:“又在偷看。” 佘已不甘示弱,“你肯定做手脚了!” 李见著抬起下颔,又晃了晃手里的牌,“不服气?” 佘已咕哝道:“就是不服气。” “既然这样,那么……”李见著闻言,慢悠悠地说:“牌面是A和9的人一人喝一瓶龙舌兰。” 佘已怒道:“你果然是在针对我!” “龙舌兰?”祝生不太确定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牌,是一张黑桃A,过了一会儿,他抬起乌黑的眼瞳,稍微拧起了眉心,“可是我不会喝酒呀。” _第30章 “我也不会喝。” 李见著带上祝生,佘已就反应过来了,她暂时原谅李见著的无耻行径,并立即同他狼狈为奸,“生生,我们只喝一半吧。” 祝生似是无知无觉,他眨了眨眼睛,“可是……” “校花,愿赌服输啊。” 李见著不由分说地开了一瓶龙舌兰,金色的液体馥郁而芬芳,佘已一把夺过来,而祝生则接过斟满龙舌兰的酒杯,抿了一小口,昏黄的光影下,龙舌兰如同琥珀,光泽剔透而澄莹。 李见著又说:“校花,你这样不行,你看人佘已,都是一口闷的。” 祝生并没有看过去,只是开始小口小口地喝。 玻璃酒杯与龙舌兰后的世界逐渐模糊,轻微的眩晕让祝生蹙起眉,世界的喧闹与嘈杂正在远去,有人在此时推开门。 谢清让颀长的身姿挺拔如鹤,过于俊美的眉眼却冷漠到了极点。 佘已试探地唤道:“生生?” “谢少,我们帮你把校花灌醉了。”李见著有恃无恐地对着谢清让挑眉,而后颇为惊讶地说:“……他就喝了几口而已。” 轻微的酒意让祝生的脸庞氤氲出艳丽的玫瑰色,而沾上龙舌兰的唇有着甘甜的酒香。祝生摇摇晃晃地扑进谢清让的怀里,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里,醉酒后的少年不止眉眼多出几分艳色,声音也软得不可思议。他轻轻地说:“……你还没有亲我呀。” “可是我不想要你亲我了。我想、我想……” 祝生偏过头,湿漉漉的眼神望向谢清让,笑得眉眼弯弯,“我想要你。” 第24章 谢清让若有所思地垂下眸, “装醉?” 祝生无辜地说:“我没有。” 稍许黯淡的流光在室内轻轻晃动,尘影摇摆不定,少年的侧脸有着破碎的火光,出尘而昳丽。浓密的眼睫映出淡影,那对乌黑的眼瞳璀璨得令人挪不开眼,他弯起来的眉眼明艳而动人,呼吸间又有轻微的酒味, 馥郁、清甜,以及无与伦比的诱惑。 谢清让捏住他的下颔,目光掠过玫瑰色的脸庞, 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不要撒娇。” “我没有。”祝生在谢清让的怀里轻轻地蹭了几下,而后扣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际,“抱我。” 谢清让无动于衷, “这么喜欢撒娇?” 祝生慢慢地抬起头,龙舌兰沾湿的唇上还留有水迹, 他似是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偏淡的唇色浮出几分绮丽的艳色,而尾音则恰到好处地带起绵软的春意,“是的呀。” 谢清让望着祝生, 眸色深黑,“……那就留着你的力气,慢慢来给我撒娇。” 说完,他把怀里的人拦腰抱起, 侧眸瞥了一眼李见著与佘已,淡淡地留下一句“走了”,抱着祝生离开这里。佘已笑嘻嘻地挥手,又大着胆子偷瞄一眼,祝生抬起手环住谢清让的脖颈,把脸埋进了他的肩,有一截皓白的手腕露出来,精致如瓷,而他整个人,都是安静又柔顺的。 佘已歪着脑袋,“你们都说生生是金丝雀,我还以为只是说他漂亮而已。” “金丝雀是养在笼子里,娇贵又宝贝的小东西,它从出生起,会的只有讨好与取悦他人,而不是如何觅食与独立生存,也就是说——它只需要得到饲主的宠爱。”李见著笑得吊儿郎当,“况且金丝雀美则美矣,太过于脆弱了点,所以它可以满足所有的占有欲与掌控欲,并且也总是会顺从。” 佘已茫然地问道:“可是这和生生有什么关系?” 李见著把玻璃杯塞进佘已的手里,无比怜爱地说:“来吧,喝点酒补补脑子。” 此刻天色已经沉下来,夜色浓郁,星辰黯淡,谢清让把祝生从车上抱起来,走进独栋别墅。 他反手带上门,倏而把祝生抵在门口亲,目光不再是往日的无波无澜。谢清让的吻总是不太温柔的,唇齿厮磨间,祝生几度偏过头,想要把他推开,而谢清让却抱得太紧,骨节分明的手自少年的衣摆处探入,才放到祝生的腰际,他就惊喘一声,水光潋滟的眸色泽莹润,“不要、不要……” 谢清让低头,“嗯?” 祝生拽住谢清让的衣扣,鸦羽一样的眼睫轻轻搭下来,而玫瑰色的脸庞艳丽到了极致,“……不要在这里。” 谢清让的手一顿,把人按在怀里,“没有人。” 祝生仰起脸,“我站不稳。” “我抱着你。” 祝生咬住他的肩,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我想看着你。” 谢清让“啧”了一声,目光掠过祝生雪色的侧颈,若有所思地说:“那就好好看着。” 祝生枕在他的肩上,眉眼轻轻地弯了弯,明晃晃的笑意狡黠而明丽,谢清让的余光瞥见,眉头一动,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落地窗前的窗帘放下来。 他侧过头,望向床上祝生,漫不经心地解开衣扣。 这天夜里起了风,散下来的窗帘来回晃动,拂过外层的白纱,几乎掩过少年的抽泣与呜咽,而水汽一点一点氤氲开来,少年昳丽的眉眼越发娇艳欲滴,玫瑰色的眼尾有着动人心魄的艳丽,两只雪白的手臂始终被人死死按在床头,白皙圆润的肩头有着少桃花色的咬痕,绮丽而淫靡,又—— 楚楚可怜。 祝生似是骤雨打落的蔷薇花瓣,碾碎了以后又让人一一揉入血骨,再三疼爱。 谢清让半阖着眼帘,眸色深黑,“看着我。” 祝生咬住手指,轻轻地喘息。 一整个晚上,他都没能逃脱谢清让的无度索要。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祝生慢慢地坐起来,困倦到几乎连手都抬不起来,他的动作让薄被往下滑落几分,无论是雪白的颈侧,还是手腕,桃色的咬痕无处不在,甚至就连祝生的脚踝那里,手指捏出的红印也尚未消退。 系统担忧地提醒道:“生生,你发烧了。”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不太在意。 系统又疑惑地说:“生生,好奇怪。明明你们都已经、都已经……这样了,可是在我这里,你对嫉妒的攻略还显示的是(0/0)未完成。” 祝生稍微想了想,“我的攻略任务完成,是要找到主人格,并且对他说出我爱你/我喜欢。他们……会不会也需要对我说出我爱你/我喜欢?” _第31章 系统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这样。” 祝生无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左手腕,只是那里空落落的,他稍微蹙起眉,手在床上摸索着,却没有找到靳寒川送给他的手串,这时有人从外面推开房门,谢清让问坐在床上的祝生:“不睡了?” 祝生点了点头。 谢清让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来,淡声问道:“找什么。” 祝生不想让谢清让看见自己左手腕上的伤痕,于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他苦恼地说:“这里本来有一个手串的,可是好像被我弄丢了,不知道是昨天我在这里弄丢的,还是在别的地方。” 谢清让抬起眼,“不是另一只手?” 祝生眨了眨眼睛。 “在我这里。”谢清让的语气不咸不淡,他一把捏住祝生的右手腕,指腹摩挲着少年手腕上的那道深色痕迹,而后余光缓缓从祝生的脸上掠过,听不出喜怒地开口道:“先下去吃饭。” 谢清让的神色总是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皱起眉头,哪怕是在他的面前,地崩山摧、沧海桑田,他的眉眼间有的只是漠然与寡淡。 祝生乖顺地点头,只是他才在床上动了一下,就拧起眉心。乌黑的瞳眸望向谢清让,祝生的眼神湿漉漉的,他抿了抿唇,“……疼。” 谢清让没有搭腔,伸手把人从床上抱起来。 而祝生拧起来的眉心也没有放下来,他在心里对系统说:“他生气了。” “生气了?为什么呀?”系统茫然地问道:“而且、而且嫉妒不总是这样,冷冷淡淡的,冷酷又无情。生生,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他生气的?” 祝生没有回答,他安静地握住少年的手,扣入指间。 因为……自己骗了他。 谢清让把祝生抱到餐桌前,祝生的口味向来清淡,再加上这会儿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他喝了几口清粥以后,就把勺子放下来,托着腮说:“饱了。” 谢清让淡淡地说:“没有昨晚吃得多。” 昨晚吃得是—— 祝生倏而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瞳眸里漾开莹润的水光,他咬了一下唇,偏白的肤色浮起别样的艳色,祝生几近羞恼地开口道:“你……” 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瞟了一眼,是靳寒川打来的电话。 “你昨晚没有回来?”电话那边的靳寒川问道。他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摁灭手里的烟,而后拿起一支笔,开始签写文件,“最近公司有点事,我住在这边,不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家里,有什么事就给我……” 男人状似漫不经心地说:“给我的助理打电话。” 祝生“嗯”了一声,望着谢清让,回答道:“昨晚……和同学在外面玩。” 靳寒川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眯着眼睛,说:“祝生。” “舅舅?” 靳寒川没有再说话,而是结束了通话。 同学? 谢清让的眸色深得如同夜色融于眼底,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手串是他送给你的?” 祝生点了点头,侧过脸来,眼神干净又无辜,“你怎么知道的呀?” “……既喜欢撒娇,也喜欢撒谎。”谢清让望着祝生,意味不明地开口。 他抬起手,捂住少年的眼瞳,又把人拽进自己的怀里。谢清让半阖着眼,他在昨晚亲吻祝生的眼角眉梢,也亲吻过祝生的指尖与发丝,连同祝生左手腕上的伤痕,他也亲吻过许多遍。 谢清让把目光从祝生的脸上收回,他的眸色深黑,而眼神则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谢清让缓缓地问道:“小骗子,你到底说过多少谎?” 第25章 祝生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抬起脸,笑得眉眼弯弯,无辜又狡黠,“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谢清让“啧”了一声,稍微低下头,沉沉目光掠过少年颜色偏淡的唇, 他凑到祝生的耳边,盯着那只玉白的耳垂,声音微哑, 又带着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语气,“你怎么……这么浪?” 说完,他捏住祝生的下颔。 此刻蝉鸣喧闹,日光鼎盛, 光影疏疏斜照,少年的眉、少年的眼, 都格外受到宠爱。潮红的脸庞是玫瑰花瓣浸入清水以后,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颜色,而卷翘浓密的睫毛则轻轻搭下来, 落下的淡影只让祝生显得柔顺不已。 谢清让吻住他。 周身的冷松香清冽,而气息却是灼热的。谢清让的手从祝生的衣摆探入,按住他的脊背,让他承受着自己的亲吻, 手指那里的触感温热而滑腻,即使看不见,谢清让也知道这是少年雪色的肌肤与漂亮的蝴蝶骨,而他已有过品尝。 “……痛。” 唇舌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祝生推了一下谢清让,只换来他惩罚性地啮咬。淡色的唇被水光濡湿,又一再亵玩,显出殊丽的花色,祝生轻轻喘着气,眼角眉梢都沾上几分春情,他侧过脸,尾音淌着水,“我只对你撒过很多娇。” 谢清让眉梢轻抬,祝生枕着他的肩,一颗一颗解开衣扣,轻轻地说:“还想要。” 寒玉一样的手从祝生的脊背落至尾椎,谢清让垂眸望向他,薄唇轻启:“你自找的。” 即使昨晚是祝生装醉,刻意撩拨,谢清让也始终顾忌着他是初次,但是今日谢清让并没有再轻易放过祝生。无论是祝生在他的怀里啜泣,还是咬着他的肩喘息,谢清让都没有再停止自己占有的动作,他们从客厅到卧室,又从卧室到浴室,几乎每一处,都留下了欢爱的痕迹。 直到祝生拉住谢清让的手,伏在他的怀里,不太舒服地说:“我发烧了。” 谢清让试了试他的体温,把人抱回床上。 晚些时候,家庭医生来过一趟,他给祝生开了药,欲言又止——少年侧躺在床上,蹙着眉心,颈侧与小半露在外面的肩上全是桃色的红痕,而压在薄被上的手腕尚留有淤青的指印。探寻的目光正欲再往下挪,谢清让不动声色地把祝生的手放回薄被里,目光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还有什么?” “……注意让病人多休息。” _第32章 谢清让微微颔首。 喝过药以后,祝生昏昏沉沉地睡着,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家里。拉开的窗帘外月明星稀,那是一个寂静又冷清的夜晚,屋内一灯如豆,而祝生则坐在床上看页,正看到那一句:So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于是我们奋力挣扎,溯回时光,逆流而上,以期重温旧梦。) “旧梦……” 祝生思忖片刻,门外有轻微的响声,似是有人敲门。 他放下书本,从床上下来,抬起来的左手才放上把手,殷红的血珠就从手腕滴落,“啪嗒”一声,血淌过白皙的手臂,坠落在地面,最终消融于沉沉夜色。祝生无知无觉地拧开房门,灯光照亮棕色的地毯,有一只红色高跟鞋倒扣在那里。 而另一只高跟鞋,则松松垮垮地挂在女人苍白而纤细的脚踝上。 祝生抬起眼,下一秒,他几乎跌坐在地。 是江篱。 淡青色的旗袍洒满深浅不一的竹叶,江篱的身姿娉婷,再脱俗的颜色,也能穿出别致的艳情。尼龙丝袜悬挂在门前,她朝向祝生,闭着眼睛,双手无力地垂下,从来都没有什么烟火气的脸上一片青白,已然窒息而亡。 她就这样吊死在自己的房门前。 “……妈妈。” 祝生哭泣着惊醒。 谢清让把笔记本放到一边,侧眸望向祝生,“怎么了?” 祝生没有说话,手拽着衣襟,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谢清让见状,皱着眉向他走过来,祝生主动扑进谢清让的怀里,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身子也在轻轻地打着颤,滚落的眼泪沾湿脸庞,濡湿谢清让的衣服。 谢清让又问他:“不舒服?” 祝生摇了摇头,很轻很轻地说:“……我做了一个梦。” “嗯?” 祝生抬起左手腕,自己轻轻地捏住,他低泣着开口道:“梦见我没有活下来,梦见这些都是假的。我是假的,妈妈是假的,你……你也是假的。” 谢清让把他按进怀里,而后稍微用力,“疼不疼?” 祝生点了点头。 “会疼就不是梦。”谢清让垂眸望向祝生,深黑的瞳眸沾上几分爱怜,他嗓音沉沉道:“我一直都在。” 祝生安静地听着谢清让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 他慢慢地弯起眉眼,“我要是早点追到你就好了。” 谢清让低头吻去祝生脸上的眼泪,又扣住他的五指,“你应该拥有、却没有得到的宠爱,以后我会一并给你。” 祝生抬起乌黑的眸,眼神湿漉漉的,“我可以给你什么?” 谢清让回答:“你的一切。” 情绪平复下来以后,倦意再度袭来,祝生在谢清让的怀里闭上眼睛,说:“……我想回家看看妈妈,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谢清让“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等你的烧退了。” 祝生这一次发烧,用了两天才慢慢地退下来。他要回家看江篱,谢清让本来打算自己开车送他回去,但是又临时有事,只能让司机送他,路过花店的时候,祝生让司机停车,自己下车买了一束粉色的百合花。 系统问他:“生生,你不是讨厌百合花吗?你为什么要买呀?” 祝生说:“可是妈妈喜欢呀。” 回到祝家,家里的阿姨一看见祝生就开始长吁短叹,“怎么瘦得更厉害了了?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还是说靳先生那边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要不然我写几个菜单,你带回去让他们照着菜单来做?” 祝生摇了摇头,“天一热,我就什么也不想吃了。” “你呀。” 阿姨无奈地说:“真当自己不是人间烟火呢。” 祝生笑了一下,“妈妈还在睡觉?” “刚才给她送水果,是在她屋里跳舞。”阿姨把祝生带回来的粉百合放到窗台上,“以前夫人也喜欢这个颜色的百合,我记得应该是月底的那几天,花店送来的总会是粉色的百合,后来好像慢慢的就再也没有了。” 阿姨顿了一下,“我倒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夫人,当时还在想是哪里来的仙子,仙气都还在身上缭绕着呢。” 祝生只是笑,过了许久才问道:“妈妈最近怎么样?” 随即他歪着头,漂亮的眉眼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狡黠与灵动,“不应该这样问的。毕竟只要我不在家,妈妈的心情肯定会好上不少的。” 阿姨叹了一口气,“夫人她……” “妈妈。” 祝生忽而轻声唤道。 江篱此刻扶着楼梯,正从楼上往下走。她的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悄无声息,她如往常一样,并没有理会祝生,只是出神地望向窗台上的那束粉色百合,而后一步一步走过去。片刻后,她开口问道:“今天是几号?” 祝生回答:“六月十一。” “十一号啊……”百合花的清香浅淡,江篱低头轻嗅。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怀上你的那一天,也是六月十一号。” “我不想要你。”江篱笑了一下,美而出尘,又带着几分冷落,“可是你爸爸他求我,他跪下来求我——求我把你生下来,求我不要这么自私。” 说着,江篱一把推落窗台上的花瓶,溅起来的清水打湿她的裙摆,而后又悄然融入地毯,迸裂的瓷片在顷刻间支离破碎。江篱侧过脸来,蹙眉道:“他让我给他一个家,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第26章 阿姨连忙上前劝道:“夫人, 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_第33章 江篱甩开阿姨的手,似是在问自己,又似是在问祝生。她幽幽地开口道:“……有什么意义呢?” 祝生拧起眉,“爸爸他……” “是你害死了他。”江篱的语气很淡很淡,她走向祝生,碾过地上的百合花。柔软的花瓣在她的脚底被破碎,漫过的清水又将其揉皱, 只留下清清淡淡的百合香。江篱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愧疚过?” 祝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又是这副表情。”江篱偏过头来,岁月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带出了漂亮的肩颈线条,美得不可言喻。她慢慢地笑了一下,把手放到祝生的脸上, 抚摸而过,“你的眉毛, 你的眼睛,还有你的嘴巴,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指甲稍微用力,江篱问她:“可是为什么, 得到爱怜的从来都只有你?” 阿姨见状,轻声劝慰道:“夫人,先生以前一直以为你重的。” “是吗。” 江篱松开手,“我让他从我们两个人里选一个, 他选择的那个,永远都不是我。他张口闭口,都是我们家生生。我们家生生多听话,我们家生生不哭也不闹,我们家生生有多讨人喜欢……说得再多,我也不会喜欢。” 祝生轻声道:“我知道你讨厌我。” “你明明知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不快活。”江篱冷冷地问道:“既然你真有那么听话,为什么不肯乖乖地待在你舅舅那里,一定要回来……看我发疯?” “你——是故意的。” 江篱不轻不重地留下这句话,面无表情地回到楼上。 “夫人……唉。”阿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太放心江篱,追着她到了楼上。 祝生俯身捡起自己买回来的那束百合花,手指掠过碾碎的花瓣,忽而对系统说:“我也恨过她。” “……但是当我看见她在我的门口自杀,我又突然恨不起来了。”祝生把百合花扔进垃圾桶,茫然地说:“以前我偷偷躲在衣柜里哭,爸爸哄我说,妈妈只是不太舒服而已。如果她的病好了,她就会抱住我,也会温柔地对我笑,而不是用力地把我推开。” “但是我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系统小声地安慰道:“生生,你还有我。” 想了想,系统又补充一句:“还有嫉妒、傲慢、贪婪和懒惰!” 祝生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临近傍晚的时候,祝生帮阿姨给花园里的植物浇水,谢清让打来电话,问祝生自己来不来这里接他。祝生把洒水壶放下来,笑眯眯地说:“算啦,太久没有回过家,想在家里多待几天。” 电话那边的谢清让没有开口。 祝生又说:“一看见你,就想让你亲我一下,再抱一抱我,我的肌肤饥渴症越来越严重了,不能再这样纵容它发作了。” 谢清让语气淡淡地说:“随你。” 他那边结束通话,祝生接着浇水。 期间阿姨出来过几趟,见祝生始终有点心不在焉,便不太放心给靳寒川打过去一通电话。没过多久,黑色的车辆开进祝家,靳寒川对着祝生开了双闪灯,而后缓缓降下车窗,男人抬起下颔,不由分说地开口道:“上来。” 祝生茫然地问道:“舅舅,你怎么来了?” 靳寒川没有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上来。” “去哪里?” 靳寒川漫不经心地说:“吃饭。” 祝生摇了摇头,“我不想出去。” 靳寒川轻轻的“啧”了一声,一只手随意地搭到外面,黑沉沉的眸盯着祝生。怏怏不乐的少年如同打着卷的寄生草木,精致而漂亮,却又有着极为柔软的天性,靳寒川漫不经心地说:“医生让她静养,尽量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祝生拧起眉。 靳寒川的语气散漫,却又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上车。” 祝生抿了抿唇,半晌终于“嗯”了一声,还是乖乖地坐上车。 靳寒川把祝生带到了一家私人会所,他应该常来,服务生只问了一句“靳总,是不是和以前一样”,靳寒川颔首,得到回应以后,服务生把靳寒川与祝生带入包厢,又先给他们上了几瓶红酒。 骨节分明的拿起酒杯,靳寒川给自己斟满红酒,他低头轻啜一口,眯着眼睛问祝生:“你喝不喝?” 祝生偏过头,眨着眼睛说:“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少年的瞳眸乌黑,而红酒则芬芳至极。靳寒川透过莹润的酒光望过去,祝生白皙的肤色覆上别样的艳色,他稍微挑起眉,心思微动,把手里的玻璃杯推到祝生那边,似笑非笑地说:“尝一口,甜的。” 祝生似是当真从未碰过酒,他好奇地问道:“会不会醉呀?” 靳寒川回答:“和果汁一样。” 闻言,祝生拿起酒杯,晃荡的红酒映出他的眉眼,少年轻轻地抿了一小口,随即蹙眉道:“不是甜的。” 靳寒川低笑。 “靳总,你这厮可真是扫兴,前几天怎么都叫不动你,非说是公司有事,今天可让我给逮着了。” 有人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那人望见祝生先是一愣,而后拿手肘撞了一下靳寒川,笑嘻嘻地问道:“你这是打哪儿骗过来的小美人儿?” 靳寒川瞥他一眼,懒得搭理。 沈清疏扭头骚扰祝生:“哎,我说,小美人儿,你和我们靳总是……” “不对,我应该先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他眉飞色舞地说到一半,忽而正襟危坐,“我是靳总的朋友,绝对不是狐朋狗友那一卦的,我可是实打实的事业型儿——看见没有,这家会所就是我开的。小美人儿,往后你可得多来给我照顾照顾生意,我给你打六折。” 停顿了一会儿,他自来熟地又说:“我姓沈,叫沈清疏,应该比你大不了多少岁,你可以直接叫我沈哥哥。” 靳寒川嗤笑一声,“他是我外甥。” 沈清疏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或者沈叔叔。” 祝生笑得眉眼弯弯,“你好,我叫祝生。” _第34章 “侄子啊。”沈清疏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瞄见祝生手里的酒杯,不安好心地说:“靳总,平时我的会所就是你的会所,这会儿你的侄子也该算我侄子了吧?祝生是不是,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他给自己斟满酒。 祝生蹙眉道:“我不会喝酒。” 沈清疏说:“酒量是可以练出来的。” “可是……” 祝生无措地望向靳寒川,少年乌黑的眼瞳在灯光的映照下潋滟出一片湿漉漉的水光,而红酒沾湿的唇则多出几分如同蔷薇一样的花色,纵容美艳而不可方物,却又有着几分不胜风凉的柔弱。祝生小声地向靳寒川求助:“舅舅。” 靳寒川侧眸望过来。 祝生说:“我不喜欢红酒的味道,不是甜的。” 少年的语气软软的,尾音稍微拖长,又隐约带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靳寒川眉头轻抬,嗤笑道:“麻烦。” 即使美色当前,沈清疏也不为所动,他笑嘻嘻地问道:“要不然给你换更甜的酒?” 祝生摇了摇头,“我不……” 沈清疏纠缠不休,“半杯,要不然只喝半杯。” 祝生不说话,只望着靳寒川,眉眼昳丽,无害又柔软。 过了许久,靳寒川终于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修长的手把酒杯从祝生的手里夺回来,他的目光掠过少年玫瑰色的脸庞,似笑非笑地对沈清疏说:“再逗他喝酒,你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沈清疏说:“不是吧,敬个酒都不行?” 靳寒川薄唇轻启:“滚。” 沈清疏自然不会真的离去,他自顾自地念叨着真无情,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 而祝生则安静地回过身,抿着唇无声地笑。 包厢里太过沉闷,他就把窗户推开。正对着的露台那里亮着几盏灯,光影疏疏,色调昏黄,空旷而离索。祝生百无聊赖地瞟了几眼,却猝不及防地望入一对深黑的眸。 少年就站在不远处,身姿挺拔,眉眼俊美。身旁的人似在同他说些什么,而谢清让只是抬起眼盯着祝生,眼角眉梢沾满了融不开的冰霜。 第27章 “谢少, 里面都在等着您呢,你看这……” 男人搓着手,把姿态放得极低,即使眼前的人年岁并不大。 谢家几代人无一例外地选择从政,到了谢清让,家底丰厚,人脉广博, 几乎算得上是权势滔天。而谢清让自小就被接在谢老爷子那里亲自教养,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再加上谢老爷子近年来鲜少出门, 于是不少人便把主意打在他的身上。 男人客气得过了分,便有几分点头哈腰之态,“谢少,菜都上齐了。” 谢清让掀起眼帘, 没有应声,黑沉沉的眼瞳几乎无一丝温度。过了许久, 他才淡淡地开口道:“帮我打听一下。” “什么?” “正对着这里的包厢……里面都有谁。” 那人好奇地望过去,祝家在过去也是有些名望的,他多多少少也见过祝生几面,并且也留有印象, 毕竟生得太漂亮。更何况自从祝共融出事、靳寒川出任总裁以来,坊间趣闻自然也少不了,他随口道:“那不是祝家的人吗?” “谢少有没有听说过靳总?才回国不久的,倒是一个青年才俊。”见谢清让没什么反应, 他接口道:“趁着祝家人伤的伤,病得病,拿到了他们家公司的股份,又跟自己的公司合并。才上任就开始裁员,雷厉风行,难怪可以把祝家拿捏得死死的。” 谢清让不太感兴趣地开口道:“我只想知道那里面有谁。” 男人讪笑片刻,“我这就来给您打听。” 而无意望向这边的祝生,拉着窗帘的手一顿。 “生生。”系统胆子太小,都要吓哭了,它结结巴巴地问道:“嫉妒也在这里,怎、怎么办呀?你刚才还跟他说自己想待在家里,不要出来的,他的心眼比我的内存都还要小得多,肯定会生你的气的。而且、而且……你还和傲慢在一起。” 祝生问系统:“他来这里做什么?” 系统悄悄地回答道:“有人找他帮忙。” 说着,系统松了一口气,傻乎乎地说:“还好不是来捉奸的。” “……” 祝生思忖了片刻,轻轻地说:“三岁,我想试一试他们四个人格是不是真的和我一样,有几个特殊字符的限制。比如只有他们对我说出我爱你,或者我喜欢你这样类似的表白的话语,才能算作我的攻略任务彻底完成。” “好的呀。” 毕竟自己的宿主从来都不用它来操心任务的完成情况,系统只疑惑地问道:“可是你要怎么试?” 祝生不太确定地说:“……小作怡情?” 他再度望向露台那边,然而先前站在那里的谢清让已抬脚离去。 系统惊喜地说:“他走啦!” “他不会就这样走的。” 祝生稍微蹙起眉,有些不安。过了几秒,他回过头来,状若无事地对靳寒川说:“舅舅,我想出去一下。” 靳寒川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倒没有多问。 只是祝生才走至门口,门外就传来敲门的声响。“叩叩叩”,一声又一声,力道不轻不重,规律而富有节奏。祝生抬起手,却没有立即拧开房门,握着酒杯的靳寒川侧眸望过来,给了他一个眼神,而最先开口的倒是沈清疏。 他笑嘻嘻地问道:“诶我说——小外甥你怎么不开门?” _第35章 祝生安静地把门拧开,随后抬起乌黑的眸,眼睫轻颤。 外面的人是谢清让。 他的身姿颀长而出众,淡漠的眉眼里又有着难以动摇的平静。谢清让的举手投足间已然带有上位者浑然天成的气势,更何况他身上的少年气本就不多,而此刻正一言不发地盯着祝生,更显得他疏离而寡淡、矜贵而冷漠。 谢清让半阖着眼帘,他的语气过于平淡,以至于听不出喜怒,“你不是想待在家里。” 祝生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本来是想待在家里的,但是又觉得太闷了。” 靳寒川低头轻啜一口红酒,头也不抬地问道:“是谁?” “是……” 祝生仰起脸,对着谢清让眨了眨眼睛,谢清让却对此视若无睹。他态度自然地把人揽到自己的怀里,语气没有什么起伏:“靳总,尚未拜会。” 靳寒川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盯着谢清让放在祝生腰际的手,深色的眼眸掠过几分不悦,而后意味不明地开口道:“拜会我?” 他眯着眼睛,笑得凉薄:“受不起。” “说起来,谢少可真是一个负责任的班长。”靳寒川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侧过脸望向祝生,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生生,前一段时间谢少每天不辞辛苦地送你回家,你有没有好好谢过他?” 谢清让淡声道:“他不需要向我道谢。” 说完,谢清让漫不经心地问祝生:“既然已经出来了,去我那里?” 祝生扯住谢清让的衣袖,轻轻地晃了几下,示意他低下头,而后小声地说:“舅舅不会答应的。” 谢清让并不搭腔,只是抬眸望向坐在那里的男人,目光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生生,过来。”靳寒川的嗓音低沉,他的目光掠过祝生的脸,最终落在谢清让的身上,眸色发冷。男人似笑非笑地说:“舅舅非常好奇一件事情,想要单独问一问你。” 谢清让却捏住祝生的手腕,“去不去我那里?” 祝生拧起眉心,长睫轻轻地搭下来,没有立即开口。 “生生。” 靳寒川已有几分不耐烦,他眯着眼睛,侧眸望向祝生,“你还记不记得,舅舅给你说过什么?” 谢清让瞥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你只是他的舅舅。” 靳寒川的态度倨傲,他饶有兴趣地开口道:“真是可惜,我并不想只把他当成外甥来养。” 沈清疏在此刻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大对劲儿,连忙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谢少,您是不知道我们靳总有多宝贝他这个外甥,刚才我就是逗他喝几口酒,靳总就让我滚出去,这就是一老父亲,您甭理他。” 停顿了一会儿,沈清疏又给祝生使眼色,“我和你舅舅还有正事要谈,你们……要不然到外面透透气?” 祝生乖顺地答应下来。 靳寒川轻轻的“啧”了一声,倒没有把人拦住,只是稍微偏过头,他的瞳眸的颜色如同沉沉夜色,深不见底,而俊朗的眉眼则掠过几分冷意。靳寒川意味深长地对祝生说:“……真是不乖。” 系统担忧地问道:“生生,怎么办怎么办!” 祝生状似无措地抬起眼,咬着唇把门带上,眼底掠过的狡黠只是须臾。他说:“只能……装可怜啦。” 谢清让回过身,将少年的仓皇与茫然尽收眼底,深黑的眸底有着对他的怜惜,更多的却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谢清让紧盯着祝生,若有所思地问道:“为什么不敢当着你舅舅的面答应我?” 祝生低下头,睫毛在眼底落下淡影,精致而脆弱。 “嗯?” 谢清让抬起手,一把捏住祝生的下颔,眸色沉沉地问道: “舍不得你舅舅?” “不是的。” 祝生摇了摇头,望着谢清让,泫然欲泣,“我只是不想惹他生气。” “而且、而且今天我也没有想要骗你的。”眼泪打湿少年的眼角眉梢,氤氲出别样的潋滟水光。他失落地说:“妈妈只要看见我,就会生气,但是我总是想回来看一看她,也总是会对她心存期待——可是今天我又把她惹生气了,舅舅才会带我来这里的。” 祝生低着头说:“我知道你生气了。”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骗我了,小骗子。”谢清让俯下身,似是要亲吻祝生,然而这个吻却始终没有落下来。他垂眸望着少年,手指掠过祝生的脸,拭去他的眼泪,少年有着淡色的眉、淡色的唇,连同肤色都是白到几近无瑕的雪色,又偏生美艳到无可比拟。 谢清让的语气很淡很淡,态度却终究放缓些许,“最好不要再有第三次。” “你不会想要知道,把我的耐心消耗殆尽以后,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第28章 祝生主动抱住谢清让, 把头枕在他的肩上,手指摆弄着他的衣扣,刻意放软的声音带出几分撒娇的意味。他轻轻地问道:“……你会让我下不来床?” “我会让你失去所有的自由,让你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谢清让半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的眼睛只能看见我,你的唇只能由我来吻,你的身体只有我可以碰触。还有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走不了、逃不出。” “可是我已经是你的了。” 祝生稍微偏过头来,少年才哭过的眉眼氤氲着水汽,似是雨后湿漉漉的蔷薇花瓣, 而眼尾那处的玫瑰色旖旎动人。 谢清让望着他,眸色深黑,“是吗。” “你想要把我关起来,只有你一个人能看, 只能对你一个人笑?”祝生的眼角眉梢都弯了起来,他笑得明艳而无辜, “我会害怕的。” 随即祝生又歪着头,漂亮的眉眼有着几分狡黠与灵动,“而且你舍不得。” 谢清让的目光无波无澜,“我不会总对你心软。” 祝生置若罔闻, 只是抬起乌黑的瞳眸,“亲一下。” 谢清让低下头,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在少年那拖出绮色的眼梢落下一个吻, 而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不咸不淡地对祝生说:“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_第36章 祝生眨了眨眼睛,“你不生气了?” “生气有什么用?”谢清让的余光掠过祝生黑白分明的眼瞳,尚存的莹润水光只让少年显得更是楚楚可怜,惹人爱怜。他淡淡地开口道:“你会哭啊。毕竟你除了会招惹我,剩下的就是不停地向我撒娇,笑着不行就哭着来,反正我总会……向你妥协,如你所愿。” 祝生埋进他的怀里无声地笑,“你就是会心软。” 谢清让没有应声,只是抬起一只手,把人揽在怀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祝生乖乖地应下来。 他和谢清让道别,再度回到包厢里。 沈清疏似乎在和靳寒川说些什么,靳寒川略显心不在焉,他的手里拿着一只斟满红酒的玻璃杯,正在轻轻摇晃着。祝生把门合上,沈清疏瞄了他一眼,止住他们话题,嬉皮笑脸地说:“小外甥,回来了啊” 他用手肘撞了一下靳寒川,“我说靳总,现在霸道总裁的剧本都已经过时了,你看人小女生还有几个喜欢你这种,除了钱一无所有的霸道总裁,你倒是换一个伟光正点的人设。” 靳寒川“啧”了一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沈清疏,“滚出去。” 沈清疏嬉皮笑脸地说:“不行,这几瓶红酒可不是白送给你的。” 靳寒川说:“带着你的红酒一起滚。” 沈清疏对他的逐客令视而不见,“小外甥,来来来……” 靳寒川眯起眼,不耐烦地开口道:“沈清疏。” “走走走,催命呢你。”沈清疏的性子不靠谱归不靠谱,但是到底是知道分寸的。他也不恼靳寒川的态度,只是摸了自己的摸鼻子,往门口那边走过去。沈清疏临走前,还不忘压低了声音,提醒祝生道:“小外甥,我尽力了啊,你舅舅可是真的生气了,你千万别跟他对着来。” 祝生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好的。” 沈清疏把门关上。 祝生轻声唤道:“舅舅。” 坐在那里的男人没有立即搭腔,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玻璃杯里的红酒,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眉眼冷峻。许久以后,他终于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似笑非笑地问道:“不出去和谢家的那位少爷一起过夜?” 祝生摇了摇头,“我想回家。” “回家?”靳寒川低笑一声,可这笑意分毫未至眼底。他抬起深黑的眸,紧盯着祝生,薄唇轻启道:“下周我要出国半个月,你和我一起。” 祝生拧起眉,“我不想……” “是不想,还是要见谢清让?”靳寒川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黑沉沉的目光从祝生的脸上一扫而过,他缓缓侧过眸来,玩味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 祝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男人起身,一步一步向祝生走过来。靳寒川的身形高大,又穿着一身黑色的定制西装,挺直的线条衬出宽阔的肩膀,而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从未有过改变,更何况此刻的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祝生,于是更加显得不好接近。 靳寒川抬起一只手,抚过祝生的脸,“他吻过你哪里?” “你的额头,你的眼睛、你的唇,还有你的……”修长匀称的手从祝生的脸上一一掠过,男人的手缓缓往下挪去,直到停留在少年漂亮的锁骨上。靳寒川垂下眸,“我是不是应该这样问你——你的哪里,他没有碰过?” 祝生小声地开口道:“舅舅……” 稍软的声音带着几分无辜。 靳寒川捏住他的下颔,“我告诉过你许多次,你是我养的金丝雀,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祝生咬住唇,偏白的肤色在灯光的映照下如同瓷釉,而他瞳眸的颜色过于乌黑,也过于璀璨了些,于是潋滟的水光似是酝酿在眼底的水汽,即将落下一场烟雨,只待他蹙起眉心。祝生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可是、可是你是我的舅舅。” 靳寒川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祝生望进男人深不见底的眸里,“我们不可以、不可以——” 靳寒川并没有太多的耐心,他皱起眉,低下头吻住祝生的唇。 “舅舅,不……” 祝生推了推靳寒川,却无济于事。男人把他死死桎梏在怀里,又捏住他的下颔,让他被迫接受这个吻,唇舌掠过口齿,交融着潮湿而炙热的气息,祝生的眼神淌过湿润的水迹,脸庞也浮出几分瑰色,娇艳欲滴。 “只要有人亲你,你就会这样?” 靳寒川凑在他的耳边,似笑非笑地问道:“是不要,还是不要停?” 祝生又推了一下靳寒川,男人纹丝不动,只是瞥了他一眼。 然而下一秒,祝生的左手腕忽而被靳寒川捏住,他冷声问道:“我给你的手串呢?” 那只雪白而纤细的腕子上,空无一物,只留一道深色的伤痕。 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颤,祝生轻声答道:“放在家里。” “家里?”靳寒川笑了一下,眸色发冷。他问祝生:“不想让谢清让看见?” 祝生摇了摇头,“……不是的。” 靳寒川垂下眸,居高临下地盯住祝生。少年昳丽的眉眼尚存春潮,而方才唇齿间的厮磨使得他的唇色艳丽不少,连同整个人都多出些许不自知的诱人。过了半晌,靳寒川终于收回自己的目光,嗓音低沉而沙哑,“在哪里?现在我送你去拿。” 祝生倏而抬起眼,“舅舅,不用的。” 靳寒川明知故问:“为什么不用?” 祝生抿了抿唇,不再出声。 “我给过你太多的信任,但是从你的嘴里,从来都没有说出过几句真话。”祝生的反应,靳寒川并不意外,他漫不经心地问祝生:“手串既不在家里,也不在我那里,而是在……谢清让的手里。生生,舅舅说得对不对?” 男人半阖着眼帘,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真是不小心,让他看见了别的男人送你的礼物。” “舅舅……” 靳寒川又缓缓地开口道:“我不该给你任何信任。” 说着,他的一只手放到祝生的腰际,把人往怀里一扯,本就单薄的少年在靳寒川的映衬下,更是脆弱与易碎。祝生睁大了眼睛,眉眼间有着仓皇与无措,如同受了惊的金丝雀,仍旧漂亮得无与伦比,赏心悦目。 _第37章 他不安地说:“舅舅,不要……” 靳寒川的手一顿,却只是从祝生的腰际掠过,拧开房门。 站在外面的沈清疏躲不及,与靳寒川打了一个照面,只得讪笑道:“哎呦,好巧。” 靳寒川抬起下颔,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沈清疏,语气冰冷,“既然你这么闲,把他送回去。” 沈清疏连忙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靳寒川的的余光从祝生的脸上掠过,他的语气很沉,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 沈清疏忙不迭地开口:“走了走了。” 随即扯着祝生离开这里。 也许是少年太过安静,沈清疏不由出言安慰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舅舅他……算了,这样太禽兽了,就靳寒川吧。”他自言自语地嘀咕完,接着说:“其实靳寒川应该挺喜欢你的,不过他这人——” 沈清疏想了想,无比客观地说:“靳寒川这个人吧,和我一样嘴欠,不过比我等级高一点。我是让人恨不得套上麻袋,他就是套完了麻袋还得揍几顿才能消气的。他就算捧给你一个宝贝,也非得一脸傲慢地说爱要不要,让你以为是他在施舍你。” 祝生眨了眨眼睛,却没有说话。 沈清疏偷偷摸摸地望一眼四周,悄悄凑近祝生,又给他说:“对了,下次靳寒川再这样,无论是送给你什么,还是要你做什么,甭管他再怎么盛气凌人地要求你,你就乖乖地跟他说谢谢,然后说你很喜欢——你就会发现他的耳根是红的。” 第29章 “……耳根红?” 祝生印象里的靳寒川, 从来都是不可一世的。男人不仅高傲,而且控制欲极强,祝生只知晓他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好意。若有所思片刻以后,祝生弯着眼睛说:“我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舅舅。” 沈清疏扔着手里的车钥匙,不经意地回头一瞄,当即就“哎呦”了一声,“实在不行你就这样对他笑着吧, 肯定能看见。” 祝生偏过头,又抿着唇笑了一下,“这样?” 少年本就生得美, 更何况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明艳得晃眼。沈清疏连忙捂住眼睛,叫苦不迭:“别别别, 我是一个经不起诱惑的人,小外甥, 你就不要再给我见色起意的机会了,我可打不过靳寒川。” 祝生点了点头。 沈清疏找到靳寒川的车,上车前又犹豫着问道:“说起来,你知不知道靳寒川对你的心思?” 祝生抬起眼, 瞳眸乌黑,“……不知道的。” 少年的脸庞有着无与伦比的昳丽,又有着精雕细琢的精致。他安静地看着沈清疏,眼神纯净, 柔顺到了极点,而眸底则是一片水光润泽,乍一看过去,少年清清淡淡的,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然而再细细琢磨,又带着几分动人心魄的艳丽。 沈清疏感叹道:“美色误人。” 毕竟是靳寒川让沈清疏把祝生送回去,他便没有多问,直接把祝生送到了靳寒川的住处。祝生本想告诉他自己回家并不是这个方向,但是到底没有开口,等到沈清疏把车停下来,祝生向他道谢,而后回到别墅。 系统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个游戏真是太肝了。哄完嫉妒还是要哄傲慢,下饺子一样,然后我们还有贪婪和懒惰没有攻略,而且他们两个人连好感度都还没有刷上去,生生,真的好累喔。” 祝生问它:“……你累?” 系统振振有词地说:“我看得好累!” 随即它又天真地问道:“生生,刚才为什么你不在傲慢面前哭呀?不管嫉妒和傲慢再怎么吓唬你,每次只要你一哭,他们就都拿你没办法了,你要是再装哭,傲慢肯定就没办法再生气了。” 祝生笑眯眯地回答:“哭太多次,就没有意思了。” 系统疑惑地问道:“可是不哭的话,你要怎么哄傲慢,才能让他不生气了?” “你又忘记了。”祝生提醒它:“傲慢现在只是把我当作他的所有物,只有求而不得,才能让他真正地对我上心,所以……我不打算哄他,只需要刻意的若即若离,让他不甘心于此。毕竟大多的喜欢,都源自不甘。” 反正系统是听不太懂的,它半知半解地说:“生生,你真厉害。” 祝生推开浴室的门,没有再说话。 泡过澡以后,祝生睡了一小会儿,却很浅。楼下有细微的动静,祝生从睡梦中不太安稳地醒过来,他在床上坐了片刻,赤足走出去,沈清疏正扶着靳寒川上来。抬头看见祝生,沈清疏连忙说:“靳寒川喝多了。” 祝生拧起眉,“我来扶他。” “算了吧,你应该扶不动,去给他倒杯水来吧。”沈清疏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你舅舅一喝醉就往人怀里塞卡,不要还硬塞,感情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散财童子了,嫌钱多太烫手。” 停顿了一会儿,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我只是象征性地跟靳总客气一下,毕竟不要白不要。” “……” 祝生下楼给靳寒川倒水,再回来的时候,沈清疏给他比了一个手势,匆匆忙忙地出去接电话,而靳寒川则坐在屋内的真皮沙发上。男人半眯着眼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抬起一只手,动作粗暴地扯下自己脖颈上的领带,眸色幽深如夜色。 祝生把水端过去,“舅舅,喝水。” 靳寒川置若罔闻,只是倚在沙发上,胳膊随意地放在沙发的扶手上。 祝生向他走近几步,轻轻地开口询问道:“舅舅?” “滚。” 男人薄唇轻启,语气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祝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蹙起眉,担心地问道:“舅舅,你还好吗?” 靳寒川又重复了一遍,“滚出去。” 祝生抿了抿唇,长长的睫毛搭下来,在眼底映出淡影。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风一吹,就会散开来,“舅舅不想我走的。” 靳寒川闻言,倏而掀起眼帘,一言不发地盯住祝生。 祝生又说:“舅舅,给你水。” 靳寒川没有说话,只是接过祝生手里的水杯,过了许久,他垂下眸,松开自己的手。“砰”的一声,瓷杯坠地,碎片恣意迸溅,水打湿铺在地上的地毯,还有不少溅在祝生的身上,濡湿了宽松的睡衣,又贴合在腰际,显出少年漂亮而纤细的腰线。 _第38章 祝生似有几分惊惶无措,浓密而卷起的眼睫一颤,“舅舅……” 拖长的尾音绵软,沾上水色的眼瞳一片湿润。他越是柔顺,便越是诱人将其—— 占有。 靳寒川面无表情地说:“出去。” 祝生不肯,他咬了咬唇,把自己的手抬起来。即使葱白的指尖微颤,也执意放在男人的额头上,但是祝生并不能分辨出温度的高低,于是他懊恼地拧起眉心,又稍微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靳寒川。 清新的草木香萦绕在靳寒川的周身,此刻少年离得极近。他身上睡衣的衣扣并没有系完,先是白皙的脖颈,而后是漂亮的锁骨,如同羊脂玉的大片雪色肌肤一览无余,再往下则是若隐若现的…… “舅舅,你发烧了。” 祝生小声地说。 “发烧?”靳寒川抬起眼,撑着沙发站起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祝生,眉眼凉薄,眸色深黑,男人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我要你乖乖的,你不肯,我要你走,你也不肯。祝生,你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他把人按到沙发上,祝生来不及挣扎,两只手就被死死压住。靳寒川冷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祝生睁大眼睛,难过不已地说:“我想要舅舅好好的,不要因为我……” 靳寒川眉头一皱,他嗓音沉沉地开口道:“谢清让就那么好?” 祝生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他真的很好很好。” 修长的手抚上祝生的眉眼,一寸一寸地掠过,靳寒川的动作温柔,却没有再给予祝生任何回应。 祝生稍微偏过头,躲开靳寒川的触碰,他不安地说:“舅舅,你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靳寒川的手一顿,他眯着眼睛,笑了。黑沉沉的目光从祝生的脸上挪开,男人的眸底冷得几乎结出冰来,他在笑,却又显得格外冷漠,“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 祝生没有说话。 靳寒川又说:“你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 祝生抿了抿唇,“我没有……” 靳寒川掀了掀眼帘,“出去。” 祝生没有再留下来,而是向靳寒川道了一声晚安,安静地退出房间。然而在不久以后,他再度轻轻地敲响房门,正好沈清疏打完电话回来,毫不客气地说:“反正他喝醉了,直接进去呗,敲什么门。” 祝生摇了摇头,“舅舅不想看见我。” 沈清疏没有多问,只是抬起下巴,“你手上拿的什么?” “是药。”祝生垂下眸,看着自己拿过来的药和水,漂亮的眉眼间有几分懊恼。他问沈清疏:“舅舅发烧了。沈叔叔,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拿给舅舅?” 沈清疏没所谓地说:“行啊。” 祝生笑了一下,“谢谢。” 沈清疏胡乱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把门推开,祝生倒没有立即离去。他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轻轻地开口道:“……舅舅,以后你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 沈清疏附和道:“对钱包也不好。” 祝生回过身来,抿着唇无声地笑,秾丽在颜色在黑白分明的瞳眸里一点一点荡漾开来,而莹白的手指则把衣扣重新系好。 他才来到自己的房间,系统突然出声问道:“生生,高考成绩要出来啦,你有没有决定好报哪个学校?” 祝生思忖片刻,笑得眉眼弯弯,“R大。” “……我们到R大找贪婪。” 第30章 六月中下旬出成绩。 已经是临近入伏的天, 几场短促的骤雨过后,白日越发喧嚣,光影日益鼎盛。刺目的艳阳肆无忌惮地泼洒而下,此起彼伏的蝉鸣几欲拖长白昼,又吵醒黑夜,时刻喧嚣不已,不给人片刻安宁。 祝生安静地站在窗前, 看着男人坐上车。 此时尚未到正午,尘影摇摆不定,雀鸟已然早早地躲在檐下, 而靳寒川则缓缓地降下车窗,他稍微抬起眼,侧脸尽是破碎的光影。 “他要走了。” 系统小声地说:“生生,傲慢这几天都没有搭理过你。” 祝生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不经意地撞入男人黑沉沉的眼瞳。 少年似是有些出神,良久以后才对着靳寒川笑了一下。隔着一层白色的轻纱, 他弯起来的眉眼看不太真切,却又隐约透出几分不可方物的美艳,只是那单薄得过了分的身形又让祝生显得极为脆弱与易碎。 靳寒川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车窗,几秒的停顿以后,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而后淡淡地吩咐道:“走吧。” 过了许久,祝生把窗帘缓缓拉上,隔绝了这片璀璨光华。 而他随手放在床上的手机有一条短信提醒。祝生走过去瞟了一眼, 不止自己的各科成绩都在上面,对方连同各大高校的录取分数线也一并向他发送过来——毕竟对于谢清让来说,他有许多渠道,提前知晓这些并非是一桩难事。 稍微想了想,祝生给谢清让打去一通电话。 只响了一声,对面很快就接通,但是有点吵。谢清让还没有出声询问,祝生就笑眯眯地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L大啦。” 少年放软了声音,尾音又带出几分雀跃。谢清让闻言,眉头一动,他大致想象得出祝生此时此刻的模样: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瞳弯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明艳到令人挪不开眼,既惹人爱怜,又让他想要—— 占为己有。 谢清让问祝生:“你在哪里。” 祝生乖乖地回答道:“在舅舅这里。” _第39章 “出不出来?” 祝生答应,“好的呀。” 谢清让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我来接你”,就结束了通话。 不多时,谢清让的车开过来,让祝生下楼。 祝生和谢清让将近有一周的时间没有见过,他坐上车,枕在谢清让的肩上跟他说话,谢清让用一只手揽过祝生的腰,把人带在怀里,时不时地应上一声,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在给人发短信,祝生望过去,谢清让似乎是在确认以自己的成绩,能否被L大录取。 对方倒也知趣,并没有多问这是什么人,只是回复道:【谢少,没有问题的。】 祝生夺过谢清让的手机,偏着头问他:“我没有手机好看?” “怎么。” 祝生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看我,不要看手机。” 谢清让眉梢轻抬,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祝生的脸,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开口道:“看腻了。” 祝生轻轻地握住谢清让的手,葱白的指尖掠过他的掌纹,少年在谢清让的怀里撒娇似的蹭了几下,笑得狡黠又明丽,眼神也湿漉漉的,“舅舅要出国半个月,本来……我想陪着你的,但是既然你看腻了,那就算啦。” 谢清让侧眸望向祝生,“你是不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祝生眨了眨眼睛。 谢清让抬起眼,眸色深黑,“我说……会让你半个月下不来床。” 祝生无辜地说:“不记得了。” 谢清让并没有轻易放过他,“我记得。” 祝生低下头,扣住谢清让的手指,轻轻地晃了几下。少年玫瑰色的脸庞娇艳欲滴,浓密而卷翘的睫羽遮住水光潋滟的眼瞳,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不要。会很累的。” 谢清让似笑非笑地问他:“不浪了?” 祝生把脸埋进谢清让的颈窝里,“我没有。” 谢清让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人按进自己的怀里,他闻着少年身上的草木清香,目光扫过祝生一小截雪白的脖颈,过了许久,终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今天我爷爷生日,我带你去见他一面。” 祝生抬起脸,拧起眉心,下意识拒绝道:“不要。” 谢清让垂下眸,“嗯?” 祝生不安地问道:“你爷爷不喜欢我怎么办?” 谢清让平静地说:“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祝生拧起的眉心并没有松开,他稍微偏过头,望着谢清让,轻轻地说:“最开始你就不喜欢我。” 谢清让半阖着眼帘,语气淡淡地说道:“从你高一进校起,我就知道你的名字了。” 祝生并不意外,他笑了一下,“肯定是佘已。” “漂亮又柔软,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像是一株菟丝花。”谢清让深深地看了一眼祝生,并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说道:“看见你的时候,我想的是——你不应该拥有自由。觊觎你的人太多,你也拥有太多的宠爱,无论你低头、抬眼还是不经意的一瞥,都是在招惹别人。 “……无知无觉地招惹着别人。” 祝生弯着眼睛笑,“我只招惹过你。” 谢清让“啧”了一声,不置可否,“是吗。” 他低下头,仔细地亲吻着祝生的眼尾,而后意味不明地说:“怪你美而不自知。” 祝生闭上眼睛,乖顺地让他亲完,最后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夸我好看,只是想骗我去见家长,这样以后我就不能再逃开了。” “是啊。” 谢清让漫不经心地答道。 谢老爷子大半辈子都在官场浮沉,积累了不少人脉,威望也极高,但是近年来年纪大了,身体也每况愈下,于是鲜少在外露面,更不再出席各类场合,甚至就连他此次的生日,本来并没有打算大办,但毕竟是七十大寿,终究要隆重讲究一些,这才有了这次的宴会。 谢清让带着祝生来到宴会大厅。 奢华而华贵的宴会厅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人,屋顶晶莹剔透的水晶灯光华璀璨,重重叠叠的珠串垂下,又于金箔壁纸上映出一片金碧辉煌,使得大厅内的灯光格外昏黄。 意识到不少人在打量自己,祝生想要收回他握着谢清让的手,但是谢清让只是眉头一皱,反手握住,并没有开口。 祝生不太确定地问道:“没有关系吗?” 谢清让没有搭腔。 佘已本来正百无聊赖地盯着玻璃杯,她穿着香槟色的小礼裙,平日的跳脱不再,倒有几分千金大小姐的气势。只是她一瞄见祝生,立即原形毕露,蹦蹦跳跳地凑过去,开心不已地说:“生生,你也来啦。” 祝生点了点头。 佘已笑嘻嘻地说:“漂亮媳妇儿要见公婆咯。” 祝生对谢清让眨了眨眼睛,向他求救,可他却视若无睹,只是问佘已:“爷爷在哪里?” 佘已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恍然大悟道:“表哥,你去外面看看?刚才外公说这里太闷,二叔就陪他出去散步了,外公身体不太好,他们应该不会走远的。” 谢清让微微颔首。 佘已又补了一句:“表哥,你把生生交给我吧!” 周围许多目光放在祝生的身上,除却有人留意到谢清让与祝生的亲昵举止,看过一眼就作罢,更多的眼神里有对祝生的好奇,也有惊艳,他们过于肆无忌惮与明目张胆。谢清让皱起眉,不动声色地对祝生说:“让佘已带你逛一逛。” 祝生笑眯眯地说:“好的。” 谢清让抬脚离开。 佘已太久没有见到祝生,她兀自沉迷了一会儿美色,捂着心口“呜呜呜”的装哭,“生生,你太好看了吧。我跟你讲,表哥太讨厌了,他就是想独占你的美貌,每回我说想去找你玩儿,表哥都不许,我又不跟他抢你,占有欲这么强,别要了吧!” _第40章 祝生弯着眼睛笑。 佘已抱怨完,又悄悄给祝生指谢家有哪些人,美名其曰尽早过门认人,“这个是我表姐,刻薄还吝啬,你以后不要搭理她。那个、那个穿得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是我表弟,其实是个私生子,一门心思和表哥争权,脸比李见著都大。” “还有……咦,外公怎么回来了?”佘已正到处乱瞄,忽而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他小声地跟祝生说:“生生,你看,现在从外面进来,拄着拐杖,穿一身唐装的就是我外公——表哥的爷爷。表哥好像没有遇见外公。” 佘已正给祝生介绍着家里人,谢老爷子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过来。她的脸一皱,“完蛋了。” 谢老爷子倒没有搭理佘已,而是开门见山地问祝生:“你就是祝生?”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下。 谢老爷子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谢清让不在,佘已不敢把祝生单独留给谢老爷子,她连忙撒着娇说:“外公,这里太没意思了,我想和生生到外面逛一逛,你们晚点再说呗。” 谢老爷子撩了撩眼皮,不吃她这一套,“你自己去。” 佘已不肯,“一个人多没意思。” 谢老爷子问她:“这是你表哥交待的?” 佘已连忙摇了摇头。 谢老爷子对祝生说:“你跟我过来。” 佘已还是不放心,打算再跟谢老爷子撒会儿娇,意图把人带走,然而祝生却对佘已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再管自己。谢老爷子留意到两个人的举动,若有所思地望着祝生,说:“你倒是懂事。” 佘已小声地说:“外公,我早就告诉过你,生生很讨人喜欢的,你还不信,非得和表哥……”说到这里,佘已陡然止住,她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连忙捂住嘴巴,补救道:“非得说不行。” “你先自己去玩。” 佘已不情不愿,“外公,你把生生吓到了怎么办?” 谢老爷子不耐烦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我不至于对付他,说几句话就全须全尾地还给你。” 佘已纠正道:“是还给表哥。” 谢老爷子懒得搭理她。 佘已几乎是一步三回头,还不停对祝生挤眼睛,谢老爷子捏住手里的拐杖,平静地说:“她很喜欢你,清让也很喜欢你。” 祝生没有说话。 “我从小就把清让接在身边教养,他的性格冷淡,和谁都不亲,很适合接我的班。我教他为人处世留三分底线,也教他不破不立,到头来教会他的,全部都用在了我自己的身上——为了你。”谢老爷子的语气很淡,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说:“看样子,清让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前段时间自己去了哪里。” 祝生拧起眉,“我问过,但是他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吧,但是你应该猜得到,那段时间他并不轻松。”谢老爷子说:“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便向我证明不是他需要我们谢家,而是我们谢家——需要他。”停顿了片刻,谢老爷子说:“后来我向他妥协了。” 祝生抬起眼,“……谢谢您。” “你不必谢我,妥协并不代表我同意。”谢老爷子眯起眼睛,“但是我也不会干预你们。” 祝生抿了抿唇,轻轻地说:“对不起。” 谢老爷子颇为意外地扫了祝生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向祝生挥了挥手,“你走吧。” 祝生点了点头,“打扰您了。” 谢老爷子说:“你是个好孩子。” 说罢,他不再逗留,自己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离去。 谢清让返回宴会大厅的时候,佘已正在追问祝生,谢老爷子和他说了些什么。祝生望见谢清让,偏着头笑了一下,眉眼漂亮又精致,“他说只要我离开你表哥,就会给我所有我想要的——骗你的。” 佘已茫然地睁大眼。 祝生上前把谢清让抱住,脸埋进他的肩里,轻轻地说:“你爷爷告诉我,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但是也不会干预我们。” 谢清让并不意外。 祝生又说:“我们会在一起很久的。” 谢清让揽过他的腰,“嗯。” 吃过午饭以后,谢清让没有询问祝生回不回去,而是直接把人带到自己那里。他去浴室洗澡,祝生就坐在床边玩手机,忽然有人给祝生打来电话,他切出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是傅昭和。 祝生接通电话。 男人的声音温和,又带着几分笑意,傅昭和问道:“高考成绩应该出来吧?” “对的,傅先生。” 祝生把自己的总分报出来,傅昭和说:“R大应该没有问题。” 祝生状似惊喜道:“真的吗?” “但是我不建议你报R大。”傅昭和温声道:“据我所知,你的成绩其实可以试一试L大,L大的平台要更好一些,对你以后的发展也更有利。” “我知道的。”祝生蹙起眉,说:“可是R大的法律系很好,虽然我的性格不适合,但是我还是想学法律。” 傅昭和一笑,“那就得看你个人的取舍了。” “谢谢您。” 祝生向他道谢,傅昭和又问了问祝生的近况,简单地聊过几句以后,对面挂断电话。 身后却有人语气沉沉地问道:“你在和谁打电话?” _第41章 第31章 “……律师。” 祝生按熄手机的屏幕, 回过身来。谢清让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走出,脖颈搭着白毛巾,他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水珠从湿漉漉的黑发滴落,淌过精壮的胸膛,又沿着腹肌滑落,最终悄然没入浴巾, 再看不见。 祝生问他:“你怎么不吹头发?” 谢清让的神色淡淡,“待会。” 祝生并不在意谢清让的冷淡态度,他自顾自地拿起搭在少年脖颈上的那条白毛巾, 想要把谢清让发梢上的水迹擦干净。只是祝生才把手抬起来,他的手腕就倏而让人捏住,祝生疑惑地望过去,却对上谢清让深色的瞳眸。 无波无澜, 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祝生疑惑地问道:“怎么啦?” 谢清让一言不发地垂下眸,少年只到他的肩, 身量单薄,而抬起来的面庞则姣好美艳。那对乌黑的眼瞳总是沾着薄雾与烟雨,此刻的少年正茫然地望向自己,神色无辜而柔弱, 似是已将自己全然献给他,且毫无保留。 过了许久,谢清让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什么律师。” “一个讨厌的律师。”祝生弯了弯眼睛,眼角眉梢都带上笑, 漂亮得几乎失真,“他的协议书害得我成为了一无所有的穷鬼。” 说完。祝生环住谢清让的脖颈,伏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说:“以后……我只有你了。” 谢清让半阖着眼帘,深黑的瞳眸掠过几分若有所思,他任由祝生在自己怀里撒娇,却丝毫没有把人抱住的意思。 祝生偏过头来,眸光湿漉漉的,“抱我。” 谢清让对此无动于衷。 祝生握住他的手,又紧扣住谢清让的手指,放到自己的唇边咬了一下。他望着谢清让,舔了一下自己的唇,偏淡的颜色覆上水光,似是雨水打湿的蔷薇花瓣,而玫瑰色的眼梢沾上春意。 他说:“……我好想你。” 谢清让的眸色稍深,“哪里想。” 祝生抓着他的手,从自己的眉眼抚过,“这里。” 寒玉一样的手掠过祝生的眉、祝生的眼、祝生的唇,又落至雪色的锁骨处。他把谢清让的手缓缓地放到自己的腰侧,笑眼弯弯地说,“我想你,我的身体……也想你。” 谢清让放在祝生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力道,他紧盯着祝生,“啧”了一声,终于把人按倒在床上。谢清让俯下身,哑声对祝生说:“你真浪。” 祝生无声地笑,他凑到谢清让的耳边,春容娇艳。 “……因为是你呀。” 他说。 祝生的体质特殊,又过于敏感,只是稍微碰一下,便会软倒在谢清让的怀里。少年的衣衫半挂在身上,欲褪不褪,他半睁着眼睛,几乎在这个有力的怀抱里软成一滩水,祝生咬住唇,又拽住谢清让的衣扣,身上白皙的肤色宛如珠玉,莹润而雪白,又隐约透出几许轻佻的红粉,诱人不已。 谢清让见状,眉头一动。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眸,瞥见怀里的人咬住自己的手指,并不出声,只是不住地轻轻喘息。 祝生的脖颈雪白而纤细,肩颈的线条漂亮不已,他就似是由玉石雕琢而成,从头发丝到指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精致得无与伦比,深受造物主的偏宠。 过了许久,谢清让眸色沉沉地开口道:“别咬手指。” 少年的脸庞恰似由玫瑰汁水熏红,每一寸都明艳到了极致,他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泣音,声音甜腻又诱人,“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 谢清让盯住祝生娇艳欲滴的面庞,明知故问道。他低头凑到祝生的耳边,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个小骗子,满嘴谎话,从来都……不老实。” 温热潮湿的气息全然落在耳后,淡淡的冷松香清冽,将祝生围困于内。少年一再遭到逗弄,他在谢清让的怀里撒娇似的蹭了几下,葱白的指尖难耐地划过谢清让的掌心,如同羽毛掠过,很轻很轻,又带起几分痒意。 祝生抬起黑白分明的瞳眸,媚眼如丝,“……我不是小骗子。” “是吗。” 谢清让不置可否,他的余光扫过祝生的脸,将少年情动的模样尽收眼底。他把手抬起来,修长的指间尚沾着晶莹剔透的水迹,谢清让垂下眸,意味不明地开口道:“那就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气。” 祝生似是没有听见,只拿湿漉漉的眼神瞟向谢清让,潋滟的水光打湿他的眉眼,又带出几分别样艳情而,秾丽的颜色则在眼底荡漾开来。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我会乖乖的,你亲一下我。”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谢清让盯着他看了几秒,倏而把人抱起来,放到浴室的镜子前。他捏住祝生的下颔,迫使祝生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眼角眉梢都沾上春潮的少年,而后似笑非笑地说:“看着。看着你自己到底有多浪,看着你自己是怎么样撒着娇,让我放过你。” 这一天下午,祝生始终在哭泣。谢清让对于他的求饶视若无睹,无论是祝生的手腕、亦或是他的脚腕,白皙的肤色如同被打湿的玉兰花瓣,无端沾上胭脂的桃红,这似是谢清让对祝生的惩罚,又似是爱到了极致,恨不得将他揉入自己的血骨。 傍晚时分,谢清让终于放过祝生。 远方的天色瑰红,落日的余晖映照于祝生的脸上,为少年白皙的肤色镀上几许薄红。浓密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一层淡影,而那精致的眉眼里尚存春意,祝生不太安稳地蹙起眉,随后又稍微侧过脸来,把脸埋进谢清让的脖颈里。 随着他的动作,薄被从身上滑落一小截,露出圆润的肩头,花瓣似的红痕绮丽。 谢清让把温控器的温度调高,而后一手揽过祝生,把人拢入怀里,他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少年光滑的脊背,最后从枕头下拿出祝生的手机,轻而易举地解开他的手机锁。 最近通话里只留有一条通话记录,备注是傅昭和。 谢清让若有所思地掀起眼帘,眸色一片深黑。 等到祝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谢清让不在,他安静地坐起来,眼角眉梢带着几分娇慵,祝生不太舒服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里满是指印。 系统忙不迭地提醒道:“生生,刚才你在睡觉,嫉妒翻过你的手机,他肯定又要偷偷让人调查贪婪了。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给贪婪的备注是什么呀?姓傅的人有那么多,备注是傅先生的话,说不定嫉妒就调查不出来了。” “……他果然听见了。” _第42章 祝生稍微拧起眉心,“没有用的。即使只是一个号码,他也可以把人查出来。” 系统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没过多久,又疑惑地问道:“生生,实在不行,其实你可以让嫉妒陪你一起去R大呀。只要你说出来,他肯定会答应你的,而且这样你就不用再瞒着他了,也不用再惹他生气了。” 它说完,自己又连忙否定道:“不行。嫉妒肯定会把你管得死死的,完全没有机会再接近贪婪了。” 祝生轻轻地说:“不是的。” “即使这只是一个游戏,而他只是其中的一个人格。”祝生偏过头,盯着自己手腕一侧的绯红吻痕,抿着唇笑了一下,“我对嫉妒说过那么多谎话,但是偶尔也是会有真话的——他拥有的应该是最好的。” “我想让他们都拥有最好的呀,为了我失去或是选择放弃,真是太不值得了。” 祝生垂眸道:“……真的很不值得。” 说完这些,祝生下床,他不太确定地推开书房的门,谢清让正坐在书桌前使用笔记本电脑。 “你的密码是多少。” 见到祝生,谢清让瞥他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已经可以填报志愿了。” 祝生回答道:“密码是962464.” 谢清让给了祝生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示意他过来,祝生乖顺地走到谢清让的身旁,有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向他伸来,带着几分强迫性的意味,把祝生按进自己的怀里,并让他坐下来。修长的手指在登录界面敲击出六个数字,谢清让进入网站,给祝生只选下L大这一所高校,最后敲击回车键选择确认。 祝生看着看着,忽而笑得眉眼弯弯,他对系统说:“……他又心软了。” 而后稍微抬起乌黑的瞳眸,祝生问谢清让:“你知不知道我的密码是什么意思?” 谢清让低下头,“嗯?” 祝生笑眯眯地说:“你用手机的九宫格试一下。” 第32章 谢清让的余光从祝生身上掠过, 拿起自己随手放在笔记本电脑旁边的手机,他漫不经心地依言尝试了一遍,等到目光落及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三个字,指骨分明的手忽而一顿—— 我爱你。 祝生稍微偏过头来,紧扣住谢清让的手,笑眼弯弯地问道:“是什么呀?” 谢清让倒没有立即开口,只是望着祝生的手。 他就连手也生得漂亮, 十指尖尖,白净如玉,柔若无骨。室内冷气开得太足, 祝生的身上穿着谢清让的衬衫,挽起来的衣袖下面是一小截雪白的胳膊,尚存的红痕与指印在偏白的肤色上格外显眼。 这是他留下来的痕迹。 谢清让掀起眼帘,把手机放到书桌上, 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祝生的脸,“自己看。” “不想看。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祝生枕在谢清让的肩上, 轻轻地咬了一小口,他似是在抱怨,稍软的尾音却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 你还没有对我告过白。” “告白?” 谢清让侧眸瞥他一眼,放在祝生腰侧的手稍微用力,起身把人抱起来。他平静地问道:“你要什么样的告白?” 祝生回答:“不是吓唬我的告白。” 谢清让眉头一动,“嗯?” “你总说是我先招惹你的, 以后就再也不能从你身边逃开了。”祝生想了想,乌黑的眼瞳望向谢清让,他笑眯眯地说:“还有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你只想让我看着你,也只想让我对你笑。” 谢清让把祝生抱到楼下,做饭的阿姨正在忙前忙后地把饭菜往餐桌上端,他吩咐阿姨给祝生煮点粥,而后语气毫无起伏地问他:“怎么。” 祝生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太不温柔啦。” 谢清让没有看他,只是语气淡淡地说:“因为……你还不够听话。” 祝生歪着头,“我才没有。” “先吃饭。” 谢清让应该提前给阿姨交待过,所以这一回的饭菜大都清淡爽口,但是祝生还是没有吃下太多,除却他一到夏天,胃口就不太好以外,还有下午无休止的欢愉使得他太过困倦与疲乏,这会儿几乎连筷子都要拿不起来。 谢清让见状,亲自把粥喂给他喝,但是祝生只吃下小半碗,就拧起眉心摇了摇头,把谢清让的手推开。祝生靠在谢清让的怀里,尾音稍软,“困。” “你靠撒娇管饱?” 谢清让若有所思地问他。 祝生抬起眼,瞳眸乌黑,眼角眉梢都是笑,“靠你。” 谢清让瞥他一眼,起身把人抱起来。 祝生轻轻地推了谢清让一下,眼神湿漉漉的,“你不要总是抱着我呀,我可以自己走的。” 谢清让置若罔闻,闻言只是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力道大到几乎是要将祝生揉碎了,再一点一点融入自己的血骨。他半阖着眼帘,遮住黑沉沉的眸色,意味不明地说:“不把你抱紧,我就抓不住你了。” “抓不住我?” 祝生侧过脸来,无辜地看向他,神色茫然又无害,然而谢清让的目光只是从他的身上一扫而过,并没有任何要向祝生解释的意思。 谢清让不搭腔,祝生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安静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乖顺不已。过了许久,祝生的手指再度扣上谢清让的手,他撒娇似的晃了几下,心不在焉地对系统说:“三岁,帮我把我的志愿改到R大。” 系统脆生生地答应下来,“好的呀。” 祝生在谢清让的怀里,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的性子喜静,平日就不太爱出门,入了伏的天气又过于闷热,谢清让没有提起过送他回家,祝生就一直留在这边,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书房或是卧室里看书,少年坐在窗台前,纱帘外是璀璨白昼,而他的脸庞映上疏疏光影,安静又漂亮。 期间李见著来过一趟,但是谢清让并不总是在家陪着祝生,于是他扑了个空,干脆把自己好不容易弄到的两张游轮票交给祝生。 _第43章 “校花,原来你对谢少这么放心啊。” 李见著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笑得不怀好意,“谢少肯定没有告诉过你,对他投怀送抱的人可有不少。既然是正宫,还是家长都见过了的,你就应该多跟他出去逛一逛,省得老有人打他的主意。” 祝生抿着唇笑了一下,明艳而不可方物,“不用的。” 李见著啧啧叹道:“……谢少可真是人生赢家。” 饶是李见著对祝生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心思,这会儿也让他晃了一下眼。祝生本来就生得极美,肤白润泽,眉眼昳丽,更何况又尝过人事,倒是有着一如既往的精致与脆弱,但是顾盼生辉间,又偏偏多出几许无端的艳情—— 那是让人疼爱过许多遍,沾在眼角眉梢,吹不散也拂不去的春意,夺人心魄。 祝生把手里的书放下来,稍微抬起头,他眨了眨眼睛,笑得狡黠,“我把他追到了手,难道我不是人生赢家?” 李见著挑起眉,意味深长地说,“校花,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佘已成天抱怨她表哥冷冰冰,对什么都不上心,按道理来讲,他应该是一个从来都不会关注别人的人。” 说到这里,李见著顿了顿,接口道:“但是我记得高一才开学的时候,你从外面走进教室,你猜一猜谢少当时是什么反应?“ “你肯定猜不到。”李见著自问自答道:“当时我听见他叫出了你的名字。” “……是祝生。” 祝生倏而睁大眼瞳。 李见著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况且这些本就不应该由他说出来,他耸了耸肩,跟祝生道别,结果人都要走了,又突然回过头来感叹道:“不过说起来,幸亏你也是喜欢谢少的。” “谢少的性格倒是冷冷淡淡,好像什么都没有放在眼里,其实骨子里偏执又强势。他想得到的,向来都是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用尽各种手段,必定要得到,再牢牢地攥进自己的手心里。” 李见著笑嘻嘻地说:“校花,你可千万别作死啊。” 第33章 “他……” 祝生轻轻地开口, 但是李见著并没有听见,已经自顾自地离开这里。 “高一呀,生生。”系统兴冲冲地说:“这个时候还是现实世界里的谢清让,不是游戏世界里的嫉妒呢,原来你们这么早就已经有故事了。生生,你是怎么假装不小心,让谢清让注意到你的呀?” 祝生拧起眉, 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现实世界里的谢清让,而不是游戏世界里的嫉妒?” “因为游戏世界里的初始时间,就设定的是你自杀的那一天。” 系统想了想, 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为了世界观的完整,程序还是有补充新剧情的。比如阿姨本来应该不在了的,但是现在还好好的,叔叔也只是失去意识, 躺在疗养院的病床里而已。对了,还有生生你……现在也才好好的, 你念完了高中,该去读大学了,以后的生活可以慢慢补全。” 祝生问它:“所以李见著说的……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系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你的高一是处于游戏世界的初始时间以前,而且又对后来的游戏世界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当然是真实发生过的啦,程序才不用费力地替换新的剧情。” “这样啊。” 祝生慢慢地垂下眼眸,睫羽在眼底落下淡影,过了许久, 他抿着唇无声地笑,眼角眉梢都弯了起来,“……真是一个惊喜呢。” 谢清让回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祝生还坐在床上看书。 少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雪白的脖颈上,沾上水汽的脸庞有些潮湿,越发显得娇艳欲滴,而打湿的衬衫漏系了几颗衣扣,白皙的肤色如同玉石一样润泽无瑕。谢清让把目光从他的身上收回来,瞥见放在桌子上的游轮邀请函,随口问道:“李见著来过?” 祝生点了点头,“但是你不在。” 谢清让问祝生:“你想不想去。” 祝生没有抬起头,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都可以。” 谢清让见状,眉梢轻抬,他走过去按住祝生手里的从祝生的手上抽出来,祝生这才疑惑地抬起头,本想出言询问,但是望及谢清让深潭似的幽深瞳眸,忽而想到书里自己才看见的那一句话,于是小笑眯眯地说:……However little time I havelive, I'll live long enoughsee your love out.”(我活得时间再短,也要比您爱我的时间长一些啊。) “是吗。” 谢清让捏住祝生的下颔,把他的脸抬起来,而后吻住祝生的唇。 偏淡的唇色在此刻覆上水光,唇舌间的厮磨使得颜色逐渐变得艳丽起来,如同一枝被露水打湿的蔷薇,花色秾丽,花枝娇柔。谢清让把祝生按进怀里,漫不经心地说:“我不是阿尔芒,你会失望的。” 祝生环住谢清让的脖颈,“可是阿尔芒也让玛格丽特失望了。” 谢清让不置可否,“去游轮吧。” 祝生答应,“好的。” 而系统则小声地咕哝道:“生生,你就是在欺负我们的程序不是双语运行的!” 祝生无辜地说:“我没有。” 六月底“维多利亚号”游轮出海航行。 “维多利亚号”是十大豪华游轮之一,共有二十层甲板,风格别致,极尽奢华,它被被誉为“海上最耀眼的明珠”以及“海上不夜之城”。 穿过透明的海景廊桥,谢清让与祝生踏上甲板。 “生生!” 还未进入船舱,佘已就拍了拍舷窗,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她瞟了一眼谢清让,兴奋不已地对祝生说:“我还以为你和表哥不会来玩呢。” 祝生笑眯眯地说:“你也来啦。” “不来白不来,而且好多人都跟我说“维多利亚号”好玩儿了。”佘已吐了吐舌头,说:“对了,这里居然还有赌场和酒吧。生生,你马上陪我一起去玩吧,赢了算你的,输了就算到表哥的头上。” 祝生摇了摇头,“不玩。” 佘已撒娇,“生生生生生生。” “恶心不恶心。”李见著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后面捂住佘已的嘴巴,没好气地说:“你谁啊。人祝生又不是专程来陪你玩的,抬起你的脑袋,往右边看,看见你表哥了没有?自己一边儿待着吧你。” _第44章 佘已不服气,“生生现在是我的小表嫂,还是家族认证过的,毕竟家长都见了,那我就是他的表妹。陪我这样可爱又听话的表妹玩一会儿怎么了?晚上我再把他给表哥还回去就是了。” 李见著仔细端详她几眼,挑着眉说:“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佘已美滋滋地问道:“本小姐貌美如花?” 李见著吊儿郎当地说:“你的脸居然有这么大。” 佘已怒道:“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李见著与佘已一吵起来就是没完没了,佘已说不过就搬救兵,谢清让稍微皱起眉,并不想参与,他不感兴趣地给佘已丢过去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而后侧过脸来,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祝生:“去别处看看?” 祝生点了点,临走前又往佘已那边瞟了一眼,笑眼弯弯地说:“我还以为佘已是讨厌李见著的。” 谢清让望着祝生,“讨不讨厌,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你呢。” 祝生歪着头,轻轻地问道:“讨不讨厌我?” 谢清让一手揽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他淡声问道:“讨厌还是喜欢,你会不知道?” 祝生无声地笑,“可是我想听你说出来。” 谢清让没有搭腔。 他们乘坐的白色的游轮平稳地行驶在辽阔无际的海洋之上,一路劈风斩浪,压下翻涌的海波,卷起千堆雪。习习海风吹拂而过,挟裹着季风的温暖与洋流的潮湿,捎来南方的水汽。 夜幕沉沉压下。 最终佘已还是没能如愿去到赌场和酒吧。 她垮着脸坐在舞池旁的高脚椅上,百无聊赖地搅着玻璃杯里的果酒,杯中的冰块“哗啦哗啦”的响。佘已忧愁地说:“我要的是鸡尾酒、摇滚乐和蹦迪,而不是果酒、交响乐和交际舞。” 祝生单手托着腮,“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佘已嘀咕道。她瞄见谢清让站在窗边抽烟,李见著长在跟人勾肩搭背地称兄道弟,连忙大着胆子撺掇道:“生生,反正表哥顾不上你,我们偷偷溜出去玩吧。” “赌场还是酒吧?” 佘已大言不惭地说:“先酒吧。要不然等我们输成穷光蛋,就没有心情再到酒吧玩儿了。” 祝生侧眸望向窗边的谢清让,笑着摇了摇头。 佘已还不死心,试图说服他:“生生,你不要、不要……” 她说到一半,卡壳了。 那边的谢清让似有所感地回过身来,深黑的瞳眸从佘已身上一扫而过,落至祝生那里,眉眼间的冷淡与疏离在望及祝生乌黑的眼瞳时,略有融化,却又不甚明显。 船舱的灯光璀璨,望向他的少年脸庞姣好,弯起来的眉眼精致到了极点,也漂亮到令人挪不开眼,他就坐在那里,熠熠生辉。 谢清让掐灭烟头,抬脚向祝生走过去。 夜风都好似在此刻温柔起来,船舱外抱着吉他的少女低声哼唱,与交响乐相互交织,而船舱内的光影浮动,欢声笑语融为一片。 祝生笑吟吟地说:“谢先生,跳支舞吧。” 谢清让眉头一动,向祝生伸出一只手。 而他放在口袋手机却响了一下。 谢清让拿出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语气淡淡地说:“等一下。” 祝生乖顺地点了点头。 船舱内太吵,谢清让接通电话,缓缓往外走去。玛瑙明灯映出摇曳的火光,忽明忽暗,潮湿的海风拂乱海洋,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 “谢少,你们那边是不是改了志愿?”对方的语气有些疑惑,”本来按照他的成绩,我们这边是可以提前录取的。但是刚才我让人查了一下,报在R大,现在网站已经锁定了,投档在那边,这……” 谢清让抬起深色的眼眸,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而电话那边的人则对此一无所觉,只是略带歉意地说:“谢少,真是不好意思,没有帮上您的忙。” “……喂?谢少?” 无人回应。 第34章 “本Prom Queen是不会屈服的。” 佘已越想越不得劲儿, 把玻璃杯往外一推,扭过头来指着自己的脸,说:“生生你看,我连妆都化好了,绝对不能浪费。既然你不去,那我就自己过去玩儿啦,表哥回来问起来, 你就跟他讲是我晕船,先回去睡觉了。” 祝生这才留意到佘已换了身黑色挂脖的连衣裙,连妆容都不再是过往的清爽。她拿出手机调到自拍模式给自己补口红, 最后站起来转了一小圈,长度只到大腿的荷叶裙摆扬出柔软的弧度。 佘已臭美完,笑嘻嘻地问道:“生生,好看吗?” 祝生点了点头, 随即又不确定地问道:“你一个人?” 佘已把手机塞进小方包里,“对呀。” “不安全。” 祝生稍微拧起眉心, 不太放心佘已自己一个人去酒吧玩。他思忖片刻,对佘已说:“你先坐一下,等你表哥接完电话,我们一起陪你过去。” “不要带表哥。”佘已忙不迭地摇头, “带上表哥就没有意思了。先不说人家认不认识他,表哥就冷冰冰地站在旁边,完全不会有人来和我搭讪的。生生,就我们两个人偷偷过去吧, 趁现在表哥和李见著都不在,我们可以快去快回,假装无事发生过。” “但是……” _第45章 佘已双手合掌,“生生,你真的要拒绝幼小可怜又无助的我吗?” 祝生侧过头望一眼窗外,谢清让还没有结束通话,“……好吧。” 佘已见祝生答应下来,想了想,又说:“算了,表哥接完电话回来看不见你,肯定会担心的。等到了酒吧那边,我再给他发一条短信告诉他在酒吧,反正表哥要怪也只会怪我在头上,才舍不得生你的气呢。” 祝生笑了一下,“走吧。” 佘已一早就给自己踩好点了,她兴高采烈地拽着祝生往外溜。 迎面而来的海风途经汪洋,卷来咸湿的气息,海潮在寂寂深夜里翻涌不息,不知疲倦地拍打在远处的礁石之上。驶向远处的游轮似是一座漂流于洋面的不夜之城,二十层甲板都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玛瑙明灯,从船头至船尾,火光飘摇,熠熠生辉,不见尽头。 佘已拽着祝生走进一间船舱,“就是这里。” 酒吧里晃动的灯光黯淡,破碎的光影映在做旧的墙面,斑驳陆离。祝生和佘已坐进卡座,佘已指着酒水单,把名字好听的调酒全部点了一遍,“要一杯玛格丽特、长岛冰茶……还有自由古巴和龙舌兰日出。” 祝生托着腮提醒道:“你会喝醉的。” 佘已歪着头无辜地说:“生生,其实这些酒都是给你点的。” 祝生笑眯眯地说:“但是我也不会喝酒。” 佘已理直气壮地说:“就是因为你不会喝酒,我才点给你的。刚才我思考了一下,把你灌醉以后,表哥再过来,就顾不上再给我放冷气了、收拾我了,只能面无表情地把你从酒吧里抱出去。” 她说完还美滋滋地感叹道:“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 “凑个桌?” 祝生正无言以对,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来。戴着墨镜的男人自顾自地把玻璃杯放到桌上,而放在上面的手指骨分明,修长却有力,段城取下墨镜,望着坐在这里的少年,说:“小美人儿,又见面了。” 佘已本来还在编辑短信,打算向谢清让自首,见状立马放下手机,又把自己即将说出口的回绝硬生生地吞下去,她悄悄扯了一下祝生的衣摆,用点答应下来。 祝生弯着眼睛,“好久不见。” “倒也没有太久。” 段城的余光瞥过来,见到祝生侧过头,似乎在找什么的样子,又语气散漫地开口道:“段十四没有来。它超重太多,关在家里减肥。” 祝生疑惑地问道:“你有两只猫?” “只有一只。”段城回答道。“它十三斤的时候叫段十三,十四斤的时候叫段十四,我本来以为它起码会因为自己的体重而象征性地羞愧一下,但是看起来……对于一只猫来说,要点脸不太容易。” 祝生忍不住笑,“羞愧减肥法不适合猫。” 段城不置可否,他的目光掠过祝生,最后落在佘已的身上。过了许久,段城抬起下颔,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你女朋友?” “不是的!” 佘已连忙否认,她没能从自己的包里找到纸笔,干脆拿出一支新买的口红,再向段城伸出一只胳膊,期待不已地问道:“段哥哥,我、我是你的粉丝,请问你可不可以帮我我签个名呀?” 段城挑起眉,侧眸望向祝生,说:“我还以为你身边的人和你一样,从来都不看电视,也不看电影,更不关心娱乐八卦。” 佘已小声地为自己辩解,“只有生生是这样的。我、我可喜欢你的节目了,不管是电视剧、电影还是有你的综艺节目,每期都会追的。” 祝生则笑眯眯地说:“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大明星啦。” 佘已纠正道:“是影帝。” 段城哼笑一声,倒没有搭腔,只是拿起酒杯,轻啜一口。 佘已首次与自己喜欢的明星共处一室,简直兴奋得无以言表,她努力地找话题,想多和段城说几句话,于是无比紧张地问道:“段、段哥哥,你最近还在补拍《水银泻地》的镜头,还是已经开始拍《第八封情书》了呀?” 段城把玩着玻璃杯,尚未开口,只是才抬起眸,佘已就忽而记起祝生在学校里总是收到莫名其妙的情书,又扭头问道:“对了,生生,你最近还有收到奇怪的情书吗?” 祝生摇了摇头,“没有。” 佘已乐观地说:“大概是终于放弃你啦。” 段城饶有兴趣地问道:“奇怪的情书?” “全是情诗,孤独不孤独的,还有什么偏执和极度渴求。”佘已对段城知无不言,她想了一下,补充道:“有一首诗还让生生小心点呢。其实我觉得那个人给生生的,根本就不能算是情书,应该是威胁信才对。” 段城懒洋洋地说:“……美即原罪。” 祝生只是抿着唇笑,没有出声。 段城单手撑着下颔,目光不经意地从祝生的脸上扫过,此刻的少年眉眼弯弯,明艳的脸庞生得昳丽而精致。他看了几眼祝生,若有所思地说:“我的剧本里有一首诗,这样漂亮的小美人儿,收到的应该是这样温柔的情诗——” 他的嗓音低沉,又极富磁性,“将恋爱这个字,和猫这个字更换。 那个月夜里, 自从见过铁皮房顶上的一匹恋爱之后, 我完全对你陷入猫。 我说。 然后将白兰地倒进杯子里, 恋爱立刻在旁边摇动起胡子。” 祝生眨了眨眼睛,“太温柔啦。” 段城靠到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带着几分痞气。他把目光从祝生那里收回来,却又瞥见不远处有人正在向他招手,段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向祝生和佘已告别,“小美人儿,还有这个小可爱,我还有事,先走了。” 祝生点了点头,对着他笑了一下,“再见。” 段城说:“回见。” 佘已红着脸不太确定地问祝生:“我的段哥哥是不是叫了我小可爱?” _第46章 祝生笑眯眯地回答:“是呀。” 佘已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生生,我的段哥哥居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有只手向祝生伸过来,捏住了祝生的手腕,过大的力道让祝生的眉心轻轻地蹙起来,而佘已则抬起眼,望入了一对眸色深黑的瞳眸。她美滋滋地说:“表哥,你终于来……啦。” 佘已突然顿住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段城的到来,自己并没有把编辑好的短信发送给谢清让,毕竟主动自首和人赃并获地被抓住是不一样的性质,佘已连忙补救道:“表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本来是想跟你说我和生生在酒吧的,但是、但是……” 她吐了吐舌头,心虚地说:“谁知道我的段哥哥过来和我们拼桌了。” 谢清让并没有理会佘已,只是半阖着眼帘,稍微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把毫无防备的祝生扯进自己的怀里。谢清让低下头,语气毫无起伏地问道:“他给你的情诗有多温柔?” 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第35章 祝生几乎撞在谢清让的怀抱里, 他拧起眉尖,“……疼。” “嗯?”谢清让对此置若罔闻,只是面无表情地盯住祝生。他捏在手里的那截雪白的腕子似是冷白絮堆起来的,纤细又易碎,只肖稍微用些力,便会在手腕一侧浮出指印,分明得如同雪光映红梅, 白的是皎洁月色,红的则是心尖朱砂,无端艳丽。 谢清让问祝生:“有多温柔?” 祝生轻轻地回答道:“没有你温柔。” “是吗。”谢清让的眸色深暗得好似将远天的夜色尽收于内, 也深幽得如同无波无澜的寒潭。那是月落星沉、透不出一丝光亮的荒原在须臾之间冰封千里,而结出的冰霜冷得刺骨又惊人,“我从来都不温柔,你又在撒谎。” “——第四次了。” 他说。 祝生抬起乌黑的眸, “我……” “不要说话。”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祝生的唇,微凉的指尖没有什么温度。谢清让缓缓俯下身来, 目光掠过少年过于精致的眉眼,语气平淡到听不出任何的喜怒,“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几句真话?” “这么快就玩厌了, 想要摆脱我?”谢清让的手指用力,少年淡色的唇浮出蔷薇一样的花色,他垂下眼眸,深不可测的眼底划过几分若有似无的晦暗。谢清让淡声道:“真是可惜, 我还没有玩够。” 祝生几乎是立即反应过来,谢清让并非是为段城而发作。他咬住唇,黑白分明的眼瞳水光莹润。玫瑰色的脸庞被逐一打湿,薄薄的云烟拢在眉间,楚楚可怜的少年漂亮到令人心碎,也单薄到让人只想将其拢入怀中,好生疼爱。 “我没有……” 佘已以为是因为自己执意要来酒吧,才害祝生惹得谢清让不悦。她扯了扯谢清让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说:“表哥,你不要再怪生生了。都是因为、都是因为我不肯等你回来,生生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到酒吧,才会跟过来的。” 谢清让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佘已,只是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不咸不淡地说:“让李见著送你回去。” 佘已小声地开口:“表哥。” 谢清让不搭腔,他用余光瞥一眼祝生,氤氲开来的水汽把少年的眼角眉梢沾湿,而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湿漉漉的,无害又柔软。手指缓缓抚过祝生的眉眼,谢清让为这个精致而脆弱的少年心软过许多次,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自己走回去……还是我要抱着你回去。” 祝生不说话,他泫然欲泣地抬起脸,姣好的面庞娇艳欲滴。 谢清让收回自己放在他身上的目光,缓缓地问道:“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哭一下,再向我撒一个娇,我始终会对你心软?” 祝生咬着唇摇了摇头,浓密而卷翘的睫毛搭下来,落下一层虚虚的淡影,眼尾处拖出的绮丽红痕与破碎的光影相衬,旖旎不已。 “留着你的眼泪。” 谢清让的语气很淡很淡,甚至没有一丝起伏,他不再询问祝生,而是直接俯下身把人抱起来,抬脚就走。即将踏上甲板的时候,谢清让稍微垂下眸,深黑的眼瞳冷得几乎要结出冰来,他对祝生说:“……你还有一整个晚上可以哭。” “表哥。” 佘已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只以为谢清让不喜欢祝生来酒吧这种地方,“表哥,真的不怪生生。是我想来酒吧,也是我硬要缠着生生陪我过来的,他说过要等你回来,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瞒着你……表哥!” “没有想过?” 谢清让的脚步一顿,放在祝生腰上的手收紧力道,他的目光掠过怀里乖顺不已的少年,过了许久,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你真的没有想过?” 鸦羽一样的睫毛倏忽颤动,祝生很轻很轻地说:“……对不起。” 谢清让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深暗的眸色渐渐沉下来,他抱着怀里的少年,俊美的面容冷漠到了极致,而那过于冷峻的神色也如同融不开的积雪,淡漠、疏离,甚至没有一丝温度。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晃荡的灯影,招摇的海风不甚温柔地掠过游轮,惊起汪洋波澜,汹涌的海潮在此刻随着风声跌宕起伏,又逐一打散为海沫,扑向薄雾后若隐若现、忽明忽暗的海上灯塔。 佘已还想追,赶过来的李见著见状,连忙把人拦住。他故作轻松道:“别管他们,只是吵个架而已。” 佘已自责不已地说:“都怪我。” 李见著耸了耸肩,倒没有向她解释太多,只是安慰道:“你表哥有多喜欢校花,你不知道啊?谢少不就是生个气,他的占有欲那么强,这些对于校花来说都是小场面,你自己想想看,哪一回不是校花撒个娇就完事儿了?” 佘已将信将疑地说:“真的?” 李见著没好气地回答:“假的。” 佘已一想也是,不过她还是太愧疚了,于是闷闷不乐地说:“那你送我回去吧。” 李见著向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哄起佘已来倒是一套又一套的,但是自己这会儿再回味起来,眉头忍不住直皱,李见著自顾自地嘀咕道:“上回我就提醒过他不要作死了,这回校花的麻烦是真的大了。” 李见著半天不搭理自己,佘已戳了他一下,“喂,送我回去。” “听见了,没聋。” 李见著瞄了几眼佘已,吊儿郎当地说:“还好你比较笨,省心。我说余巳啊,以后你可千万别轻易作死啊,人家校花长得漂亮,作完还有人心疼,你呢,就做我的傻儿子吧,活着多好。” 尽管佘已不知道李见著在说什么,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发脾气。佘已怒道:“是佘已不是余巳!” 海风吹散少女脆生生的抱怨,海潮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一下又一下,声势浩大。面向海洋一侧的落地长窗无声地亮起明灯,海风悄然钻至屋内,带起薄如蝉翼的纱帘,祝生被扔到柔软的大床上,他无措地扯住谢清让的衣袖,“……你不要再生气了。” 刻意放软的尾音隐约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谢清让掀起眼帘,并没有搭腔。 _第47章 “以后我会乖的。” 祝生握住谢清让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滚落的泪水淌过他的两腮,又濡湿谢清让的手指,少年哭得梨花带雨,明艳的脸庞沾上水露,似是于清晨折下的蔷薇,有着最为柔软的花瓣,也有着最为秾丽的花色。 他稍微抬起脸,眼尾瑰红,“对不起。” “太迟了。” 指腹拭去祝生两腮的泪珠,谢清让望向祝生的目光无波无澜。他的语气毫无起伏地开口道:“我已经不想再给你自由了。原本我以为只是我的金丝雀太漂亮,所以才会引来这么多觊觎它的人,我舍不得把它关起来,只能在它的身上留下我的痕迹,但是后来我才知道……” 谢清让捏住祝生的下颔,“不是别人觊觎它,而是它在招惹别人。” 祝生摇了摇头,神色仓皇,“我没有。” “没有?”谢清让半阖着眼帘,瞳眸一片深黑,“到现在还在说谎。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治不了你?” 停顿了片刻,他嗓音沉沉地说:“你只适合被关在笼子里,做一只漂亮的金丝雀,也只有这样……你才能真的乖一点。” 说着,谢清让望向床上的祝生,面无表情地解开衣扣。 不曾间断的海风捎来海洋的潮湿与水汽,坐在床上的少年扑簌簌地落下眼泪,水迹漫过玫瑰色的脸庞,祝生的不安、祝生的无措,都只让他在此刻显得更是精致与脆弱,而少年的那白皙的肤色如同薄胎玉瓷,手腕上的红痕则是碾碎了的花瓣,诱人至极。 寒玉一样冰冷地手探入衣摆,又停留在祝生的尾椎处。 “……不、不要。” 意识到谢清让要做什么,祝生的尾音微颤。下一刻,没有任何的亲吻,也没有任何的抚慰,手指就这样粗暴地进入,祝生哭泣着咬住谢清让的肩,谢清让甚至连眼都没有抬起来过,只是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啪”的一声,骤起的海风带上没有关住的门,谢清让的动作一顿,祝生用力推开他的手,惊慌失措地往床下逃,只不过他才从床上坐起来,雪色的脚踝忽而让人拽住,祝生又硬生生地被谢清让拖回床上。 祝生低泣道:“疼。” 谢清让垂下眸,漠然地说:“不疼的话,你要怎么长记性?” 第36章 这是一场带有惩罚性的欢爱, 痛苦大过欢愉。无论是求饶,亦或是哭泣,都无济于事,即使祝生抬起脸抽泣着向谢清让索吻,泪水打湿姣好的面庞,少年在他的怀里不停打颤,谢清让也不为所动, 甚至连对待祝生的态度都没有过改变。 粗暴到没有一丝怜惜。 祝生咬住自己的手指无声落泪,扯开大半的衬衫挂在圆润的肩头,玉白的身体因桃红色的咬痕而沾上绮色, 他被迫承受着来自谢清让的占有与掠夺,白皙的腿间淌过浊液,又缓缓落至脚踝,过于大力的冲撞让祝生蜷起脚趾, 他呜咽着蹭过压在身下的薄被,最终再无痕迹 “不、不要了……” 谢清让半阖着眼帘, 眸色深黑,“乖一点。” 海潮不知疲倦地拍打着两岸的礁石,四起的风声掩过落地长窗内的哭泣与喘息,薄透的纱帘忽高忽低, 隐约可见的是远处火光破碎的灯塔,豪华游轮平稳地驶向大洋中心,把跌宕起伏的海波全然碾碎为汪洋上最不起眼的细小海沫。 从夜色深深、晨光黯淡到月落星沉、晨光熹微,酒红色的天鹅绒窗帘终于被人放下来。 祝生侧着身子已经沉沉睡下, 但是眉尖却还是不太舒服地拧着。他的一只雪白的胳膊压在薄被上,露在外面的圆润肩头上满是因过度疼爱而留下来的红痕,颜色恰似打散的胭脂,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而眉眼间尚存的春情则明艳至极,他就如同是一片揉皱的蔷薇花瓣,精致且柔软。 谢清让环着祝生的腰,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看了许久,低下头亲吻祝生的眼尾,而后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手上的力道极大。 金丝雀,本就该养在笼子里,困于方寸天地。 他想。 再醒过来的时候,祝生分不清这是白昼亦或是黑夜,他睡了太久,只觉得恍如隔世。海风再无法从落地长窗钻入室内,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挡住浮动的光影与喧嚣的海浪,祝生扶着床沿站起来,拉开酒红色的窗帘,顷刻间落日的余霞泼洒而来。 日暮时刻,天色瑰红。 系统在祝生的意识里嚷嚷道:“生生,好美。” 祝生弯了弯眼睛。 “我记得人类有好多电影都发生在这样豪华的游轮上面。”系统钻进自己的数据库,担忧地问道:“游轮最后不是沉没就是船上闹鬼了。生生,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有这么倒霉,刚好碰见游轮失事呀?” “这是天选之子的剧情。”祝生笑眯眯地说:“我们只是一个攻略游戏而已。” “攻略游戏明明也可以有沉船的剧情。”系统不服气,不过随即它想起来昨晚祝生哭了一夜,小心翼翼地问道:“生生,昨晚你为什么哭了一晚上呀?是不是嫉妒在偷偷地欺负你?” 想了想,系统又补充道:“我只有三岁,所以有好多剧情都不可以看,只能听见你不停地哭,还不可以安慰你。” 祝生摇了摇头,“他没有。” 系统半信半疑地问道:“嫉妒真的没有欺负你?” 祝生回答:“……没有。” 正在此时,有人刷下房卡,验证通过以后,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祝生回过身,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服务生。 “请问……” “您醒了。”他们两个人同时开口,服务生并没有看祝生,只是在门口略显拘谨地说道:“谢先生暂时还回不来。他让我不要吵醒您,并且在您起床以后,先给您准备晚饭,他忙完再回来陪您。” 祝生蹙起眉,“他在哪里?” “谢先生……” 服务生终于抬起头,话音却倏尔止住。站在落地长窗前的少年稍微侧过脸来,落日的余晖为他那过于白皙的肤色着上别样的艳丽,他的身上穿着偏大的衬衫,越发显得身量纤细而单薄,而光裸着的脚有着羊脂玉一样的细腻,踩在深色的地毯上,脚踝上的红色指印徒增几分旖旎。 漂亮得过了分。 不期而然地,服务生记起那位谢先生在临走前,脚步一顿。深色的瞳眸冷冷地觑向自己,过了几秒,他终于开了口,不咸不淡地向她交待道:“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但是不要让他从房间里走出去。” “……一步都不可以。” _第48章 能够来到“维多利亚号”游轮的人,不是位高权重,便是富贾巨商,而“维多利亚号”也正是面向上流社会开放的豪华游轮,不少人会带着自己的小情儿来到船上度假,但是像祝生这样容貌出挑,到底极为罕见,更何况还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想到这里,服务生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谢先生在十五层。” 祝生点了点头,打算自己过去找他。 服务生却拦在门口,“谢先生交待过,让您在这里等他回来。” 祝生抿了抿唇,似是疑惑,“我可以现在下去找他。” 服务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问祝生:“请问您晚饭想吃一点什么?我现在去厨房让他们给您准备。” 祝生轻轻地拧起眉心。 服务生又问了一遍:“请问您晚饭想吃点什么?“ 有一只白白嫩嫩的手从门后伸过来,悄悄牵住服务生的手,穿着蓬蓬裙的小姑娘探出一颗脑袋,卷发贴在红扑扑的小脸上,她好奇地盯着祝生,脆生生地说:“妈妈,这个小哥哥好漂亮。” 服务生把她往外面推,低声斥责道:“你先出去。” “好奇怪喔。”小姑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耍赖不肯走。她歪着脑袋,对祝生说:“妈妈要我出去,可是刚才有个哥哥不许你从这里出去。小哥哥,你这么漂亮,是不是那个哥哥养的宠物呀?” “漂亮的,而且只能待在家里,不可以出去。” 说着,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她并不知道不可以用“宠物”来形容一个人,只是撅着嘴巴说:“以前我有一只猫,白色的,它可漂亮啦,还有蓝色的眼睛呢,但是爷爷出门的时候忘记关上门,不小心把它放走了,我哭了好久好久,可是从那以后,我的猫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小哥哥,你一定要乖乖的,偷偷溜走的话,那个哥哥肯定会很难过的,就和我一样。”小姑娘不顾服务生的阻拦,小跑到房间里,一把抱住祝生的腿,她奶声奶气地说:“我找不到我的猫,很想很想它。” 祝生对着她笑,“我不是猫。” 小姑娘天真无邪地说:“但是你漂亮呀,你和我的猫一样漂亮。” “九九。”服务生把她扯回来,慌忙向祝生道歉:“暑假家里没有人,只能把她一起带上船,她平时很乖的,从来都不会这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小孩子只是胡言乱语,她什么也不懂。” “我知道。” 祝生很轻很轻地问道:“我是不是不可以走出这个房间?” 服务生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知道了。” 祝生垂下眸,长长的眼睫搭下来,漂亮的眉眼几乎美到失了真,清清淡淡的,单薄得如同风一吹就会散开来,“我不想吃晚饭,你先出去吧。” 服务员为难道:“可是谢先生交待过。” 祝生说:“是我自己不想吃。” 服务生皱起眉,“要不然先给您煮一碗粥垫垫肚子?” 祝生摇了摇头,“现在我还不想吃。” 服务生闻言,只得暂时退出房间。 “生生,你还说嫉妒没有欺负你呢,他都把你关在这里,不许你出去了。”系统愤愤不平地评价道:“太过分了。而且、而且还有两个人守在外面,肯定是嫉妒让他们过来看住你的。” 祝生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系统小声地补充道:“嫉妒不想让你联系到别人,你的手机也不在了。” 随即它又偷偷地说:“不过你不要害怕,生生,我可以帮你联系到外面的。” 祝生偏过头,慢慢地问它:“为什么要害怕?” 系统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他居然把你关起来。” “把我关起来……” 祝生抿着唇,轻轻地笑了一下,方才的清清淡淡再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沾在眼角眉梢上的秾丽颜色。他弯了弯眼睛,笑眯眯地对系统说:“可是我喜欢呀。我喜欢他为了我失控,也喜欢他为了我……偏执又疯狂。” 第37章 谢清让回来的时候, 祝生还站在落地长窗前。夜风惊起波澜,酒红色的窗帘纹丝不动,纯白的轻纱高高扬起,又让厚重的天鹅绒沉沉压下,少年白透的肤色宛如玉石雕刻而成,一厘一毫,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 浓长的睫毛倏忽轻颤, 祝生回过身。 酒红色的天鹅绒有着红酒兑出的莹润酒光,轻盈的白纱稍露边角,浓雾一样渐渐散开, 两者的颜色越是不相衬合的艳丽,站在那里的人便显得越是清清淡淡,似是拢不住也留不下的人间烟火,即使触手可及, 也不过只是一道薄如蝉翼的虚影。 “你回来了。” 祝生轻轻地说。 少年的眼瞳乌黑,依旧是往日的柔顺模样, 他一步一步向谢清让走过来,似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独自漂流于深海汪洋。他曾见过海潮的跌宕起伏,也见过日升月落的沉寂,日复一日, 无休无止,而谢清让则是一座孤岛,竭尽全力、奋力生长,终于在这一天等到他踏足于此, 走入自己的怀抱。 祝生拧起眉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要把我关在这里?” 谢清让回答:“这是……对你的惩罚。” 祝生望向他的眼神湿漉漉的,主动抱住谢清让以后,祝生把自己的脸埋进谢清让的颈窝里,他把声音放得很软很软,撒娇一样地开口道:“我不喜欢。” 谢清让垂下眸,目光无波无澜,“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他的手捏住祝生的下颔,逼迫祝生抬起眼望向自己,“你还是以为只要你向我撒娇,我就会心软,向你妥协?” 谢清让的语气毫无起伏,“已经没有用了。” 祝生咬住唇,“不是的。” 谢清让置若罔闻,只是问祝生:“你不肯吃饭?” _第49章 祝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谢清让见状,稍微用力,将祝生一把扯进自己的怀里。他半阖着眼帘,黑沉沉的瞳眸如同幽潭,而瞥向怀中人的眼神又过于平静。谢清让意味不明地说:“既然不肯吃饭,那就吃点别的东西。” 祝生不安地推了推谢清让,却无济于事,只被牢牢地困于怀中,甚至连自己的两只手,都让他捉了起来,而后死死压在身后的落地长窗上。 谢清让从他的眼梢,缓缓亲吻至淡色的唇。空闲着的那只手把祝生的衬衫推上去,本该是玉白而无瑕的肌肤,却因为昨夜的过度疼爱而印满红痕,一片又一片,似是揉碎了的蔷薇花瓣,逶迤出别样的桃色艳情。 祝生说:“我不……呜。” 谢清让趁着他唇齿微张,探入自己的唇舌。潮湿而灼热的气息彼此交缠,唇舌掠过祝生的口齿,又刻意带上几分掠夺的意味,他肆意地在祝生唇齿内的每一寸都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又反复地品尝着每一寸的甘甜。 水声不断。 “我……” 祝生软倒在谢清让的怀里,软绵绵地抱住谢清让的脖颈,不住地喘息,而那只放在他腰间的手往下滑落,谢清让的眉头忽而一动,他低下头,似笑非笑地对祝生说:“只是这样,你就已经湿了。” 祝生想要推开那只手,谢清让却拍了一下他的脸,漫不经心地说:“抬起头。” 祝生不肯动。 谢清让态度强势地把他的脸抬起来,少年望过来的眼神湿漉漉的,潋滟的眸光动人不已,而水汽则在他的眉眼间氤氲开来,越发衬得玫瑰色的脸庞娇艳欲滴。冰凉的手指抚过祝生的脸庞,揉弄着沾上水光的唇,谢清让说:“还是不够乖。” 祝生揪住他的衣襟,眼泪扑簌簌地滚落。 谢清让无动于衷地把人推到落地长窗上,骨节分明的手放在祝生平坦的腹部,轻轻地按压下去。他俯下身来,贴近祝生的耳边,眸色沉得如同深潭,“什么时候这里鼓起来,什么时候……我再放过你。” 祝生啜泣道:“不、不要。”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端。从这一天起,祝生白天被锁在房间里,夜晚则是无休止的索求,无论是他趴在谢清让的怀里哭泣,无声地抵抗他的碰触,还是顺从地被一再占有与掠夺,谢清让都不为所动,只会抚摸着他的脊背,嗓音沉沉地说:“你只要……乖乖待在我的身边。” 白昼与黑夜更迭不息,时光并不为此驻足片刻,游轮平稳地驶过翻涌的海浪,碾平浮出的海沫,终于抵达终点,又再度调头前行,它驶过大洋中心,缓缓驶向来时的海港。 祝生始终未能走出房间。 佘已来过几趟,只觉得祝生比起以往更是安静。她叽叽喳喳地闹着祝生,又是要祝生陪她出去玩,又是追问祝生是不是不开心,祝生抿着唇摇头,谢清让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盯着,李见著倒是再三打岔,拦着佘已不要话太多。 这样一次两次还好,但是时间长了,饶是佘已的神经再大条,也猜得出来大概。 她问李见著:“表哥是不是把生生关起来了?” 李见著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说:“说不准而是你表哥和祝生的情趣呢。” “难怪最近都见不到生生。”佘已怒气冲冲地抱怨道:“而且你早就知道了,还故意瞒着我。你们以前总是说生生像一只金丝雀,再怎么像金丝雀,生生就是生生,根本就不是表哥养的金丝雀,表哥怎么可以把他关起来?” 李见著无奈地说:“你就别管他们了。” “不行。”佘已跺脚,“就算是表哥,也不可以把生生关起来。” 佘已撂下话就跑,李见著不想让她惹事,只得把人看紧。但是佘已似乎转头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忘记了,隔日又去缠着祝生,李见著跟了几天,见她只是和往常一样,对祝生有着说不完的话,还以为她是怂了,便不再搭理。 直到佘已交给谢清让两张剧院的票。 尽管谢清让为了给祝生解闷,几乎把游轮上所有的书籍都给祝生找了过来,但是祝生大多数时间都站在落地窗前,安静地望向这片碧海蓝天。彼时他才放下手里翻过几页的书,额头抵在窗沿前,谢清让本不打算带他出去,见状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不想出去。” 祝生没有回过头,只是轻轻地问道:“可以吗。” “可以。” 谢清让把手里的票扔给祝生,“佘已说你喜欢。” 祝生垂下眸,轻轻地蹙起眉,这出即将上演的戏剧是《卡门》,他并不喜欢。但是思忖片刻,祝生到底没有向谢清让说出口,即使他平日里再喜欢安静,也不想在房间里闷太久,于是祝生乖顺地点了点头,又侧过脸问谢清让:“你也去?” 谢清让的余光从祝生的身上掠过,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祝生点头。 临走前,谢清让向祝生抬起眼,示意祝生过来。祝生毫无防备地向他走去,随即被谢清让拽进怀里,一只优美而莹白的手从他的衣摆下端探入,抚摸着祝生的脊背,而另一只手则把冰凉的玉石塞进他的体内。 祝生抵触不已,却挣脱不开他的束缚,只能伏在谢清让的肩上无声哭泣,“我不要、不要这样……” 谢清让抱着祝生站起来,平静地问道:“不这样,你会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祝生咬住自己的指节,水汽晕湿姣好的脸庞,他哭得惹人怜爱,抬起来的眼瞳水光莹润,而眼角眉梢里的清淡在此刻尽数镀上玫瑰的秾丽的花色,无害到了极致,也柔弱到了极致。祝生呜咽着说:“我会乖的,我真的会乖的。” 谢清让却并不搭腔。 他抱着祝生来到剧院,又把人抱坐在怀里,祝生不敢抬起头,也不敢挣扎,始终把脸埋在谢清让的肩上。他似是太过害怕与不安,身子微微打着颤,止不住的眼泪淌过两腮,把谢清让的肩膀濡湿,却又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襟,如同一只受惊的金丝雀,唯有饲主的怀抱,才能让他得到些许安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红色的幕布缓缓向两边拉开,戏剧即将开始。 “你怎么有这么多水?” 谢清让抬起手,揽过祝生的腰。他轻轻的“啧”了一声,低头吻去祝生脸上的泪水,而后语气淡淡地说:“别哭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祝生抬起乌黑的瞳眸,湿漉漉的眉眼似是浸在水中的蔷薇,既明艳动人,又脆弱易碎。他扣住谢清让的手指,望入那对深黑的眼眸,难过不已地说:“……我好害怕。” 他啜泣着问谢清让:“以后我真的会乖乖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了?” 第38章 少年仰着脸, 泪眼蒙眬,漂亮的肩颈线条把人衬得单薄如纸,他有着精致的眉眼、白透的肤色,而侧颈上的咬痕则为其着上艳丽的桃色。谢清让闻着他身上的草木清香,腰上的手收紧力道,语气平平地开口道:“是吗。” 祝生“嗯”了一声,尾音软得无端带出几分绮思。 谢清让不置可否, “再说吧。” 祝生蹙起眉,“我不想……” _第50章 “Darling, darling,doesn’t have a problem……” 慵懒而颓靡的歌声自舞台上空传来,在弥散开来的霞色烟雾里,女人缓缓伸出一只漂亮的手,红色的指甲油鲜艳欲流。她扑空了几次, 终于颤抖着手抓住摆在酒柜最上层的那瓶红酒,女人摇摇晃晃地走出烟雾, 她有着樱桃色的红唇与丝绸光泽的金发。 她半眯着眼睛,醉态妩媚,“我是卡门,人人都爱的卡门。” 在《卡门》这出戏剧里, 卡门是巴黎出名的美人,她拥有着宛如犹太群山上皑皑白雪的纯洁,也拥有着不亚于阿拉伯玫瑰的妖冶,卡门在一场宴会上声名大噪, 自此奢华无度,喜爱愚弄众人,她周旋于三位公爵的身边,并乐在其中。 卡门会枕在G公爵的肩上,泪盈盈地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您的慷慨,我的身上,只有这么一颗心最为珍贵,请您把它收下。” 卡门委身成为H公爵的情人,她伏在H公爵的怀里不安哭泣:“我真的太喜欢您了,请您决计不要抛下我,否则……我会枯萎的。” 卡门时常与Z公爵出游,她用羽扇遮住小半张脸,俏皮地眨眼睛,“不……我与G公爵、H公爵只是知己而已,我并不在意别人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不希望您对我也有这样的误解。” …… 她在一场宴会上惊艳众人,名噪一时,也在一场宴会上被拆穿谎言。宠爱、华美的礼服与光鲜亮丽的生活,再也不复,她的公爵们为她的欺瞒而心存不满,也对她失去所有的信任,他们冷眼看着卡门独自腐朽,冷眼看着卡门以酒度日。 而舞台上的卡门即将出席这场让她失去一切的宴会,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庞,轻声喃喃道:“Idying, you don’t wantlike me, and you don’t wahis way.(我在腐朽,你不会想要成为我这样的人,你也不会想要过上这样的生活。)” “不可以去呀。”系统看得揪心不已,它小声地说:“三个公爵都要出席这次的宴会,卡门接受G公爵的邀请,到时候就会被他们发现一直在说谎。这样卡门肯定会被欺负的,就和生生你一样。” 祝生慢慢地对系统说:“我讨厌她。” 系统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我们太过于相似。看见她,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不堪,欺骗、隐瞒、不忠,我讨厌这样的卡门,也讨厌这样的我。”浓长的睫毛映出淡影,祝生无声地笑,美得不太真实,“我仅有的真话——我喜欢他,也不可以对他说出口。” “而他也不肯对我说出自己的喜欢与爱。”祝生轻轻地说:“我喜欢他为了我失控,只有这样……我才能确认他也是喜欢着我的呀。” “可是你总在哭。”系统小声地说:“而且你和卡门不一样的。嫉妒、傲慢、贪婪和懒惰都是谢清让,他们都是谢清让性格里的一部分。我有告诉过你主人格会很危险,这是因为其他几个人格对你的爱与占有欲,最终都会融入主人格的意识里。” 系统稍微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无论是主人格还是次人格,他们都是占有欲与偏执分化出来的人格。生生,其实嫉妒、傲慢、贪婪和懒惰都有很多相同点的,你才没有这么糟糕呢,况且、况且是游戏任务要求你同时攻略他们四个人的。” 祝生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层叠的纱幔兀自摇曳,樱桃色的口红反复涂过双唇,卡门用小指将一缕金发挑至而后,裙撑下的红色裙摆宛如起伏不定的海潮。车夫亲吻她的指尖,行人为她驻足许久,卡门挽住Z公爵的手臂,同他走入宴会场地。 G公爵向她走来,“卡门,你的心难道不属于我?” H公爵皱眉道:“卡门,你说你要为德洛丽丝小姐庆生,无法做我的女伴,出席宴会。” Z公爵的脚步一顿,缓声开口道:“我的卡门,和我跳一支舞。” 舞台上的灯光在此刻逐一熄灭,随后聚光灯全然打在卡门的身上,她有着雪色的肌肤与惊心动魄的美,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足以令人神魂颠倒。卡门把自己的手交给G公爵,却又在指尖相触时退后一步,她偏头望向另外两位公爵,微启的唇是诱人的樱桃红。 卡门提起红色的裙摆,慌乱地离开。 她走下舞台,走过空荡荡的剧院,白晃晃的聚光灯如影随从。 谢清让半阖着眼帘,语气很淡很淡地对祝生说:“我抓住了我的卡门。” 祝生抬起眸,“我不是卡门。” 谢清让的手按住他的尾椎下方,祝生惊喘一声,红着脸趴回谢清让的肩上。谢清让低下头,若有所思地问道:“只用后面,你就会有反应,你的身体到底是天生就这么敏感,还是……后天被人调教出来的?” 祝生软倒在谢清让的怀里,声音淌着水,“我只有你、只有你碰过我。” “是吗。” 谢清让漫不经心地说:“去了R大,你还会有一个傅先生。” 祝生拧着眉说:“傅先生只是傅先生。我报R大,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我要的不是一个合理的理由,而是真话。” 谢清让眉梢微抬,黑沉沉的瞳眸深不见底,他那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从祝生身上瞥过,而后听不出喜怒地开口道:“现在我只是把你关在房间里,如果你再向我说一次谎,并且被我发现,我只能……把你关进鸟笼里了。” “……不要。” “所以你本来依旧打算向我说谎?”谢清让似笑非笑地抬起祝生的脸,“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小骗子。” 祝生轻轻地咬住唇。 走下舞台的卡门来到自己仅有的两名观众面前,她向祝生伸出一只手,笑靥如花,“请问我可以与您共跳一支舞吗?” “不……” 谢清让侧眸望向祝生玫瑰色的脸庞,心思微动,“穿上她的裙子,我和你跳。” 祝生摇了摇头,泫然欲泣。 谢清让却不为所动,“你应该不想我在这里上你。” 祝生抽泣着说:“你把……放在后面,我走不了,我怕它会、它会掉出来。” 谢清让盯着他,眸色稍暗,“自己夹紧。” 谢清让把祝生从自己怀里推下去,卡门握住祝生的手腕,走向舞台。红色的幕布缓缓降下来,祝生换上红色的长裙,层叠的裙摆繁复而精致,他把门推开,却意外地看见佘已正在向饰演卡门的演员道谢。 “表哥问起你,你就说是我的主意,这样他就不会为难你了。” 佘已说着,望向祝生这边,随即睁大了眼睛,真心实意地称赞道:“生生,你好美。” 祝生的眉眼本就生得昳丽,红裙更是衬出姿容的美艳,更何况此时的他眼角眉梢都沾上浓浓的春情,潮红的脸庞宛如最为娇艳的那一枝玫瑰,乌黑的眼瞳潮湿得几乎要渗出水迹,湿漉漉的眼神看得人无端的脸红心跳。 佘已撅着嘴巴说:“可惜表哥看不见啦,谁让他把你关起来。” 祝生不太确定地问道:“看不见?” 佘已点了点头,“我问过啦,游轮大概是九点半靠岸,本来以为想要把表哥从你身边引开要花上一点时间的。不过现在还剩下十几分钟,我拜托了卡门的演员帮我们拖一下时间,等会儿我带你偷偷溜出去。” 祝生拧起眉心,“不行。” _第51章 佘已疑惑地问道:“怎么啦?” 祝生说:“你表哥……会生气的。” “生气就生气吧。”佘已满不在乎,她气鼓鼓地说:“表哥根本就不应该把你关起来,你只是去了一趟酒吧而已。” 祝生思忖片刻,轻轻地说:“他把我关起来,不是因为我去了酒吧。” 佘已心不在焉地瞄一眼舞台,决定还是先带着祝生从剧院里溜出去,并没有听清楚祝生对自己说了什么。她自顾自地拽着祝生往外走,小声地说:“我们从后门出去,然后等游轮一靠岸就走,不要管表哥了。” 祝生不敢挣扎,“佘已……” 而舞台前的灯光再度归于颓艳,霞色掩过卡门的眉眼,浓雾一样,挥不散也拂不去,留下一片光怪陆离。她提起红色的裙摆,回到她的公爵面前,金色的卷发闪耀着丝绸的光泽,樱桃色的唇过于艳丽,裙撑下的裙摆逶迤出绮色梦境。 慵懒的女声低声吟唱道:”Mon amour,sais quem'aimes aussi(我的爱人,我知道你痴迷于我) besoinmoi (你渴望着我) besoinmoi dansvie (你的生命渴望着我) peux plus vivre sans moi (失去我将令你无法生存) mourrais sans toi (失去你将令我枯萎)” 谢清让似有所觉地皱起眉,随即大步走上舞台,他望向舞台上的卡门,深黑的眼瞳冷得几乎结出冰霜,“他人在哪里。” 卡门眨动着蓝色的眼睛,侧耳倾听着游轮靠岸的号角,并未回答谢清让的问题,只是轻轻地开口道:“船已经靠岸了。” 谢清让闻言,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而后缓缓地开口道:“他逃不了的。” 半阖着的眼帘里掀起波澜。 第39章 游轮停泊于港口。 佘已拽着祝生走过透明的海景廊桥, 身后二十层的豪华游轮灯火通明,几乎照亮半片海洋,长灯投映于海面,本是火光摇曳、灯影飘摇的景致,却又因海风惊起的细小微澜而逐一破碎成幻影。 他们逃离港口,佘已匆忙拦下出租车。 即使夜色已深,祝生出众的相貌与那身不合时宜的长裙仍旧让他成为众人侧目的对象, 夜风带起过于浮华的裙摆,珍珠与薄绸摇摆不定,佘已见状, 忧愁不已地说:“表哥一问就能问出来了。” 任凭佘已绞尽脑汁,她也只计划到把祝生带出去,但是带出来以后又该怎么办,就没有好办法了, 更何况这么顺利,纯属误打误撞。佘已急得团团转, 最后急病乱投医地问道:“生生,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家吧?” 祝生蹙眉道:“不行。” “为什么呀?”佘已天真地问道:“只要你回到家里,表哥就应该不能再上门把你带走了,而且也不可以再把你关在自己身边了。” “无论我在哪里, 他都不会放过我。” “生生,你到底喜欢我表哥哪里呀?”佘已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人呢,性格冷冷冰冰的,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对你这样的大美人也不够温柔,占有欲还那么强。你只是和我一起去了一趟酒吧,就把你关在身边,再也不许你踏出去半步。” 佘已吐着舌头说:“太强势啦。” “他很好。” 祝生摇了摇头,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谢清让不是因为我陪你去酒吧,才把我关起来的。” “……因为我瞒着他报了R大。” “生生?”过了好一会儿,佘已才瞠目结舌地看向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居然瞒着表哥报了R大?为什么要瞒着他呀?你告诉表哥的话,他肯定会陪你一起去R大的,其实根本就用不着瞒着他的呀,这样只会惹他生气。” 祝生偏头望向佘已,“可是我不想他去R大。” 佘已立即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哥陪着你不好吗?” “当然不好呀。” 祝生抿着唇笑,“L大更适合他。”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生生,你说你不想他陪你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有了别的狗呢,这样的话,表哥肯定不止要把你关在屋子里了。”佘已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即又茫然了,“既然这样,表哥为什么还要生气呀?” 祝生垂下眸,浓长的眼睫一颤,“……我对他说过太多次谎。” 此时此刻,佘已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自作主张又闯祸了。她不安地让出租车司机先把车停下来,而后小声地问祝生:“生生,那我把你从船上带出来,表哥是不是会更生你的气?” “没有关系。” 祝生不太在意,他对着佘已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在船上闷了太久,就当是你陪我出来散心。” 佘已实在是太愧疚了,鼓着脸点了点头,结果才把眼睛抬起来,余光就瞄见他们乘坐的出租车的后面还跟着一辆车。她辨认了许久,终于确定那辆车是冲着他们来的,于是连忙给祝生指过去,“生生,应该是表哥的人,我们要回去吗?” 祝生颇为苦恼地说:“现在我已经不太想回去了呢。” “那就不回去吧。”佘已小声地附和道:“反正表哥已经生气了,生生你回不回去,表哥都不会放过你,既然这样,那我们还不如……再多留一会儿。” 祝生没有说话,只是望向车窗外。这里是市区最为繁华的地段,人群熙攘,川流不息,出租车驶向这片火树银花,往来的车潮将其淹没,又隐入最后喧闹的街市,后面的那辆车跟得已经有些吃力了,于是祝生问道:“可不可以把车停到前面的路口?” 出租车司机照办。 出租车一停下来,佘已就把钱夹扔给司机,“你自己拿。” 而自己则扯着祝生匆忙离去。 佘已没有主意,祝生问她:“还想不想去酒吧和赌场?” 佘已难过不已地说:“生生,这个气氛不对!” 祝生想了想,又笑眯眯地说:“我们去看极光吧。” _第52章 佘已不可置信地问道:“生生,你不怕表哥生气啦?” 祝生偏过头,若有所思地说:“他才警告过我,如果再说谎,就要把我关进笼子里。不管有没有笼子,以后应该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出来了,既然已经改变不了,那就……再多待一会儿吧。” 他侧脸望过来,笑得无辜而明艳,“余巳,我想去北欧看极光,你要一起来吗?” “……生生,其实你故意的吧。” 佘已暗自嘀咕道。不过随即,她的心一横,反正横竖都是死,佘已说:“去去去。” 系统冒出来,喜滋滋地说:“生生,我们好像在玩酷跑游戏。” “……” 祝生挑了一个可以落地签证的国家,又在订票系统里找到最近的航班。他才付完款,没过多久,谢清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祝生倒没有立即挂断,而是把手机上的来电提醒给佘已看过以后,拧起眉心问道:“他是不是知道我们订了票?” 佘已不太确定地说:“不能……吧?” 祝生思忖片刻,又多订了几张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机票。 佘已好奇地瞄一眼,正要问原因,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不用看都猜得到肯定是谢清让打过来的。饶是佘已有胆子把祝生带出来,这会儿也不太敢接谢清让的电话,她正要挂断,祝生却轻声道:“接吧。” 佘已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谢清让语气很淡很淡,“是他让你帮的忙?” “不是的。”佘已有点心虚,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表哥,不怪生生,真的不怪生生。你把生生在套房里关了那么久,我还以为是你在欺负生生,所以才自作主张,把他带下船的,生生没有说过要我帮他。” 谢清让置若罔闻,他抿紧薄唇,过了许久,才又开口道:“把电话给祝生。” 佘已抱怨道:“表哥,你又要吓唬生生。” 谢清让的声音略带警告,“佘已,你应该先担心一下你自己。” 佘已只好不情不愿地把手机交给祝生,拼命地用眼神询问祝生,电话那边的谢清让对祝生说:“你现在自己回来,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祝生没有说话,稍微想了想,他结束了通话。 祝生遗憾地对佘已说:“我们走不了啦。” 佘已害怕死了,她结结巴巴地提醒道:“生生,你挂断了表哥的电话。” “自己回去不太方便。”祝生眨了眨眼睛,神色无害,“而且这样他来得会快一点。” 佘已捂住心口,“呜呜呜”的装哭,“可是我们也会死得更惨啊!” 不久以后,一辆黑色的车开过来。从副驾驶座出来的人恭恭敬敬地把后面的车门拉开,先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而后是一对深入幽潭的眼瞳,本该是俊美的面容在此刻沾上融不开的冰霜,谢清让无波无澜的目光落至祝生的脸,神色冷到了极致。 他问祝生:“你想逃到哪里?” 祝生抬起眼,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本来我想去看极光的。” 谢清让捏住他的手腕,将人一把扯过来。他稍微垂下眸,深黑的眸色如同沉郁夜色,而他的语气则过于平静,于是显得克制而压抑,“真想把你的心剜出来,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祝生似是对他的不悦无知无觉,软声道:“都是你。” 谢清让不再搭腔,俯下身把祝生抱上车,佘已见状担忧不已,却又不太敢再出声,李见著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赶紧把人拦住,随即又幸灾乐祸地说:“佘已,你完了。” 佘已茫然。 李见著说:“你大概要被关在家里,即将迎来一个月的管教时间。” 佘已委屈不已,“我要离家出走。” 李见著瞅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让你作。” 而坐上车的祝生,主动抱住了谢清让,谢清让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祝生并不在意谢清让的无动于衷,只是柔顺地枕在他的肩上,而后又轻轻地握住谢清让的手,红着脸放到自己的裙底。 “哭泣、撒娇、引诱。”谢清让半阖着眼帘,抬起祝生的下颔,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已经没有别的伎俩了?” 祝生摇了摇头,“没有了。” 他坐在谢清让的怀里,亲了一下谢清让的薄唇,声音很轻很轻,尾音又软得如同在撒娇,“但是它总是很管用。” 说着,祝生把身下繁复的红色裙摆掀起,咬入口中。薄绸掠过脸庞,珍珠圆润而洁白,他望向谢清让,黑白分明的眼瞳湿润到可以淌出水来,眼梢的瑰色与抬眼时的艳丽既是无言的渴求,也是无声的邀请。 谢清让意味不明地问他:“含了一晚上还不够?” 祝生说:“……不是你的呀。” 司机的眼神瞟向后视镜,精致而繁复的红色绸缎与珍贵的珠钻相堆叠,有一只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面,当真是白得晃眼。他正欲再细看,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深色的瞳眸,谢清让的眼角眉梢都是冷意,“滚出去。” 他连忙下车。 谢清让把留在祝生体内的东西抽出来,换作自己的手指,祝生难耐地趴在他的肩上喘息,放在一旁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祝生顾不上,谢清让瞥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说:“是你的舅舅。”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几乎带着泣音。 谢清让侧过眸,把手机放到祝生的手里,漫不经心地对他说:“把电话接通。” 第40章 “不、不要。” 祝生的身体很是敏感, 此刻已然在谢清让的怀里软作一滩水,他气喘吁吁地推拒,又无力地攀上谢清让的肩,抬起潮红的脸庞向他索吻,浓长的睫毛下是水光莹润的瞳眸,如同一汪吹皱的春水,流转着熠熠光华, 明艳而动人。 谢清让侧过脸,避开祝生凑上来的唇,嗓音平稳道:“接通。” _第53章 被填满的欢愉让祝生不太拿得住手机, 他咬住指节,把自己的喘息声闷在唇齿间。祝生呜咽着说:“……我不要、不要这样。” 谢清让止住自己手上的动作,垂眸问道:“不浪了?”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逗弄自己的意味,祝生始终得不到满足, 越发的空虚难耐。湿漉漉的水汽在姣好的面庞上氤氲开,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祝生啜泣着说:“我讨厌你。” “讨厌?” 莹白修长的手扯散复古长裙的薄绸绑带,红色的绸缎与少年雪色的肤交相映衬,美不胜收。谢清让缓缓退出自己的手指,下一秒, 用力地把怀里的人按坐下来,他的眼瞳深如幽潭,而瞥过去的眼神则无端显出些许冷厉,“那就讨厌吧。” 他抚过祝生的眉眼, 最终把沾满水迹的手指抵入祝生的唇齿间,“尝一尝你自己的味道。” “真骚。” “我不是……” 祝生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讨厌,但是为时已晚。谢清让低下头,吻过他的侧颈,又咬上他的肩头,过大的力道似是对祝生的惩罚,而祝生从来都是渴望着谢清让的碰触,无法抗拒,他只得咬住唇,承受着不太温柔的动作,低泣道:“疼。” 没有力气再握住的手机从祝生的手里跌落,掩于堆叠在座椅上的红色绸缎与珍贵珠钻之间,而在最后一刻,祝生的指尖又不经意地掠过绿色的符号,接通了电话,他却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无力地揪住谢清让的衣襟。 “不要。” 谢清让对此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你后悔了?” “没有用的。”谢清让的语气很淡很淡,“你可以逃一次,但是不会再有第二次。既然房间关不住你,那么还有鸟笼,就算你现在后悔了,急不可待地想要从我的身边逃开、摆脱我——不可能的。” 他半阖着眼帘,眸色深黑,“……锁我也要把你锁在我身边。” 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发出即将关机的倒计时提醒,却无人理会,直到三十秒的倒计时结束,屏幕的光悄无声息地熄灭。 “喂?” 远在大洋彼岸的靳寒川皱起眉,瘦长的手指规律地敲击着桌面,而另一边的通话已然结束,并且再打不通。他回想着方才在通话中听见的内容,最后“咚”的一声,手指落下,靳寒川把电话拨给自己的助理,嗓音低沉而沙哑:“给我改签回国的机票,要今天的,越早越好。” 助理问道:“江老先生呢?要不要一起改签?” 靳寒川回答:“不需要,你过几天安排一个人陪他登机。” 助理一口应下,“好的,靳总。” 而祝生这边,他除了哭泣,再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一遍又一遍的掠夺与占有让他几欲崩溃,即使祝生的泣音未曾停止,一度向谢清让求饶,在被人从车上抱回别墅以后,谢清让依旧没有放过他。 谢清让知道祝生最为敏感的地方,也知道怎样的欢愉能让祝生无力抵抗,他逗弄着祝生、亵玩着祝生,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怀里的人咬住唇,眼泪沾湿玫瑰色的脸庞,眉心无意识地拧起来,往日再若即若离的少年,此刻由他拢在怀里,也为他所拥有。 “你是我的。” 谢清让垂下眸,吻去他的眼泪,缓缓开口道。 祝生的体质太差,半夜又发起了高烧,埋在谢清让颈窝里的额头滚烫。谢清让给祝生喂过一遍药,但是温度并没有降下来,他便吩咐佣人把家庭医生叫过来,祝生冷得身体轻微地打着颤,睡得也不安稳。 家庭医生急忙赶来,给祝生挂上点滴。 谢清让瞥过祝生潮红的脸,淡声道:“我出去抽根烟,有事叫我。” 家庭医生答应下来。 他对祝生是有点印象的,毕竟生得太过漂亮。上一回是发烧、这一回也是发烧,家庭医生望向祝生露在外面的小半截手腕,肤色白皙,又留有几个桃花色的吻痕,而方才他过来时,少年本是侧着身子睡下的,从肩头到腰侧,一个又一个的咬痕与指印在那片无瑕的雪色肌肤中很是显眼,也很难让人不想到别的方面。 ——就算是养在外面的小情儿,也应该是胁迫大于心甘情愿。 何况少年在睡梦中,都还在抽泣着说:“……我不要。” 房门被轻轻地关住,即使是细微的声响,也让祝生从睡梦中惊醒。他许久没有再做过噩梦,尚未回过神,而家庭医生见祝生醒来,试探着说:“你的身体不太好,应该要注意多休养,这种事……就不要太频繁了。” 祝生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家庭医生又压低声音问他:“你是不是被迫的?” 祝生偏过头来,慢慢地回答:“不是的。” 家庭医生只当他是害怕,不由放缓了声音,“如果你是被迫的,我可以帮你。” 祝生好奇地问道:“你要怎么帮?” 家庭医生说:“我可以想办法把你带出去。” 祝生弯着眼睛笑,“不用的。” 他本来不欲说太多,只是余光忽而瞟见有人推开门,又轻轻地说:“是我自作自受。” 那人的动作顿住,祝生有些苦恼地说:“他也不想这样对我的。他只是看起来冷冰冰的而已,其实太容易心软啦,我又总是仗着他对我的纵容,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他生气。他总是要我乖乖的,要我做一只金丝雀,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对着他一个人笑,我知道他对我的占有欲有多么强烈,我应该明白他的心意,可是我……” 祝生抿了抿唇,“始终无法确定,因为他从来不肯告诉我。” 他说:“我可以做他的金丝雀,可是我不想只做他的金丝雀呀,我想要的……也有很多很多,我很害怕。” 谢清让推门而入。 “张医生,下去喝杯茶吧。” 谢清让的语气毫无起伏,黑沉沉的目光从家庭医生身上一扫而过,冷淡而疏离,家庭医生连忙点头,退出房间,而后谢清让缓缓望向祝生,倒没有立即开口,只是一步一步走向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我从来都没有给过你安全感?” 祝生定定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谢清让又开口道:“难怪你总是想让我向你告白。” 说着,他握住祝生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你平日总喜欢伏在这里撒娇,那么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只要你在,我的心总是雀跃的。” “我……” “我总有一种感觉。”谢清让稍微俯下身来,略微冰凉的指尖掠过祝生的眉眼,一寸又一寸,是不同以往的温柔与珍重。他紧盯着祝生,眸色一片深黑,“如果我对你说出那几个字,那么我就会失去你。” “也许只是片刻,也许会是永远。” _第54章 他说:“失去你,即使只是一秒,也会令我难以容忍,但是既然我让你这么不安,那么——” “不要!”祝生倏然夺回自己的手,捂住谢清让的唇,他拼命地摇着头,几乎带上泣音,“你没有让我不安,是我故意说给你听的。我知道你在门外,是我故意说给你听的,你不要说,你不要对我说,我不想听,我一点也不想听。” “小骗子。” 谢清让抓住祝生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他的指尖,“尽管你不够乖,又喜欢说谎,但是……” 祝生扑进他的怀里,抽泣道:“我不想听。” “我爱你。” 谢清让说。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抬起手,把祝生搂入怀中,力度大到几乎要将祝生融入自己的血骨,直至彼此相融,再不分开。然而下一秒,从他的手指开始,谢清让开始一寸一寸地湮灭在风中,放在祝生腰上的手逐渐失去原有的力道,他低下头,眉眼里的冷淡终于融化许多,谢清让对祝生说:“不要害怕。” “可惜当时没有握住你的手,和你把那支舞跳完。” 骤起的风吹乱薄薄的纱帘,也吹散谢清让残存的虚影,祝生跌坐在地,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 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在此刻响起,一声又一声,随即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门的把手,靳寒川拧开房门。 祝生抬起眼,尾音稍颤,“舅舅……” 靳寒川皱起眉,抬脚走进房间,然而尚未走至祝生的面前,脚步却忽而一顿,似有所感地望向窗外,眉眼间掠过几分若有所思。过了许久,他垂眸看向跌坐在地的祝生,终于向祝生伸去一只手,靳寒川对祝生说:“不要害怕。” 第41章 不要害怕。 尚未止住的眼泪从两腮落下, 打湿他漂亮的眉眼,祝生有些失神地盯着靳寒川,似是在看他,又似是透过靳寒川,在看别的什么人。祝生哭得不能自已,他慢慢地抬起一只手,交给面前的男人, 白皙的指尖微颤,“……对不起。” 靳寒川倒没有应声,只是俯下身把这个哭得楚楚可怜的少年抱起来。 啧。瘦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道。 直到启程返回住宅, 祝生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向窗外望过去。夏日的清晨来得太早,也来得太过仓促,天光才在远空展露边角,瑰美的霞色已然铺陈开来, 而独自伫立在此的别墅从地下室的车库到二楼的房间,到处都是一片灯火通明, 昏黄的灯光照亮落地长窗,孤寂而璀璨。 祝生的心里空落落的,他对系统说:“这果然只是一场梦。” “……可是我舍不得醒过来。” 靳寒川把祝生带回去以后,他的高烧并没有完全退下, 甚至反复发作。那几天祝生总是梦见江篱踢倒在房门前的那只红色高跟鞋,也总是梦见江篱躺在棺木里,素白的百合花将她的美丽的脸庞淹没,江篱与柔软的花瓣一同衰败枯萎、又一同凋谢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 祝生已经为此在深夜里惊醒过太多次。 只是这一天晚上, 他梦见了谢清让。 是现实世界里的谢清让。 那是在江篱的葬礼上,祝生有一个星期没有回到学校里上课。来到这人间时,江篱便是清清淡淡、不染凡尘的,到了走时,她也不肯沾上这人间丝毫的烟火气,一枝又一枝纯白色的百合铺满棺木,江篱与自己所钟爱的百合花共同长眠于此。 有风掠过,晶莹剔透的晨露自花瓣边角抖落,恰巧打湿祝生的指尖。他并没有向江篱献上自己手中的这枝百合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墓园的石椅上,咬住唇,连哭泣都是悄无声息的。 “要下雨了。” 淡淡的语气与清冽的嗓音让祝生稍微抬起眼,向他走过来的少年眉眼一片冷淡,却生得极为俊美。谢清让的身上具有独属于天之骄子的矜贵与自持,而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度又令他显出几分高高在上,难以接近。 他垂下眸,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最好回去再哭。” 祝生迟疑了一小会儿,对着来人弯了一下眼睛,“……谢少。” 谢清让向他投去一瞥,平静地说:“真丑。” 祝生依旧只是无声地笑,眉眼弯弯。 谢清让见状,把黑伞放到石椅上的动作一顿,但只是须臾,他捉住祝生的手,指腹状似不经意地掠过几只柔若无骨的手指,又从祝生的手里抽出那枝百合花。谢清让的目光无波无澜,“交换。” 祝生说:“谢谢您来送我妈妈。” 谢清让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态度冷淡,“走了。” 随即他抬脚就走。 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手里的百合花,指尖抚过洁白的花瓣,触感柔软,又分外脆弱,只要稍微用力,百合花上便会留下自己的指痕,甚至是落下满地花瓣,与祝生如出一辙。谢清让若有所思地侧过脸来,又遥遥地望了祝生一眼,而后对车里的人说:“回去吧。” “您不去参加葬礼?” 谢清让半阖着眼帘,嗓音平稳,“我已经看过想看的人了。” 祝生慢慢地醒过来,按亮床头的夜灯。 他的枕边放着一本书,睡不着觉时,祝生便会翻开看上几页,即使这本书他已经反反复复地读过许多遍。祝生拿下夹在签,盖茨比对久别重逢的黛西说:“Ifwasn’t for the mistcould see your home across the bay. You always have a green light that burns all nightthe endyour dock.” (如果不是起了雾,我们还可以从这儿看见你海湾对岸的家,那里有一盏绿色的灯,总是在海港的尽头彻夜不息地闪烁。) 祝生偏过头,连日来的闷热天气短暂地终结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掩过无休无止的蝉鸣。而自从他回到靳寒川这边以来,已经过去了四五天,祝生却从来都没有走出过房门,靳寒川也一如既往的早出晚归,于是祝生见过最多的人,就是靳寒川的助理与专程请过来照顾自己的护工。 “叩叩叩。” 祝生正有些心不在焉,门外忽然有人敲响房门。 他本来以为是护工例行询问自己的情况,便放下手里的书,说:“请进。” 然而推开门的却是靳寒川。 男人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黯淡的光影映入那对深黑的瞳眸,他的神色越发显出几分高深莫测、不可捉摸。雨水将宽阔的肩膀打湿,靳寒川的身上尚带着水汽,他盯着祝生,过了半晌,终于不咸不淡地说:“他出国了。” _第55章 祝生的眼睫一颤,轻轻的“嗯”了一声。 靳寒川问道:“你恨他?” 祝生低下头,很轻很轻地说:“……恨的呀。” 靳寒川口中的他,既是谢清让,也是谢清让分化出来的嫉妒人格。“我爱你”与“我喜欢你”,不仅对于祝生来说,是两个特殊的字符指令,对于谢清让的这几个人格,嫉妒、傲慢、贪婪与懒惰来说,也是特殊的字符指令,这使得祝生在无意间完成了对嫉妒的攻略。 但是系统见祝生这几天始终怏怏不乐,便忍不住安慰他说:“生生,其实嫉妒没有消失的,他只是与主人格融合在了一起。” 系统告诉祝生,尽管主人格会对此有所掩饰,依旧会以原先的性格与态度对待祝生,但是他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次人格的影响,并且以后融合起来的次人格越多,他的言行举止就会与现实世界的谢清让越来越趋向于一致,到了那个时候—— “游戏会结束,我也该从梦里醒过来了。” 祝生垂下眼,无声地笑。 除此之外,程序还补全了一段剧情:祝生在游轮上被谢清让关进套房,他设法逃走以后,行踪却仍然由谢清让掌握着。祝生害怕地向靳寒川求助,只是电话才打过去,他就在前往机场的路上被谢清让拦下来,谢清让不顾祝生的抗拒与抵触,一遍又一遍地占有他、惩罚他。 直到靳寒川找过来。 而祝生则被囚禁得太久,谢清让已成为他的梦魇。无论何时,只要面对着谢清让,祝生有的只是害怕与眼泪,即使靳寒川在将他抱走前,谢清让的手指抚过他的眼梢,祝生也不安地侧过脸,抽泣着说:“我讨厌你。” “……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谢清让回答:“可以。” 想到这里,祝生在心里对系统说:“他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我呢。” 系统担忧道:“生生……” “已经完成了一个人格,我们还有三个人格要攻略。”祝生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接下来要攻略的,就是我的……舅舅啦。” 说着,他抬起眼,乌黑的瞳眸里似有莹润的水光,如同潮水翻涌而过,熠熠生辉。祝生对着靳寒川笑,美得几乎失了真,他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四散开来,再寻不到。 祝生说:“舅舅,我还是很害怕。” 男人的眸色很深,黑沉沉的目光从祝生那里一扫而过,眉眼间有傲慢、也有惯常的不可一世。靳寒川薄唇轻启道:“你该睡觉了。” 祝生抿了抿唇,“我睡不着。” 靳寒川的神色很淡,摆明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早点休息。” “舅舅。” 祝生又唤了一声,尾音微颤。他咬了咬唇,姣好的面庞在夜灯的映照下格外昳丽,浓密而卷翘的眼睫映在眼底,虚影轻晃,再衬着窗外飘摇的雨夜,少年无端脆弱到让人心疼。 靳寒川的脚步一顿,“怎么了。” 祝生不安地问道:“可不可以把你的……外套给我留下来。” 靳寒川的眉梢轻抬。 祝生小声地说:“只要闻到舅舅身上的冷松香,我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靳寒川闻言,侧眸望向祝生,嗤笑一声,“你确定是冷松香,不是安神香?” 祝生不说话,只定定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瞳湿漉漉的。 靳寒川挪开自己的目光,本不欲理会,他才踏出一步,余光又不经意地掠过祝生玫瑰色的眼尾,靳寒川不期而然地记起那天,在他的怀里哭得身体发颤的少年咬住手指,强迫自己止住泣音。 他轻轻的“啧”了一声,到底抬起一只手,单手解开衣扣,而后把身上的那件已由雨水打湿的黑色西装丢给祝生。 “明天你外公过来。” 靳寒川面无表情地留下这句话。 祝生点了点头,慢慢地把脸埋进他的西装里。冷松香的气息清冽,又有着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祝生想起那个淡漠的少年,还有他那过于用力的怀抱。 再抬起头时,水迹已经自西装的肩部缓缓晕湿开来。 祝生笑眯眯地说:“他长大啦,再也不是以前的少年了。” 这一夜,再无别梦。 第二天早上,祝生很早就坐在楼下等待他的外公。靳寒川亲自去机场接的人,他不到八点就出发去了机场,而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后一两点。 祝生乖顺地向江老先生问好,江老先生对待他的态度倒是平平淡淡,既没有什么厌恶,也没有多余的喜爱。 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从副驾驶座里钻出来,他好奇地盯着祝生看了半天,扯了扯身旁大人的衣摆,天真地问道:“爸爸爸爸,他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祝生呀?就是他爸爸害得姑姑得了抑郁症,然后他又害得姑父出了车祸。” “你们说他是……”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是丧门星!” 第42章 “怎么说话呢。” 被扯住衣摆的人不轻不重地责怪了几句, 而后对着祝生和气一笑,江泽天轻描淡写地说:“你就是祝生吧,小孩子嘛,童言无忌,你不要放在心上。说起来,从你出生到现在,应该还没有见过我吧?我是你舅舅, 当时小篱怀孕,公司又有点忙,没能赶回来, 后来又在国外定居,没有机会再见到你。至于这个——” 他推了推面前的男童,向祝生介绍道:“路路,你弟弟。” 祝生点了点头, 似是没有听见那一句“丧门星”,只是抿着唇笑。 江路不满地嚷嚷地道:“爸爸, 我明明听你们说过很多次的!” 走在前面的江老先生脚步一顿,倒没有回过头来,他缓缓地敲了敲手里的拐杖。江泽天见状,连忙岔开话题, 一手牵住江路的手,低声哄道:“路路,爷爷年纪大了,走不动路, 我们过去扶一扶爷爷。” 江路缩了缩脑袋,“爷爷用拐杖打人可疼啦,那么大的力气,才不会走不动路呢,爸爸又在骗人。” _第56章 江泽天面不改色地说:“路路,别调皮。” 说完,他扯着江路跟上谢老先生,一同往别墅走,而祝生则站在原地,安静地望着江路走走停停,又忽而一把抱住江老先生的腿,江老先生轻轻地踹了他一脚,江路耍赖地坐到地上,笑嘻嘻地说:“爷爷舍不得踢开我。” 淘气得可爱。 “不进去?” 靳寒川把公司那边的电话打完,才慢条斯理地从车里走出来。他颇为意外地看向还站在这里的祝生,稍微抬起下颔,动作带出几分惯常的傲慢与高高在上。靳寒川一边朝祝生走来,一边懒洋洋地问道:“你不热?” 祝生抬起乌黑的瞳眸,没有开口,一只莹白的手轻轻拽住了靳寒川的衣袖。 “怎么。”靳寒川淡淡地问道。 祝生轻轻地说:“路路很可爱。” 靳寒川眉头一动,“嗯?” 祝生摇了摇头,不肯再说下去了,他弯了弯眼睛,对着靳寒川笑得狡黠,“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外公。我还以为……外公的脾气很差的。” 午后的光影格外斑驳,穿过树隙,留下一地光怪陆离。浮动的光点掠过祝生精致的眉眼,破碎的光衬得少年分外脆弱,也分外白皙,只是那白皙又是因久病而带着病气的肤色,他就像薄胎瓷一样,薄如蝉翼、易折易碎。 而祝生笑起来时,日光竟不及他的脸庞明艳分毫。 “你最好不要对谁都这样笑。” 靳寒川半阖着眼帘,神色淡淡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他意有所指地说:“……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祝生蹙起眉心,“这样笑?” 靳寒川漫不经心地说:“软绵绵地盯着别人,眼睛都弯了起来,笑得这么无害,像是在——” 刻意撩拨。 男人侧眸望向祝生,许是少年生来便是这么一副招人的皮相,从来都美而不自知。祝生笑或不笑,各有各的美,他笑起来时是明媚而艳丽的,让人挪不开眼,而不笑时则安安静静,柔弱又无害,惹人怜爱。 靳寒川看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道:“算了。” 祝生茫然地侧过脸。 靳寒川若有所思地说:“最近你学乖了不少。” 祝生没有说话。 靳寒川垂眸盯着他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又说:“江老的身体不好,以前没有办法经常回国,况且这边也无人可以照顾他,江篱甚至还需要他来照顾。” “并非是他不愿意来看你与江篱,是江老力不从心。” 说完,靳寒川抬脚就走。 “舅舅又在哄我。”祝生低下头,咬了咬唇,浓长的睫毛搭下来,水汽把他漂亮的眉眼晕湿,而祝生的眼角眉梢却还带着笑,“我这样的丧门星,有什么好看的呀。” 靳寒川止住脚步。 祝生拧起眉心,小心翼翼地问靳寒川:“舅舅是不是也觉得,路路会更可爱一点?” “太吵。” “我知道舅舅是在安慰我。”祝生笑着笑着,一颗又一颗眼泪从两腮滚落下来,他难过不已地说:“家里只有舅舅您会在乎我的感受,只有舅舅您一个人。” 靳寒川瞥他一眼,皱起眉头,“不想笑就别笑。” 祝生抿住唇,点了点头。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舅舅,您真的很好很好。” 靳寒川嘲讽一笑,眉眼俱是凉薄,“是吗。” 先是航班延误,而下了飞机以后,回来的路上又堵了车,于是江老先生他们到现在都尚未用过午饭,靳寒川吩咐过厨房那边提前准备好饭菜,是以人一到齐,就开始上菜了。 “寒川,你在国内发展的怎么样?” 江泽天颇感兴趣地追问着靳寒川的近况,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予回应,态度却显得不冷不热。祝生听着他们说话,有些心不在焉,他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杯中的清茶,几乎没有动过面前的筷子。 “你和小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江老先生忽而开口道。 祝生的眉眼与江篱有着七八分的相像,更何况祝生的身上也有着江篱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寡淡,但是他又从骨子里多出几分使人爱怜的柔弱,即使江老先生对他再无好感,一看见祝生的脸,就会想起过去的江篱,语气到底不由自主地缓和起来。 十几岁的小姑娘,从小就让家里人宠坏了,该是娇艳又恣意的年岁,平日里却只肯穿一身旗袍。颜色不能太淡,花饰也不能过于俗艳,她不爱跳舞,又偏生喜欢唱戏曲,水袖一甩,出落得脱俗又寡淡,也能掐着兰花指有模有样的唱几段。 江篱让江老先生宠得倒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她晓得桃花扇底的六朝金粉,晓得苏三离去洪洞县时的冷清月色,也晓得王宝钏寒窑苦度十八年,薛平贵打马走三关,从不肯为这俗世费心分毫。 已去世的江老夫人过去埋怨过几句,说是江老先生惯的,往日不该事事都随了江篱的性子,江老先生只是道:“由着她吧。这样的性子,至少往后我们都不在了,小篱不会委屈自己。” 这么多年来,江篱当真只委屈过自己一桩事。 那就是生下祝生。 祝生慢慢地说:“我和妈妈不像的。” “你恨不恨阿篱?”江老先生问祝生。他紧紧地皱起眉,说:“当初你爸爸上门,他答应过我,既然阿篱不喜欢小孩子,也不打算生小孩子,那么就暂时不会逼她,除非她自己松口。” “可是谁知道他后来……居然做出那种事。” 第43章 靳寒川掀起眼帘, “江老。” _第57章 他的嗓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提醒的意味,江老先生从自己冗长的回忆里挣脱出来,握紧了手里的拐杖。老人望着祝生叹了一口气,没过多久,动作迟缓地站起来,说:“年纪大了, 多说几句话都费神。” 江泽天连忙站起来,扶着他说:“爸,我送你到楼上休息。” “正好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交待清楚。” 江老先生没有拒绝江泽天的好意, 却仍旧自顾自地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走,“你跟我来。” 江泽天刻意回头对着靳寒川笑,“失陪了。” 靳寒川微微颔首。 江老先生的脚步一顿, 对于江泽天的小动作视若无睹,毕竟这么多年来, 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来的。江老先生向江路挥了挥,示意他过来,又对祝生说:“你如果明天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不如和我一起去疗养院看看你爸爸。” 祝生点了点, “好的。” 江老先生这才又缓缓地上到二楼。 等到他们离开以后,祝生稍微偏过头来,单手托着腮问靳寒川:“舅舅,我和妈妈真的有很像吗?” 靳寒川尚未开口, 祝生笑了一下,说:”“妈妈也这样说过。她说我的眉毛、我的眼睛,还有我的嘴唇……” 祝生抬起自己的手,葱白的手指从眉梢掠过,又落至眼尾,最终缓缓按在淡色的唇上。他似是下意识地启唇,咬了一下指尖,而后轻轻地说:“都和她一模一样,但是偏偏只有我是受到宠爱的人。” 他拧起眉心,“可是被宠爱着的人,明明是妈妈才对呀。” 祝生望向靳寒川,乌黑的眼瞳沾上湿润的水光,而咬过的指尖也被濡湿几分,按住的唇颜色偏淡,与那过于殊丽的眉眼并不相称,如同本该是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偏生又失了几分艳色,无端显出些许柔弱可欺,让人只想—— 扯入怀中,肆意亵玩。 靳寒川的眸色深黑,他状若无事地嗤笑道:“你们不一样才该担心。” 祝生眨了眨眼睛,“舅舅,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尾音不自觉地放软,撒娇一样,甚至连眼神都是湿漉漉的,可是只有片刻。没过多久,祝生又低下头来,失落不已地说:“以前我想过许多遍,要是妈妈没有抑郁症,会是什么样子的。” “……应该就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反复无常的情绪吧。她喜欢跳舞,也许会把唱片机的音乐调到最大的声音,怀里抱着我,轻轻地踩下节拍,也许会坐在梳妆镜前仔细地描眉,再把旗袍上的盘扣一颗一颗系起来,然后对我说:我的生生宝贝,真乖。” 祝生说:“但是会叫我生生宝贝的,只有爸爸。” 靳寒川瞥他一眼,倒没有开口说什么。 祝生又说:“我和妈妈一点也不像。她拥有过的,我都没有,她有外公的宠爱,有爸爸的疼爱,而我从来都只能乖乖的,只能探出头偷瞄她一眼,因为妈妈看见我会生气,爸爸也会很苦恼,我大概……真的很嫉妒她。” “我什么也没有。” 靳寒川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宝贝儿,喜欢你的人也不少。” 祝生留意到他口中的“宝贝儿”,鸦羽一样的眼睫倏忽轻颤,而后他抬起眼问道:“舅舅呢。” “江泽天?”靳寒川眉梢微动,男人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烟。他的余光不经意地晃至身边的祝生,烟头已经咬进嘴里,却又重新夹回指间,到底没有在祝生面前抽烟。靳寒川哼笑一声,语气沉沉地说:“至于江泽天,他只喜欢你外公手里的那些股份。” “不是他。” 祝生咬住唇,面庞微红,补充道:“另外一个舅舅。” 靳寒川的动作一顿,“我?” 祝无声地生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地说:“只有在舅舅这里,我才可以任性。不管再怎么不听话,舅舅也不会说我丧门星,而且舅舅总是嘴上说以后不会再管我,但是从来都不会真的对我……不闻不问。” 祝生抿着唇笑,“舅舅只是看起来不好接触而已,其实心总是很软很软的。” 靳寒川皱起眉,“有人说你是丧门星?” 祝生轻轻地拧起眉心,似是有些懊恼自己说漏嘴,没有再开口。 靳寒川见状,心里已经大致有了数。黑沉沉的目光瞥向祝生,少年的身量未足,本就单薄,再加上近日来的久病不愈,更显脆弱。深色的瞳眸掠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怜爱,靳寒川似笑非笑地说:“我对你心软,是因为我不止把你当做我的外甥,而是一只可以让我养在家里,赏心悦目的金丝雀,但是现在……” 男人居高临下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你就当我是可怜你吧。” 祝生也不恼,只是乖乖地说:“我知道的。” 他望向靳寒川耳根处的薄红,精致的眉眼间难得带出少年特有的狡黠与活泼,而眼底则浮出几分秾丽的艳色,漂亮得无与伦比。祝生慢慢地说:“我讨厌那个舅舅,但是我不讨厌您,就算舅舅您只是可怜我,我也……。” “我也很开心。” 祝生抿了抿唇,笑得眉眼弯弯,“我知道舅舅是在乎着我的。” “既然这么会讨好别人,有人说你是丧门星的时候,为什么还只会委委屈屈地拽住另一人的袖口,问起来又什么都不肯说?”靳寒川的语气不变,他平静地问道:“你除了会哭,别的还会什么?” “我……” 还会让您心软呀。 祝生弯了弯眼睛,无声地想道。 当天晚上,祝生在临睡前,才把自己手里的书本放下来,就听见门外有砸碎玻璃的清脆响声。他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推开自己的房门,向外望去,却意外地见到白日里衣冠楚楚的江泽天正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浑身都是酒气。 “你是祝生。” 江泽天反应了半天,终于把祝生的名字叫出来,他毫不客气地说:“扶我回房间。” 祝生蹙眉道:“我扶不动您。” “扶不动?” “果然是一个丧门星,只要碰见你,就不会有好事情发生。”江泽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盯着祝生冷笑道:“你就是这样和你的舅舅说话的?跟靳寒川一样,没有一丁点教养,都是有爹生却没娘教,生来就只会给人找麻烦的货色,根本不应该存活在这世上。” 祝生抿了抿唇,已有几分恼意。 “怎么?不高兴?” _第58章 柿子专拣软的来捏,江泽天恨极靳寒川,却又拿他无可奈何,只能把今日在心头上堆积的那些不快,一股脑地发泄在祝生身上。“靳寒川倒是会做好人,拦着没有让你外公把话说完,你就不好奇你外公想说什么?” 他说:“阿篱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生下你来。她一开始就告诉过祝共融,自己不想要小孩,你爸爸当时倒是满口答应,哄得老爷子给他的项目投了一大笔钱,结果呢——钱一拿到,还不是偷偷把江篱的避孕药换成了维生素。” “怀上你以后,你先是害得阿篱患上抑郁症,到现在都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后来又害得你爸爸出了车祸,成了一个动弹不得的植物人——据说是要过十八岁的生日?”江泽天怀揣着恶意,一字一字地问道:“你说你不是丧门星,又是什么?” “我是祝生。” 祝生习惯于示弱,也喜欢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借此来博取同情,但是他并非当真无害又柔软。余光瞄向一侧落下虚影的房门,祝生低下头来,状似难过不已地问道:“您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说我是一个丧门星?” “您说舅舅没有教养,可是他从来都不会这样。” 祝生望向江泽天,拧起来的眉心始终没有放下过,他无辜地说:“他从来都不会说我是一个丧门星,也不会对别人说我是一个丧门星。” 江泽天只当祝生是在为靳寒川辩白,并没有听出他在说自己没有教养,不以为然地问道:“你真的以为靳寒川是什么好人?” 他停顿了片刻,“他可是……” “真是吵。” “啪”的一声,走廊上的灯被人打开,靳寒川从书房里走出来。他倚着墙,稍微侧过脸,看都懒得看江泽天一眼,只是似笑非笑地问祝生:“平日那么爱哭,这会儿倒是安静了?既然有狗对着你吠,与其自己受委屈,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倒不如让他知道你也不好欺负,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宝贝儿,你真的以为除了我,还有别人会吃你这一套?” 第44章 祝生轻轻地说:“舅舅不喜欢我哭, 所以……舅舅总是会在的。” 靳寒川嗤笑一声,不再搭腔。 他走至祝生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西装革履的江泽天,薄唇轻启道:“堂堂江大少爷,在我这里,对着我的外甥撒酒疯?既然你有这个胆子,那么不如当着我的面, 把你对他说过的话再完完整整地说上一遍。” “我洗耳恭听。” “江大少爷?原来你还知道我是江大少爷。”江泽天冷笑着质问靳寒川:“我才是江家人,而你——只是老爷子一时善心大发,从外面领养回来的野种。我倒要问一问, 你究竟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药,他居然要把手里的股份全部都给你,丝毫不肯留给我?” 江泽天怒道:“我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靳寒川的眸色发冷,他笑得嘲讽, “日日盼着江老早点死的亲生儿子?” “靳寒川!” 江泽天恼羞成怒,扶着墙站直身子, 作势要扑过去,靳寒川拽住他的衣襟,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就把人推开, 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靳寒川皱起眉,眉眼里已有几分不悦,他沉声道:“江泽天,我看在江老的面子上, 可以不追究你借酒装疯,你最好现在就自己从这里滚开,我不想和你动手。” 他垂下眼帘,姿态傲慢,而神色里则满是不屑,“你这样的一滩烂泥,不值得我来亲自动手,脏。” 江泽天说:“我说错了什么?他祝生,不就是一个丧门星,害得自己家里人疯的疯,死的死,而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死在车祸里?说不定就是因为生下你,靳伯父和靳伯母才去世得这么早,他们都是为你赎罪才——” 祝生抬起手,甩落在江泽天的脸上。 “祝生,你他妈的居然打我脸?” 眼泪扑簌簌地滚落,祝生似是吓坏了,他扑进靳寒川的怀里,抽泣着对江泽天说:“……对不起。” 少年哭得楚楚可怜,他伏在靳寒川的肩上,如同一株菟丝花,柔顺而安静。祝生的泣声很小,与眼泪一起闷在靳寒川的肩上,又不安地揪住靳寒川的衣扣。男人见状,倒没有开口哄人,只是抬起一只胳膊,不动声色地把人揽进怀里,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打了就是打了,说什么对不起?” “况且你又没有打错人。” 祝生稍微抬起脸,眼泪晕湿昳丽的眉眼,这是靳寒川看不见的角度,他抿了抿唇,无声地笑。 过了一会儿,靳寒川不轻不重地捏住祝生的手腕,他的指腹缓缓掠过少年柔若无骨的手,黑沉沉的目光又扫过祝生那漂亮的肩颈线条,眸色一片深黑。靳寒川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的手疼不疼?” 祝生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带着鼻音。 “这样啊。” 靳寒川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江大少爷,江老应该没有告诉过你,他的那些股份和钱,我并不打算要,毕竟我不是你这样的废物,也不需要靠他人的接济来度日,但是既然你惹得生生不高兴,那么——” “我改变主意了。” 说着,靳寒川放在祝生腰际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示意他让开。男人缓缓走到江泽天的面前,他面无表情地踩住江泽天的小腿,又加重力道,瞥过去的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他说:“我以前总在奇怪为什么你总会往没有价值的项目上大笔投钱,现在看来,这样的一个宝贝,从你口中说出来就成了丧门星,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江大公子,我可不是江老。” 靳寒川最后给了江泽天一个略带警告的眼神,把祝生送回房间,懒得再同他多费口舌。他把祝生床头的夜灯关上,临出门时,脚步忽而一顿,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话:“省着点你的眼泪,我不会总是待在你的身边,盯着有没有人欺负你。” 祝生抬起眼,笑眯眯地说:“但是我可以自己跟着舅舅的呀。” 靳寒川的眉梢一动,语气很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祝生回答:“我知道。” 靳寒川的手握住门把,到底没有理会。走廊上昏黄的光影横斜照来,在他的深色的瞳眸里映上明灭不定的火光,靳寒川一言不发地合上房门,再回过头,江泽天已经不在原地,靳寒川嗤笑一声,才迈出脚步,又思及方才少年的回应—— 我知道。 靳寒川半阖着眼帘,眸色沉沉,“……真是一个小骗子。” 第二天早上,祝生准备与江老先生一同去疗养院,只不过他们尚未吃完早饭,上门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就顺手从门口抱进来了一束淡茶色的玫瑰花,交给祝生。阿姨讶异道:“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颜色的玫瑰呢。” 祝生笑了笑,把玫瑰花束里的卡片抽出来。 那上面依旧写的是一首诗。 “听着,情场的居民! 葡萄女儿走失了,她已孤身离去许久, _第59章 她竟违背初衷,遗弃我们这批贪欲之徒。 她头戴璀璨星冠,身着红色长袍, 她能令人神魂颠倒,千万不要受她引诱。 不论谁将葡萄女儿交予我,我都将给予厚赏, 哪怕她躲进地狱,你们也要追进去搜捕。 她是个美丽的、玫瑰色的、彻夜浪荡的姑娘, 抓到了她,请送往放荡的我的住处。” 祝生低下头,这一束清晨就送过来的玫瑰花还沾着晨露,而卡片上的冷松香已经很淡很淡了,几乎只余一息,送花的人昭然若揭。他不由轻轻蹙起眉心,疑惑地对系统说:“三岁,我以为玫瑰和诗都是嫉妒送给我的。” 系统想了想,说:“也许是嫉妒的人格融入到主人格以后,他对你的偏执太过浓烈,导致主人格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并且还暂且压制住了主人格的特征,不由自主地重复着过去的行为。” “主人格也会受到次人格的影响?” “当然会的呀。”系统回答道:“无论是主人格,还是次人格,他们都是谢清让,其实主人格和次人格……嗨呀,我说不清楚。生生生生,要是你也可以分化出来几个人格,你觉得你会分化出哪几个人格呢?” 祝生说:“应该会很糟糕吧。” “才不会呢。”系统嚷嚷道:“反正、反正按我说,生生分化出来的应该会是无辜、纯情和诱惑。可是生生你并不总是在挑逗他们,你也会在这几个人格面前脸红,也会无辜又天真地看着他们,不是只有单一的反应。” “主人格与次人格融合以后,主人格也会在自己原有的属性上增添“嫉妒”的特征,他也许也会因为自己内心的嫉妒,把你关起来,也许会选择使用另外的方式,所以我才会告诉你越晚找出主人格,游戏就会越危险。” 系统提醒完,忍不住嘀咕道:“不管嫉妒是和傲慢、贪婪还是懒惰搭配,这个游戏都更难玩啦!” “游戏会越来越危险?” 祝生闻言只是笑得眉眼弯弯,对于系统的抱怨置若罔闻,秾丽的颜色在眼底荡漾开来,而他那玫瑰色的脸庞明艳至极。祝生说:“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他和往常一样,把收到的玫瑰花连同卡片一起丢掉,而后才坐上已在外面等候许久的车。江老先生倒是简单地询问过几句,祝生摇了摇头,自己也答不出来送花的人,只是安安静静地望向窗外,直到半个小时以后,他们来到疗养院。 躺在病床上的人更瘦了。 江老先生坐到床边,拄着拐杖叹息。他对祝生说:“我想了想,还是应当告诉你实情,就算作我的私心吧。” “……即使你恨阿篱,恨我们江家人,这都是我们因得的。” 江老先生说出的始末,同江泽天并没有差别。但是只有一桩事情,是江泽天没有提起的,江老先生说:“阿篱怀你的时候,打来电话向我哭过许多次,她还没有做妈妈的准备,她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承担不起一个妈妈的责任,但是你爸爸求她……求阿篱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我质问过你爸爸,他对我说只要阿篱把你生下来,阿篱就一定会接受你的。”江老先生握紧拐杖,“但是你爸爸太想当然了。当时大概是你还没有满月,阿篱把你捂进被子里,后来她哭着问我们,她是不是一个怪物。她知道自己对你亏欠许多,可是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 停顿了片刻,江老先生又说:“她后来只能把自己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你爸爸的身上了。你是一个好孩子,这些年应该受了不少委屈,我当初不应该……不应该同她置气,撂下你们不管,放任她失去理智。” “谢谢您,外公。” 祝生咬住唇,过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不论妈妈是不是厌恶着我的,她怎么样对待我,即使我有过难过、有过委屈,我都想让她好好的。” “外公您昨天问过我,恨不恨妈妈……” “我当然恨过呀。” 祝生抬起乌黑的眸,“可是我想让她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 “想让谁好好地活下去?” 有人推开病房的门,男人穿着白衬衫,手臂上搭着外套,他的身形修长,举手投足又带着几分书卷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气质温润而端方。傅昭和先向江老先生点头致意,而后望着祝生,笑了笑,“小朋友,好久不见。” 第45章 “有两个月零八天。” 祝生稍微歪着头, 望入那对颜色深暗的瞳眸,他弯着眼睛对着傅昭和笑了一下,本就已经美到了极致,而这样的情态显现在祝生的身上,又增添为他几分俏皮与活泼。祝生说:“傅先生,好久不见。” 傅昭和微微点头,目光并未在祝生那里多停留一秒, 也似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祝生算得太过清楚的时间,只是转而同江老先生寒暄。 “油盐不进。” 祝生笑眯眯地评价道。 “生生。”系统傻乎乎地问祝生:“贪婪总是对你这么温柔,哪里有油盐不进呀?而且你每回不管是给他发消息还是打电话, 他都会耐心地回复你,态度也很温柔,从来都不会嫌你麻烦的。” “也只是态度温柔而已。”祝生瞟一眼傅昭和,慢慢地说:“我不想要他的温柔, 我只想把他温文尔雅的面具取下来,看一看他本来的样子, 或者说,看一看他到底有多贪婪。况且光是温柔不够的呀,我还要……贪婪爱上我。” 系统好奇地问道:“那、那生生你要怎么办呀?” 祝生思忖片刻,笑得狡黠, “我决定这一回不要再按常理出牌——给他一个惊喜。” 系统还想接着追问,与祝生、江老先生他们同来的助理敲响房门,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助理压低声音道:“江老先生,有您的电话。” 江老先生点了点头, 对傅昭和说:“稍等一下。” 傅昭和颔首。 随即门被轻轻地合上,一时间病房里只有祝生与傅昭和两个人。摆在床头的百合花应该是新换的,清水没过叶稍,冷气的凉风正对着此处,洁白的花瓣摇摇晃晃,又抖落几滴水珠,而扑鼻的花香则盈满室内。祝生回过头,问傅昭和:“傅先生也认识外公?” “江老以前是我的导师。” 祝生眨了眨眼睛,不疑有他,“这样呀。” 傅昭和见状,不由低笑道:“小朋友,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 祝生点了点头,神色无害,“当然会相信的。” 傅昭和抬了抬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余光瞥至面前的少年,他那白皙的肤色犹如百合花瓣,眼角眉梢又带着笑,湿漉漉的眼神透出几分无辜与对自己的信赖,而昳丽的眉眼则精致得过了分,美则美矣—— _第60章 惹哭时应当会更漂亮。 “这么好骗啊。” 傅昭和轻笑,“万一我想把你骗回家,岂不是只要找一个适当的借口,你就会乖乖地跟着我走了?” 祝生抬起脸,“傅先生不会的。” “这可不一定。”傅昭和垂下眼,镜片下的眸色一片深黑,而眼底则掠过几分融不开的冷意。他紧盯着祝生,缓缓开口道:“你这样漂亮的小家伙,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应该收藏起来,说不定哪一天——” “我就付诸于行动了。” 祝生说:“好的呀。” 他又笑眯眯地补充道:“不过对我开过这样玩笑的人太多啦,傅先生,我已经不会再被吓到了。” 傅昭和的笑意渐浓,他意味不明地说:“是吗。” 祝生无辜地望向他。 江老先生打完电话回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傅昭和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温声问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江老又难得回国一趟,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餐厅,味道还不错,不如一起过去吃顿饭?” 江老先生推辞道:“改日再吧,还有些事要处理。” 傅昭和颔首,“那便只能这样了。” “祝生。”江老先生经他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去江篱那边,而祝生不一定会再与自己同行。江老先生转头问道:“我要去看阿篱,待会儿你是同我一起过去,还是自己先回去?” 祝生想了想,“外公,我想先回去。” 江老先生倒没有强求,他向祝生交待道:“你先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司机把我送过去以后,再回来接你。” 祝生正要开口应下,傅昭和却说:“我送他回去吧。” 到底是自己以前带过的学生,江老先生闻言并未与傅昭和客气,他点了点头,“这样也可以。” 傅昭和望向祝生,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走吧。” 祝生乖顺地说:“好的,傅先生。” 他坐进傅昭和的车,夏日炎炎,日光鼎盛,不过只有几步路的距离,祝生偏白的肤色已蔓开几分霞色。他浑然不觉地低下头,把手机上的未读消息一条一条翻开,乌黑的发落在白皙的脖颈上,他从指尖到发丝,几乎每一寸都精致到了极点,宛如反复雕琢过千遍万遍的玉石,美不胜收。 傅昭和漫不经心地问道:“最后你报了什么学校。” 祝生回答:“R大。” “R大啊。”傅昭和的眼帘半阖,遮住眸底的若有所思。两只修长的手握紧方向盘,他没有看向祝生,尽管眼角眉梢带着笑,却未及眼底,他的声音轻柔缓和,“既然这样,那么以后就不能再叫傅先生了。” 祝生偏过头,轻声问道:“那应该怎么样称呼您?” “傅教授。” 傅昭和薄唇轻启道。 祝生抬起眼,蹙眉道:“可是我不想这样称呼您。” 傅昭和眉梢微抬,“嗯?” “傅先生有那么多学生,叫您傅教授的人肯定也有很多的,我、我不想和他们一样,把您也叫作傅教授。”祝生状似不安地捏住衣摆,乌黑的瞳眸淌过潮湿的水迹,玫瑰色的脸庞在此刻显得娇艳欲滴。他说:“我想有一个称呼,让傅先生只要听见,就知道是我,而且只有我会这样叫您。” 傅昭和没有搭腔。 祝生红着脸小声地问道:“可以吗?” 傅昭和的面色不变,“那么……你想怎么称呼我?” 祝生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傅先生,可以不用再带上姓的傅先生。” “昭和?”傅昭和低声笑道:“我比你大了不少。” “不是的。” 祝生摇了摇头,他定定地望着傅昭和,欲言又止,片刻后,终究安静地低下了头,失落地说:“……还是傅教授吧。” “小家伙。”傅昭和侧眸瞥他一眼,目光掠过少年垂下的浓长睫毛,摇晃的日光落下碎映,少年美得没有瑕疵,宛如精美的工艺品。傅昭和说:“看来你并不知道先生还有别的意思。既然你不想叫傅教授,那么就乖乖地叫傅先生吧。” 祝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有别的意思。” 傅昭和闻言,神色摆明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说:“你很可爱,不过……” “傅先生,可以不要告诉我不过后面的内容吗?”祝生笑得眉眼弯弯,“我想追求您呀,不过后面的内容,肯定会是拒绝的内容,可是傅先生连拒绝都说得这么温柔,只会让我更伤心的。” 傅昭和的眉头一动,“追求我?” 他饶有兴趣地说道:“这才是你见到我的第三次。” 祝生说:“可是我总想着您,所以已经不止是见过三面了。” 傅昭和只是笑。 祝生弯着眼睛,轻轻地问他:“傅先生,请问我可以追求您吗?”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不可以,过几天我会再问您一遍的,但是请您不要一口回绝我,要不然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傅昭和漫不经心地问道:“会有多难过?” 祝生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到傅昭和的手上,他见男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又牵起那只温度偏低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祝生抿着唇无声地笑,“这里,这里都是傅先生,您拒绝的话,大概会难过到碎掉的吧。” “小家伙,你应该对不少人说过这样的甜言蜜语吧。” “我只对一个人说过这样的甜言蜜语。”祝生摇了摇头,笑得明艳而动人,“我对着心里的傅先生,说过许多许多这样的甜言蜜语。” 傅昭和垂眸笑。 _第61章 祝生又问了一遍:“请问我可以追求您吗?” “当然可以。” 过了许久,傅昭和回答道。他收回自己的手,手指无意间掠过少年的指尖,带起一片痒意,傅昭和面色不变地盯着自己重新放回方向盘上的手看了几秒,终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笑得温润而儒雅,“……但是你可要小心一点。” “说不定你所追求的人,并不符合你内心对他的幻想,但是到了你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而你——” “再也逃不掉了。” 第46章 祝生说:“只要是傅先生, 我就不会逃的。” 傅昭和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方向盘,倒没有再开口。傅昭和收回自己的目光,坐在那里,他的身姿挺拔,身上的白衬衫没有一丝褶皱,气质又格外儒雅, 当真是温润如玉,也端方至极。 “……贪婪。” 祝生偏着头望向傅昭和,在心里对系统说:“太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他贪婪的那一面啦。” 系统脆生生地提醒道:“生生, 好奇心会害死你的。” 祝生笑眯眯地说:“好奇心只会害死猫,但是我不是。” 疗养院坐落于郊区,车辆驶向远方,车窗外的葱茏树影仓促掠过, 只留下一片繁盛的绿意。日光越过枝叶间隙,疏疏落落地投下光影, 光怪陆离,而夏蝉总是在不知疲倦地鸣唱,躁动而不安分。 傅昭和按照祝生报出的地址,把他送往靳寒川的住处, 车停下来以后,傅昭和取下自己的眼镜,他一手擦拭着镜片,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祝生:“你自己住在这里?” “不是的。” 祝生摇了摇头, 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是舅舅的别墅,我住在他这里。” “靳寒川?”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样啊。”傅昭和的一只手搭上车窗,骨节分明,而他取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以后,稍微眯起眼睛,再不复先前的温润,眉眼无端显出几分冷淡与疏离。傅昭和大致知晓江篱的病情,而且祝生也向他求助过,傅昭和开口道:“看来你还是过来了。” 祝生说:“舅舅说只有把我接过来,自己才能拿到那些股份,而且这也是妈妈列在协议上的条件。” “……真是好骗。” 傅昭和把眼镜重新架回鼻梁,掀起唇笑了一下,冲淡了神色里的冷漠。他侧眸望向祝生,眸色一片深黑,傅昭和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经由我手的协议里面并没有这一条。” 祝生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眼神透出几分无辜。 “美丽的东西,没有人不想收藏起来。”傅昭和别有深意地说完,瞥了一眼祝生,而后向着他缓缓俯下身来。淡淡的冷松香萦绕在鼻息间,味道清冽而绵长,那是不同于与玫瑰共同送来,残留在卡片上的微弱气息,有着无孔不入的强势与恣意,而落在祝生颈侧上的灼热温度几乎在片刻,就让那瓷白的肤色浮出一片粉意。 真是赏心悦目。 傅昭和的眸色一沉,语气却依旧轻柔,“也许靳总和我一样,都有收藏的癖好。” 此时此刻,傅昭和用一只手按住了祝生的肩,他们凑得极近,祝生只要低下头,就可以将自己的脸埋进男人的颈窝,而傅昭和只要抬手揽住他的腰,这便会是一个怀抱。祝生似是紧张不已地抬起眼,轻轻地扯住傅昭和的衣摆,姣好的面庞是有如玫瑰一样艳丽的颜色,他轻轻地咬住唇,“傅先生……” “嗯?” 傅昭和为祝生打开一旁的车门,余光向他觑过来,而后忽而顿住,但不过只有几秒的时间,太过于短暂,几乎难以捕捉。傅昭和缓缓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说:“关于江女士的财产转移,我记得前不久你还为此向我求过助,靳总毕竟是一个商人,当时我并不建议你轻举妄动。” “当然了,现在我也不建议你与靳总有什么冲突。”傅昭和推了推金丝框眼镜,慢条斯理道:“尽管靳总现在手中所持有的股份,有一大部分原本就应该是属于你的,但是我无法干涉太多。至于你……” “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我。” 祝生点了点头,向傅昭和笑了一下,“谢谢您。” 傅昭和微微颔首。 祝生从车上下来,要把车门关上前,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问道:“傅先生,请问您喜欢玫瑰花吗?” 傅昭和的眉头一动,目光从他玫瑰色的脸庞上掠过,“怎么了?” “没怎么。” 祝生摇了摇头,笑得眉眼弯弯,“因为我想要追求傅先生,可是您告诉我,您喜欢收藏漂亮的东西,我只知道玫瑰花也是漂亮的,要是傅先生喜欢的话,我可以每天都为您订一束玫瑰花,让您放起来。” “我的收藏,不只是妥帖放好。” “标本有两种做法,一种需要先剪去多余的枝叶,再用清水洗去花瓣上的灰尘,将玫瑰花的每一片花瓣、玫瑰花的每一寸花枝都风干。”傅昭和唇畔的笑意渐深,而眸色却越发深暗。他对祝生说:“而另一种会更为麻烦,但却极为彻底。它需要一片一片地扯下玫瑰的花瓣,再放进沸水里煮一遍,直到它的颜色逐渐定格。” “我的收藏就是……完完整整、彻彻底底地将其占为己有。”傅昭和盯着祝生,轻笑着说:“我会让我的藏品失去一切庇护,让他孤立无援,并且不得不走入我为他设下的玻璃展馆里,为我所独有。” 傅昭和半阖着眼帘,语气放得很沉,他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家伙,即使这样,你也还是要追求我?” 祝生望向傅昭和的眼神湿漉漉的,他笑眯眯地回答:“是的呀。” 傅昭和倒没有再搭腔,只是笑了一下,祝生向他道完别,把车门轻轻地合上,走了几步路以后,又忽而止住脚步,祝生拿出自己的手机,思忖了片刻,弯着眼睛给傅昭和发过去一条短信。 【我想要做傅先生的玫瑰。】 “祝生?” 傅昭和收到短信,一个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而后眉梢轻抬。过了许久,他的薄唇边终于带起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傅昭和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并没有回复,而那对深色的瞳眸是无懈可击的平静。 他垂下眸,嗓音低沉,“……做我的玫瑰,可是要被我收藏起来的。” “每一片花瓣,都会刻上独属于我的印记。” 但是无人应声。 “生生,之前你跟我说贪婪根本就没有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可是他到现在还记得!”系统慌慌张张地提醒道:“你骗贪婪说傲慢哄骗了阿姨,所以才拿走了那些股份,要是他再告诉傲慢的话,你说谎就又要被人捉住啦!” _第62章 祝生无辜地说:“我不记得了。” 系统越想越不安,“反正、反正傲慢肯定会生气的。” 祝生安慰它道:“其实舅舅是最容易心软的一个。” 系统疑惑:“生生,你怎么知道呀?” 祝生轻轻地回答: “……我当然是知道的。” 回到住宅,祝生意外地见到沈清疏,他正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几瓶红酒。沈清疏瞟见推门而入的祝生,伸长脖子往后望,没有见到靳寒川,他愁眉苦脸地给祝生打了一个招呼,“哎呦喂,小外甥,你回来了啊。” 祝生点了点头,犹豫了一小会儿,轻声问沈清疏:“沈叔叔,你怎么了?” 沈清疏摆了摆手,不打算跟祝生谈及,但是他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兴冲冲地对祝生说:“赶紧给你舅舅打个电话,随便扯个理由,不管是发烧也好,出了车祸也好,只要能把他骗回来就可以了。” 祝生看着他手边的几瓶红酒,“为什么要把舅舅骗回来?” 沈清疏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是为了借酒消愁。” 祝生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弯了起来,“沈叔叔怎么啦?” “这个……” 沈清疏从来都对美人说不出拒绝,否则这会儿也不会在这里嚷嚷着要借酒消愁了。他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我那会所上个月了一美人儿,请她吃了饭,看了电影,指哪儿买哪儿,天天又是哄又是宠,好不容易答应跟我在一起了,我就把人拐到酒店去了。” 他停顿了几秒,“结果裤子一脱,他妈的比我都大。” “……” 沈清疏骂了几句脏话,实在气不过,又扭过头把自己带过来的红酒开了。沈清疏对祝生说:“小外甥,你舅舅太不厚道了。平时我为他两肋插刀,都快成刺猬了,今天找他喝个酒,不就是多打了几通电话,把我拉黑名单里了,既然这样,那就舅舅债外甥偿吧,来,今天你必须得跟我一起不醉不归。” 祝生本来想摇头,但是系统气鼓鼓地告诉祝生:“生生,他就是想骗你喝酒,傲慢都在回来的路上了。” 祝生的动作一顿,乖顺地接过沈清疏递过来的酒杯。乌黑的眸间明晃晃的都是笑意,祝生对系统说:“三岁,我们来装醉吧。” 第47章 靳寒川回来的时候, 祝生正趴伏在沙发的扶手上。 沈清疏这会儿可算是回过味儿来了,他不可思议地推了推祝生,见人没反应,不由咂舌道:“小外甥,你这酒量也太差了点吧,连一杯倒都算不上,恨不得喝一口就给趴下, 起不来了。” 靳寒川走过来,微微皱起眉,“他喝酒了?” “喝了, 不过只喝了一点,我可没有给他灌酒。”沈清疏有点心虚,连忙和自己撇清关系,“况且这不是你把我拉进你的黑名单里, 我给你打电话又打不进去,只能过来堵人了, 正好碰上你小外甥从外面回来。” 沈清疏张嘴就来:“你的小外甥人美心善,见他的沈叔叔肝肠寸断,就主动要求来陪我借酒消愁,不像他的舅舅, 无情无义、两面三刀。” 靳寒川懒得搭理他,凉凉地一眼瞥过去,言简意赅道:“自己滚。” 沈清疏掐着嗓子说:“真真是郎心似铁。” 靳寒川嗤笑一声,“你的郎心倒不铁。” 沈清疏被他说中痛处, 总算老实下来。他自个儿唏嘘了半天,终于提起正事,问靳寒川:“我听说你打算开拓海外市场,这是准备回国外发展了?” 靳寒川“嗯”了一声。 “你怎么跟打副本似的,还是升级流换地图的那种。”沈清疏暗自嘀咕道:“不过你一走,你外甥要怎么办?我可听说了,谢家那少爷前不久出国了,我估摸着是和你外甥分手了。” 说着,沈清疏冲着靳寒川挤眉弄眼,“靳总,这可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啊,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过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靳寒川没有应声。 说到这里,沈清疏又压低声音,说:“说起来我那会所天天来的什么人都有,前几天我还听见有人在饭桌上谈起你外甥和谢少,说谢家的那位喜欢你小外甥喜欢到都把人关了起来,不许他出去,更不许他接近别人,甚至连带他去“维多利亚”号,人也都在套房里出不来,连别人多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真的还是假的?” 靳寒川的神色一顿,黑沉沉的目光望向趴在沙发上的少年,他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侧着脸安静地伏在那里,从靳寒川的角度看去,只有一截雪白而纤细的脖颈露在外面,白皙得过分。 男人抬了抬下颔,语气淡淡地问道:“你觉得是真的?” “应该不至于吧。”沈清疏向来懂得怜香惜玉,他笑嘻嘻地说:“这样的小美人儿,就应该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稍微蹙下眉就让人心疼,哪里舍得把他关起来。更何况你家小外甥就跟一株菟丝花似的,不止漂亮,而且安静又乖巧,别说我了,就连你也舍不得把他关起来的吧。” “舍不得?” 靳寒川闻言,垂下了眼,眸色稍沉,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出几分高深莫测。他意味不明地对沈清疏说:“菟丝花太过柔软,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要拥有一个依附对象。你不想成为他的依附对象?” 沈清疏忙道:“不敢想不敢想。” 靳寒川置若罔闻,只是缓缓开口道:“第一次见到他,我只想把他关进我为他打造的金笼里,做我的金丝雀。” 沈清疏来了劲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后来呢。” 靳寒川的目光从祝生身上掠过,他又记起少年在自己怀里,哭得楚楚可怜的模样,水汽把眼角眉梢都晕湿开来,发红的眼尾是有如玫瑰艳丽的颜色。靳寒川顿了顿,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太脆弱了,也太爱哭了。” 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一有不顺心就哭,谁会舍得把他关起来?” 沈清疏略有失望,“果然只是传谣啊。” 靳寒川不置可否,“自己滚吧。” 酒也喝过了,谣言再香艳,终究也只是谣言而已。沈清疏不再厚着脸皮留下来,不过临走前,他倒是不忘再耍一下嘴皮子,沈清疏不怀好意地说:“靳总,人都醉了,你万一再努把力,没准儿舅舅变情人。” 靳寒川薄唇轻启:“滚。” 沈清疏摸了摸鼻子,“走了走了。” 他一走,周围立即就清静下来,冷气从屋顶的水晶吊灯上吹拂而过,层层叠叠的珠串轻轻摇晃,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严,鼎盛的日光穿过玻璃,在大理石的地面留下疏疏落落的光影,而沙发上的少年,始终趴伏在那里,没有动过。 _第63章 靳寒川走过去,正要俯身把人抱起来,结果一只手才贴上祝生的腰,祝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脸,轻轻地拧起眉,无意识地抱怨:“……好难受。” 声音软得像是在撒娇。 靳寒川的目光从祝生的脸上一扫而过,而后将自己的手放到祝生的额头上,并没有发烧的迹象,这才平静地开口道:“睡一觉就好了。” “不要。” 祝生摇了摇头,难得任性起来,他轻轻地拽住靳寒川的衣袖,主动扑进男人的怀里。祝生晃了晃靳寒川的衣袖,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软很软,“抱一抱我呀。” 靳寒川眉梢轻抬,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可以吗?” 靳寒川只当祝生喝醉,把他认成别人,男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捏住祝生的下颔,将他的脸抬起来,迫使少年看向自己。靳寒川面无表情地说:“看清楚我是谁。” 祝生仰起脸,乌黑的瞳眸里几乎要淌出水,潮湿而莹润,一个眼神就把人看得心底发软,“我知道你是谁,你是……” 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歪着头笑得狡黠,“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是谁。” 捏住少年下颔的手陡然失了几分轻重,祝生蹙眉说疼,靳寒川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松开自己的手。男人面色如常地嗤笑道:“我是谁,还需要你来告诉我?” 祝生眨了眨眼睛,软绵绵地说:“可是你问我了呀。” 醉酒后的少年与平日判若两人,他的眼神格外绵软,而眸光则潋滟生辉,轻微的酒香芬芳不已,又有着红酒特有的清甜,靳寒川见状不再搭腔,只是把自己的目光从祝生的脸上挪开,把人往楼上抱。 “真吵。” 他评价道。 祝生在他的怀里蹭了几下,抬起手捏住靳寒川身上的衣扣,轻轻地出了声,“舅舅。” 靳寒川低低的“嗯”了一声,“怎么。” 祝生说:“我知道你是舅舅。” 靳寒川的脚步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推开房门,把祝生放到床上,对此不置一词。祝生被安置好以后,男人回过身要走,祝生却又环住男人的腰,他咬了咬唇,泫然欲泣地问道:“舅舅不要我了吗?” 靳寒川皱起眉。 祝生泪眼矇眬地说:“舅舅,你不要走,我很害怕。” “喝醉了酒,就老老实实睡觉。” 靳寒川的语气平稳,他避开祝生湿漉漉的目光,不轻不重地按住少年的肩,把埋在自己怀里的人推开,“不要再撒娇了。” 祝生说:“我没有。” 他抬起头,姣好的面庞宛如着上一片霞色,娇艳欲滴,而淡色的唇又轻微张开,祝生盯着靳寒川,瞳眸含着雾气,似有几分醉意,又有着与红酒如出一辙的芬芳诱人。 祝生对靳寒川说:“我想做舅舅的金丝雀,只是舅舅的金丝雀。” 靳寒川不置可否。 祝生握住靳寒川的手,浓长的睫毛搭下来,他低下头,又轻飘飘地说:“我知道舅舅喜欢的是漂亮又听话的金丝雀,这一回我会乖乖的,不会再惹舅舅生气了,再也不会惹舅舅生气了。” “只要舅舅喜欢,舅舅可以把我关进笼子里,不许我走出去一步,就像关住一只金丝雀那样,舅舅也可以想对我做什么,就对我做什么,我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不停地哭。” 深黑的瞳眸紧盯着祝生,靳寒川的神色渐渐冷下来,他从祝生的手里倏而抽出自己的手,再度捏住祝生的下颔,一字一字地问道:“这样的话,你是不是也对谢清让说过?” 祝生摇了摇头,“我只对你说过。” “是吗。” “你以为我是谢清让?”靳寒川闻言,神色并未就此缓和下来,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喜欢金丝雀,喜欢漂亮又听话的金丝雀,我也想过要把我那只不听话的金丝雀关进笼子里,但即使它再不听话,我也没有真正地付诸于行动。” 靳寒川抿紧薄唇,“我甚至还亲手把它交给了另一个饲主,它喜欢的饲主。” “……我的金丝雀该有的是宠爱,而不是被关在笼子里,哭得楚楚可怜,得不到任何安全感,至今仍有不安.” 祝生望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我真的想把你关起来,你以为我会征求你的意见,并且等到现在?”靳寒川半阖着眼帘,眸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夜色。他的耐心在此刻几乎消耗殆尽,靳寒川沉声问道:“祝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祝生的眼睫倏而轻颤,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打湿漂亮的脸庞。他很轻很轻地说:“我想听舅舅叫我宝贝儿。” “……我还想让舅舅亲一亲我,也想让舅舅抱一抱我。” 第48章 靳寒川的动作一顿, 随即一颗又一颗的眼泪从少年的两腮淌下,又逐一落至他的指尖,并将之濡湿,留下一片温热,而靳寒川瞳眸深处的冷意,也似是被这眼泪所消融,终于恢复如初。 “睡觉吧。” 男人垂下眼, 嗓音低沉,话语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 轻微的哭泣让祝生的尾音不自觉地发颤,他咬了咬唇, 拽住靳寒川的衣摆,满怀期待地问道:“等我醒过来,舅舅还会在这里吗?” 靳寒川并没有直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望向祝生, 少年的面庞潮湿,犹如一枝浸了水的蔷薇, 娇艳欲滴,而花瓣则沾满了水迹,看起来楚楚可怜,又柔软可欺。良久以后, 靳寒川终于模棱两可地开口道:“也许吧。” 祝生蹙起眉心,“可是我想要舅舅陪着我。” 靳寒川说:“我还有事。” 祝生失落不已地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酒意在眼尾拖出一片旖旎, 本该是颜色偏淡的唇又漾动着些许酒光,艳丽不已,偏生肤色又白皙得过分,如同雪中红梅,风光艳艳。 大抵是酒意微醺,连同光影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祝生只是稍微偏过头,很快就沉沉睡过去,薄被压在身下,他睡得并不算安稳,眉心始终拧着,而靳寒川倒是没有立即离去,室内的冷气太足,他便把薄被拉起来给祝生盖好,而后又站在床边眸色沉沉地望向祝生,心思微动。 _第64章 无论是祝生的眉、祝生的眼,他的每一寸,都极为符合自己的心意。 然而…… 靳寒川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一言不发地抬脚离去。 房门被轻轻地合上,祝生慢慢地睁开眼,再不复先前的迷蒙醉态。他颇为遗憾地对系统说:“三岁,我被拒绝啦。” 系统傻乎乎傻乎乎地问道:“生生,那怎么办呀?” 祝生笑眯眯地回答:“他引起了我的注意。” 系统纠正道:“傲慢才是真正的霸道总裁呢,引起了注意才不是你的台词,这是傲慢的台词。” “他对我有太多的怜爱与纵容,可是我根本就不值得……被这样对待呀。”浓长的睫毛搭下来,祝生过了半天,才又轻声开口道:“我一次又一次地招惹他、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着他,有时候连我都觉得这个游戏没有意义。” “有意义的!” 系统气鼓鼓地说:“生生你总是这样,可是明明你应该得到宠爱的。而且、而且只要游戏通关了,你就可以活下来,有意义的。” 祝生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祝生再也没有见到过靳寒川。他向靳寒川的助理询问过几次,但是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公司太忙,靳寒川又在公司里加班,祝生倒是给靳寒川打过电话,但是往往说不了几句话,靳寒川就会以有视频会议作为借口,挂断他的电话。 而谢老先生看望完江篱,到底不太放心,便在祝家住下来,于是靳寒川这里,就只有祝生一个人了,至于他自己对傅昭和说过的追求,祝生每一天都会向傅昭和发送简单的问候短信,从早安、晚安,到提醒即将来临的暴雨,即使傅昭和很少回复,但是祝生的问候从未间断。 【傅先生,又要下雨啦。】 这一日,天气预报提示暴雨将至,祝生照常给傅昭和发过去一条短信,而后把玻璃窗推开。浓厚的乌云在远天翻涌,沉闷不已,潮湿的空气氤氲着水汽,暴雨一触即发,思及自己已有将近半个月没有见到靳寒川,祝生思忖片刻,对系统说:“三岁,我们去接舅舅回家吧。” 系统忙道:“好呀好呀。” 司机把祝生送到公司楼下,拔地而起的高楼气势恢宏。祝生往日与祝共融来过几趟公司,前台到底有人是见过他的,认出祝生以后,前台便帮他把电话打到了靳寒川的助理那边,助理闻言,惊诧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祝生无辜地回答:“我来找舅舅。” 助理颇为头疼地说:“那你先上来吧,二十四楼。” 祝生乖乖地应下。 大部分时间,他不止人是安安静静的,自己也喜欢安静,所以鲜少出门,更别说是来到公司这边,何况祝生的相貌又生得太过出众,总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即使来到公司的次数并不多,祝生也曾经被人堵进过电梯里,后来祝共融便任由他待在家里看书了。 来到二十四楼,靳寒川并不在。 落地窗外,重重叠叠的黑云沉沉压下,触手可及,而光影则黯淡不已,显然风雨欲来,车水马龙在道路上汇聚成河,行人往来仓促。助理抱着文件夹走过来,她敲了敲门,对回过头的祝生说:“还得等一会儿,靳寒川那边有一个视频会议。” 祝生点了点头,坐到沙发上玩手机。 他难得收到了傅昭和的回复:【谢谢。】 半个小时以后,靳寒川才结束会议,不急不缓地推门而入。助理提前通知过他祝生的到来,是以靳寒川并没有意外,他用余光扫了一眼祝生,单手解开西装上的衣扣,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 祝生眨了眨眼睛,“好久都没有见到舅舅了。” 靳寒川淡淡地开口道:“最近公司忙。” 祝生对着他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我还以为是舅舅故意在躲我呢。” 靳寒川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置可否。 祝生又说:“舅舅,要下雨了。” 靳寒川向窗外投去一瞥,“嗯”了一声,“见到了,还不回去?” “只看一眼,是不够的。”祝生慢慢地摇了摇头,乌黑的眼瞳定定望着靳寒川,漾起别样的水光。他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软很软,眼神也软绵绵的,整个人都柔顺到了极致,惹人怜爱,“舅舅和我一起回家吧。” “公司还有事。” “外公住在妈妈那里,另一个舅舅也不在了。”祝生拧起眉心,不安地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很害怕。” “睡着就不会再害怕。” 祝生轻轻地说:“可是舅舅不在,我睡不着。” 他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拽住男人的衣袖,晃了几下,靳寒川眉梢微抬,本来并不打算回去,但是他的目光落至祝生的脸,又在不经意间对上少年那一对湿漉漉的眸,沉默了几秒,靳寒川到底松了口,“……嗯。” 祝生又弯着眼睛笑了一下,美艳而不可方物。 这一场暴雨酝酿得太久,从午后到傍晚,再到夜色沉沉,始终没有降临,一声又一声的闷雷几欲响彻天际,而闪电则带来短暂的白昼。祝生洗过澡以后,大作的风卷起窗前薄透的纱帘,他走过去把窗户合上,稍微想了想,祝生又抱起自己的枕头和薄被,光着脚跑出房间,敲响靳寒川的房门。 “舅舅。” 恰巧此刻“砰”的一声,屋外雷鸣轰响,天空骤亮。站在门口的少年眉眼间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席卷而来的风吹皱天鹅绒窗帘,从边角钻进来的光映亮少年的面庞,他的肤色白皙,沾湿的唇覆上潋滟水光,而抬起来的脸庞再不是平日的楚楚可怜,竟无端带出几分形同鬼魅的艳丽与妖冶。 祝生小声地说:“舅舅,我怕打雷。” 又是一道炸雷,轰隆隆地响起,祝生垂下的眼睫一颤,放下抱在怀里的枕头与薄被,钻进靳寒川的怀里。他将脸埋入男人的怀里,紧紧揪住他的衣襟,泫然欲泣地问道:“舅舅,我可不可以今晚睡在你这里?” 靳寒川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祝生向他保证道:“我会乖乖的。” 靳寒川“啧”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问他:“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你怕打雷?” 祝生抱住他,“……舅舅现在知道了。” 靳寒川不置可否,他嗤笑一声,正要开口,可余光却掠过祝生光着的脚。祝生连脚都生得极美,他的脚踝雪白而纤细,脚趾颗颗圆润,又透出漂亮的粉,似是玉石雕琢而成,精致不已。 靳寒川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吃准了我不会把你赶出去?” 祝生无辜地说:“我没有。” 男人面无表情地把门打开,祝生走进来,坐到他的床上,鼻息间尽是淡淡的冷色香,以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祝生把手放到靳寒川的枕头上,说:“舅舅总说我是小骗子,舅舅才是真正的骗子。” _第65章 靳寒川把床头的夜灯关上,躺在靠窗的位置,“嗯?” 祝生偏过头,难过不已地说:“舅舅就是在躲我。” 靳寒川的嗓音平稳,“没有。” 祝生咬住唇,“那舅舅抱一抱我好不好?” 靳寒川皱起眉,“又在撒娇。” 祝生不说话,他始终等不到靳寒川的拥抱,便自己主动环住男人的脖颈。而窗外随着最后一记闷雷,雨水“哗啦”一声,终于倾盆落下,祝生扣住靳寒川的手指,声音微颤,似是在哭泣,“舅舅为什么不肯抱我?” “……舅舅是不是不要我了?” 男人的薄唇紧抿,皱起的眉始终没有松开,少年趴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抽泣,眼泪把靳寒川的肩膀濡湿,他稍微侧过脸,望向窗外击打在玻璃上的雨,过了许久,靳寒川终于无可奈何地抬起一只手,搭上祝生的腰。 寂寂黑夜里,隐约可见的是发红的耳根。 第49章 八月中旬, 祝生收到R大的录取通知书。 从初入伏到此刻,夏日的风物已有几分乏善可陈。此起彼伏的蝉鸣、深夜里喧闹不止的蛙鸣,以及肆无忌惮的日光,它们因日复一日而变得单调、乏味,所幸池塘里的睡莲在一个深夜被吵得再无法入梦,它在水面摇晃着展开一片又一片花瓣,于喧闹中悄然无声地盛放。 而前几日的暴雨过后, 又零星地下过几场雨,尽管短暂而仓促,雨水到底带走了几分炙热, 清晨的薄雾又捎带着残存的水汽,在池塘边弥散开来,意外的舒适。 祝生坐在沙发上,随手把录取通知书放在旁边, 托着腮望向窗外。 “真可怜。” 他说。 系统忙不迭地问祝生:“生生,什么可怜呀?” “那边的花才开没多久, 就被昨晚的雨打落了。”祝生心不在焉地搪塞道。稍微想了想,他问系统:“三岁,以前你说过,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是需要我找到主人格, 所以就需要我来判断面对的人格是主人格、还是次人格,对不对?” 系统老老实实地回答:“对呀。” 祝生说:“但是我并没有判断嫉妒到底是主人格,还是次人格,就结束了他的剧情与攻略。” “是因为程序有两种判定方式啦。”系统对祝生并没有隐瞒,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既可以由你来判断你正在攻略的对象到底是主人格还是次人格,也可以设法让攻略对象对你说出“我爱你”或者“我喜欢你”这两个字符指令。” 过了一会儿,系统补充道:“生生,其实你可以每一次都让你正在攻略的那个人格向你告白的,程序是允许这样的,而且你也用不着再来自己来判断是不是主人格了。是就是,不是就拉倒,反正稳赚不赔!” “如果我自己判断……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呀,判断正确的话,这个人格就和嫉妒一样,他会与主人格融合。”系统说:“生生,但是你如果判断错误,就会有相应的惩罚。” 祝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啊。” 系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它追问祝生:“生生,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祝生回答:“我应该能判断出来傲慢是不是主人格。” “生生,他是主人格还是次人格呀?” 祝生狡黠地笑,“不告诉你。” 系统气鼓鼓地说:“不告诉就不告诉,我可以自己偷看剧情的,到时候、到时候我也什么都不要告诉你!” “R大?” 系统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已经从楼上走下来。他缓步走至祝生的身旁,又瞥了一眼祝生放在手边上的录取通知书,眉梢微动,靳寒川嗓音平稳地问道:“你报的R大?”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抬起脸,笑得眉眼弯弯,神色俏皮而活泼,“R大可以不用住校。” “所以?” 祝生笑眯眯地说:“舅舅就不用一个人在家里,做孤寡老人啦。” 靳寒川似笑非笑地觑他一眼,倒没有搭腔,而是问祝生:“你妈妈过几天生日,你想不想去。”说完,靳寒川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江老从国外回来,不少人都会冲着他赶过去一趟,你不想去的话就不……” 祝生说:“我去的。” 靳寒川颇为意外地抬起眼,但到底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上一回外公给我解释过原因。”祝生想了想,声音几不可闻地说:“……她讨厌我的原因。舅舅想不想知道呀?” 靳寒川的语气淡淡,“我知道。” 祝生弯着眼睛无声地笑,美得不太真实。他似是在向靳寒川抱怨,而稍软的尾音又似是在向靳寒川撒娇,祝生很轻很轻地说:“我的出生根本就不被期待,却会有“祝生”这个名字,真是太不合适了。” 靳寒川皱起眉 ,“总有人期待的。” 祝生眨了眨眼睛,“期待的人是舅舅吗?” 靳寒川不答,抬脚欲走,“我去公司了。” “舅舅。” 祝生从后面一把抱住靳寒川,把脸埋在他的肩上蹭了几下,而后稍微抬起乌黑的瞳眸。少年软着声音问道:“舅舅呢?舅舅会期待吗?” 靳寒川的脚步一顿,良久以后,终于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嗯”,低沉而好听。 祝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角眉梢都弯了起来,他环上靳寒川的脖颈,轻声道:“舅舅要是回过头,我就可以亲到你了。” “我要走了。” 靳寒川的语气如常,眸色却一片深黑,他状似若无其事地侧过脸来,用余光扫过祝生的脸,祝生见状,笑眯眯地仰起脸,亲在他的唇边。 _第66章 祝生说:“终于亲到啦。” 靳寒川嗤笑道:“这就是亲?” “不是的吗?”祝生颇为懊恼地蹙起眉心,姣好的面庞明艳不已,而眸光则是湿漉漉的一片。他定定地望向靳寒川,神色柔软又带着几分诱人,祝生无辜地问道:“那、那舅舅可不可以教一教我怎么才算亲呀?” 靳寒川回答道:“……等我有空。” 祝生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靳寒川一步一步走远,男人的身形高大,眉眼冷峻,又沾有与生俱来的骄矜,过高的姿态本该让他极难接近,可是祝生却望见了男人发红的耳根。黑白分明的瞳眸在此刻生出明晃晃的笑意,而秾丽的艳色则在眼底缓缓荡漾开来,祝生对系统说:“舅舅太容易害羞了,只是抱一下、亲一下,耳朵都会红呢。” “……太可爱了。” 系统不乐意了,“霸道总裁才不可以这样,他这算崩人设,明明可爱的是我!” 祝生说:“是是是,你最可爱。” 系统闷闷不乐地问道:“生生,我和傲慢一起掉进水里,你会救谁呀?” “……” 祝生回答:“我不会游泳。” 到了江篱生日的那一天,祝生与靳寒川一同回到祝家。室内的水晶灯把别墅照得灯火通明,雕刻成千纸鹤的水晶灯垂饰轻轻摇晃,自祝共融出事以后,许久没有人气的房子难得热闹起来,再度回归往日的喧闹。 这里人群往来,车辆川流不息,小提琴乐队奏响舞曲,而江篱则在舞池正中心跳舞。 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光阴都不舍得掠夺她分毫的美艳。江篱的头发松松地挽起,还是穿着一身淡色的旗袍,别致而小巧的菡萏攀上衣摆,开在胸襟处,与绿色的盘扣相互映衬,精致不已。 祝生说:“妈妈应该很开心吧。” “你们来了。” 江老先生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过来。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饶是平日里的精神再怎么好,也有些力不从心,江老先生的行动迟缓,却又不喜欢有人在身旁搀扶,宁愿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缓缓地走过来。他听见祝生祝生的话,回头望向舞池里的江篱,说:“她的状态的确好了不少。” “对的。” 江老先生问祝生:“你要不要给阿篱打一声招呼?” 祝生摇了摇头,“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就不要让她再有不开心的了。” 江老先生闻言,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说。 他在出国前,也是受人尊重的老教授,此番回国,已然时隔多年,无论是旧友亦或是过往亲自带过的学生,纷纷登门拜访。江老先生有意为靳寒川牵线搭桥,便递给靳寒川一个眼神,示意他同自己过来,靳寒川侧眸望向祝生,祝生说:“这里太吵了,我回房间待一会儿。” 靳寒川微微颔首。 即使几个月没有回过家,阿姨也把祝生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坐到床边,自己先前只看了一小半的书还放在枕边,祝生百无聊赖,随手把书拿过来,他正要翻开书页,不经意地抬起眼,正好望见落地窗外,有辆车缓缓停下,一个男人从车上走出来,他的身形修长,气质儒雅。 是傅昭和。 祝生想了想,给傅昭和发过去一条短信。 【傅先生,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手机响了一下,有新的消息提醒,另一边的傅昭和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他垂眸从短信界面一扫而过,眉梢微动,目光停留在发件人那里,过了几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输入几个字:【什么游戏。】 祝生回答:【对于傅先生来说,一个不太公平的游戏。傅先生现在在我的家里,要是傅先生能够在十分钟之内先找到我,我可以答应傅先生任何一个要求,除了傅先生不允许我再追求您;如果我能够在三秒钟之内找到傅先生,那么……傅先生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傅昭和没有立即回应,只是似有所感地抬起深黑的眸,而祝生在此刻又向他发来了另外一条信息: 【我看见傅先生啦。】 第50章 站在窗边的少年弯着眼睛无声地笑, 随即他用一只手撩开纯白的纱帘,对上傅昭和暗色的眼瞳。薄透的纱稍微卷起,又从祝生的面前一掠而过,如同是漂亮的眉眼间笼上薄如蝉翼的烟雾,却又在顷刻间散尽,徒留娇艳欲滴的脸庞。 “傅先生,等一等我。” 祝生笑眯眯地说。 他匆忙来到楼下, 待在在这里的宾客们大都手持酒杯,相互交谈。水晶吊灯的灯光璀璨不已,华美裙摆上的碎钻与颈间的珠宝熠熠生辉, 等到祝生走出待客厅,外面安静了许久,天色也是黑沉沉的,当真等在这里的男人半倚在车上, 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响车门。 傅昭和并没有看祝生,只是饶有兴趣地开口道:“三秒已经过去了。” 祝生眨了眨眼睛, 无辜地说:“但是我看见傅先生,是在三秒以内。” “这个游戏才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傅昭和闻言,轻笑一下, 倒没有多说什么。他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扶起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傅昭和漫不经心地问祝生:“既然这样……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我想……” 祝生侧过脸,轻轻地说:“傅先生亲我一下。” 傅昭和的眉梢轻抬。 “不可以吗?” 祝生无辜地望向他, 过了一会儿,又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傅先生从来都没有回复过我的早安和晚安,我都要以为傅先生其实是不想搭理我的。已经追求傅先生这么久了,真的不可以给我一颗糖吗?” 祝生笑得眉眼弯弯,“只要亲一下,就可以管很久很久的。” “小朋友。” 傅昭和不轻不重地捏住祝生的下颔,而后低下头来,对上他乌黑的眼瞳,别有深意地说:“糖应该用作引诱,而不是鼓励你来追求我。” 祝生说:“傅先生可以当作是在引诱我。” 傅昭和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还是不可以吗?”祝生失落地抿住唇,眉心也稍微拧起来。他向来喜欢饰演听话又顺从的金丝雀,于是再如何沮丧,少年也笑得无害而柔软,他仰起脸,乖巧地说“……那好吧,不打扰傅先生啦。” _第67章 只是他的话音才落下,卷翘而浓长的眼睫就搭下来,在眼底落下淡影,少年的瞳眸潮湿,几乎可以淌出水来,而那白皙的肤色与淡色的唇又让他整个人又无端显得几分脆弱,看起来楚楚可怜。 “……也不是不可以。” 傅昭和的心思微动,目光从祝生颜色偏淡的唇上收回。他问祝生:“你会不会喝酒?” 祝生想了想,犹豫着回答道:“会一点。” 傅昭和微微颔首,他抬脚走了几步,余光瞥见祝生还在原地,又回过身,抬起一只修长如竹的手,朝着祝生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过来。 “跟我来。” 男人背对着光,身姿挺拔,而眸色则被衬得愈发深黑。他的头发向后梳去,穿在身上的白衬衫总是无一丝褶皱,不笑的时候,眼角眉梢带有几分若有似无的疏离感,但是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又使得他的气质缓和些许,看起来儒雅而温润。 祝生乖乖地跟过来。 傅昭和走进大厅,游刃有余地与前来向他打招呼的人寒暄几句,而后随手拿起桌上已经斟满红酒的酒杯,低下头轻啜一口。 男人的举止优雅,玻璃杯里的红酒因他的动作而摇晃不已,酒光莹润。饮用过一口以后,傅昭和把自己的酒杯放到祝生手上,他别有深意地盯着祝生,说:“没有糖给你,只有酒。” “我骗了傅先生。” 祝生望着手里的玻璃杯,状似苦恼不已地说:“其实、其实我不会喝酒的,我的同学他们都笑我是一口就醉,傅先生,我……” 祝生说:“我喝醉了会很黏人的。” “是吗。” 傅昭和垂眸轻笑,“那就算了吧。” 他伸出手,要将酒杯拿回来,手指不经意地相触,温度稍低。祝生摇了摇头,对傅昭和说:“但是我可以把它当作是傅先生给我的糖。” 说着,祝生在傅昭和的目光下,轻轻地抿住玻璃杯上尚沾着红酒的杯口——这是傅昭和啜饮后留下来的酒渍。 灯光璀璨,红酒芬芳,舌尖缓缓掠过酒杯,祝生舔去留在玻璃杯上的酒液,浆果色的酒光映在他的面庞上,湿漉漉的瞳眸望向傅昭和,眼尾绯红拖出旖旎的春情。 傅昭和的眸色一深,他的唇畔噙着笑,神色却令人捉摸不透,“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一味地接近我,只会让自己置身于险境?” 祝生软着声音回答:“傅先生只告诉过我,也许追求到您以后,才会发现您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但是为时已晚。” 傅昭和似笑非笑,“你不害怕?” 祝生望着他,“不害怕。” 傅昭和轻笑一声。 “什么样的傅先生,都会是傅先生。”祝生蹙起眉,疑惑地问道:“可是到底要怎么样,我才能追到傅先生呀?” 傅昭和半阖着眼帘,深得如同夜色的瞳眸再不复往日的温和与斯文,过了半晌,他终于稍微抬起眼,傅昭和用一种轻柔而缓和的语气对祝生开口说道:“再浪一点。” 说完,男人抬起手给祝生拭去唇边的红酒,他的指腹似是不经意地掠过少年的下唇,祝生轻轻地咬住,唇舌舔过傅昭和的指尖,祝生的面色逐渐变为诱人的玫瑰色,他的尾音微颤,“傅、傅先生,是这样的吗?” 傅昭和的动作一顿,他的余光扫过因害羞而咬住下唇的少年,随后意味深长地低笑道:“换一个地方,我会更喜欢。” “我……” 男人站在这里,还是那样的温文尔雅,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即使他的话里还带有几分下流的暗示意味。祝生似是无措地低下头,姣好的面庞因浮起的薄红而更显明艳,他小声地说:“傅、傅先生……” 傅昭和侧眸望他,又问了一遍,“不害怕?” 祝生回答:“不、不害怕。” 傅昭和的手抚上祝生的脸,镜片恰到好处地藏匿起他眸底的冷意,傅昭和缓缓俯下身,凑到祝生的耳边低声道:“真实的我,比这还要恶劣千百倍。” 与此同时,另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嗓音也在不远处响起—— “生生。” 靳寒川皱起了眉。 第51章 祝生侧过脸, “……舅舅。” 傅昭和闻声倒没有立即站起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祝生的脸,待到祝生回过头来,傅昭和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见的声音丢下一句“希望如此”,而后扶起自己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状若无事地向傅昭和点头致意,“靳总。” 举止优雅, 落落大方 靳寒川的眉头紧锁,他的余光掠过祝生,又紧盯着傅昭和, 眸色沉沉。良久以后,靳寒川终于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傅律师真是好雅兴,自己在这里品酒。” “雅兴?”傅昭和听出靳寒川话里的几分意有所指,眉梢抬起, 不太放在心上,他望着祝生, 自顾自地轻笑道:“靳总倒说得不错。酒是好酒,人也是美人,红酒配美人,自然是……赏心悦目的。” “傅律师, 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酒可以喝,但是人……” 靳寒川的眸色发冷,“你不可以碰。” 傅昭和饶有兴趣地问道:“倘若我非要碰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 傅律师应该打算帮赵氏集团拿下静安的那块地。”靳寒川笑了一下,眉眼凉薄,语气略带警告,“不巧的是我与静安那边的开发商是老同学。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我不会自己坏了商场上的规矩,但是傅律师如果不听劝阻——” 靳寒川薄唇轻启道:“只能抱歉了。” “小家伙,原来靳总这么紧张你?” 傅昭和闻言,倒没有搭腔。他偏过头望向祝生,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本就是一个温润而端方的人,这会儿垂下眼眸,神色更显温柔。傅昭和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靳总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小家伙? 靳寒川尽量放缓语气,“生生,过来。” _第68章 祝生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瞳,瞟了傅昭和一眼,乖乖地回到靳寒川身边。 “你外公找你。”靳寒川没有看祝生,淡淡地向他解释道,而后黑沉沉的目光再度落至傅昭和身上,靳寒川看了他几秒,面无表情地说:“傅律师,你自便。” 傅昭和微微颔首,他对着祝生似笑非笑地说:“小家伙,下回见。” 祝生说:“傅先生,再见。” 靳寒川嗤笑一声,抬脚就走。 祝生慌忙跟上。 宽敞的大厅内喧闹而拥挤,祝生跟着靳寒川穿过人潮,来到闲置的琴房。男人一言不发地把门推开,他抬起下颔示意祝生先进去,祝生并没有多想,只是进去以后,祝生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他茫然地问道:“外公在哪里呀?” 砰的一声,靳寒川把琴房的门合上,他并没有回答祝生的问题。 “小家伙?” 他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傅昭和对祝生的称呼,抬起来的一只手捏住少年的下颔,靳寒川的神色冷得似是结了冰。他沉声说:“看来你还是没有老实下来。” 祝生无辜地问道:“舅舅,你在说什么?” “我说……” 靳寒川的眸色深黑,丝毫不为祝生的故作懵懂而打动分毫。他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说:“我果然对你太纵容了。” “舅舅。” 祝生眨了眨眼睛,“我……” 男人却不由分说地吻住他的唇。 灼热而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靳寒川惩罚似的咬住祝生的唇,而后才将唇舌探入他的口腔。舌尖掠过少年的唇齿,又攫取着他的每一寸香甜,祝生的气息有些不稳,轻轻喘息,他几乎站不稳,只能半倚在靳寒川的怀里。 “舅舅。” 祝生偏过头,尾音发软,“我要喘不过来气了。” 靳寒川无动于衷地望了他一眼,少年有着雪色的肤,蹂躏许久的唇也由淡色变作有如烟霞的瑰色,越发衬得少年面庞姣好而绮艳。 “我不止一次地问过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靳寒川半阖着眼帘,陡然松开捏住少年下颔的手,黑沉沉的眼瞳深如幽潭,透不进半点光亮。 “我想让舅舅亲一亲我,还要再抱一抱我。”祝生望着面前的男人,眉眼里的春情尚未消退。他的瞳眸乌黑,又泛起潮湿的水光,祝生撒娇似的说:“舅舅已经亲过了,再抱一抱我呀。” 靳寒川似笑非笑,“抱你?” 祝生点了点头。 “你真……” 最后一个字,消融于少年主动献上的唇里。靳寒川不再顾虑,他揽过祝生的腰,把人按到钢琴上,掀开的琴盖抵住祝生的后背,而少年的两只手则无意识地按上琴键,“咚”的一声,黑白琴键同时发出清脆的响音,靳寒川的手也在此刻探入他的衣摆,沿着尾椎骨向下抚去。 祝生察觉到男人的意图,不安地说:“舅舅,不要在这里,会、会有人过来的。” 靳寒川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过来就过来吧。” 祝生拧起眉心,软绵绵地说:“我不要在……” “这也是抱。”靳寒川俯下身来,嗓音沉沉道:“是你自己要的。” 祝生推了推靳寒川,但是他的身体发软,根本就使不上什么力气,更别说推开靳寒川。祝生可怜兮兮地说:“舅舅……” 靳寒川不为所动。 男人的动作温柔,又带着几分怜惜,祝生只是稍微蹙起眉,靳寒川也会耐心地抚慰许久,直到少年趴伏在他的肩上喘息,面庞因情动而浮上绯红的颜色,手指难耐地捏住他的衣袖,靳寒川才会再接着自己的掠夺。 黑白琴键被一次又一次地按响,掩过少年的低泣与呜咽,琴房内春色满目,而琴房外则是往来的宾客。璀璨的灯光把别墅照得灯火通明,几乎映亮半边的夜空,穿着礼服的少女们从舞池下来,在此处结伴而行,她们裙摆处的碎钻闪烁,而纱带则绑出了漂亮的蝴蝶结。 有人脚步忽而一顿,疑惑地问向同行的少女,“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哭声呀?” “没有呢。” 她们相视一笑,继而向前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靳寒川抱着祝生从琴房走出来。祝生困倦不已,连手都抬不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娇慵,他把脸埋进男人的怀里,闭着眼睛,轻轻地问道:“舅舅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靳寒川不答。 祝生又红着脸小声地说:“舅舅的……还在里面,要流出来了。” 靳寒川的脚步一顿,垂下眸望他一眼,少年的睫毛颤了几下,又轻轻地咬住唇,羞赧不已。靳寒川正要开口,却碰上走过来的江老先生与傅昭和,江老先生看见躺在靳寒川怀里的祝生,关切地问道:“他怎么了?” 靳寒川的语气淡淡,“不太舒服。” 江老先生倒没有多问,“你先抱他回房休息吧。” 靳寒川微微点头,而后稍微侧过头,望着傅昭和眯起眼睛,笑得眉眼都是冷意。 傅昭和的眉头一动。 靳寒川抱着祝生走远,江老先生接口道:“昭和,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变数实在是太多,风险也很大,这并不好把控,你应该……” 傅昭和漫不经心地应下,他回想着方才抱在靳寒川怀里的少年,一只垂下来的手腕内侧留着几个没有褪去的桃色痕迹,再衬着那过于白皙的肤色,竟生生衬出几分活色生香的绝艳与绮丽。 他不由抬眉道:“真是有意思。” 江老先生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傅昭和垂眸轻笑。 _第69章 追求他,可不能三心二意。 第52章 靳寒川把祝生抱上楼, 他并没有低头看祝生,只是意味不明地开口道:“说起来,傅律师也是R大的教授。” 祝生眨了眨眼睛,惊讶地问道:“真的吗?” 靳寒川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你不知道?” 祝生摇了摇头,对上男人深色的瞳眸,他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呀。我以为傅律师只是傅律师而已, 没想到他还是傅教授。” 靳寒川没有搭腔。 祝生的手摆弄着男人的衣扣,过了一会儿,他颇为懊恼地拧起眉, 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刚才忘记看舅舅有没有红耳朵了。” 靳寒川抱着他的动作一顿。 祝生又补充道:“舅舅红耳朵太可爱啦。” 靳寒川垂下眸,居高临下地望向怀里的少年,他意有所指地问道:“你是不是刚才还没有哭够?” 祝生在靳寒川的怀里蹭了几下,又抬起两只手, 环住男人的脖颈,他撒娇似的凑在靳寒川的耳边, 小声地跟他咬耳朵:“舅舅的耳朵又红了,这样一点也不够霸道总裁,不过……真的很可爱。” 靳寒川捏住他的脸,嗓音低沉而沙哑, “不要太恃宠而骄了。” 祝生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当天晚上,祝生就留在祝家这边过夜。靳寒川见他太过疲倦,宴会结束以后便没有把人叫醒,只给管家交待了一声自己明天再过来接祝生, 就自行回到住处,而阿姨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意外地在门口看见一束玫瑰花,她本来没有太过在意,即将把玫瑰花扔掉的时候,从花束里掉出来一张卡片。 黑底金字,收花人的名字写的是祝生。 阿姨想了想,还是把这束玫瑰花给祝生送到了楼上。 祝生的睡眠向来很浅,再轻微的响声也会让他惊醒,阿姨蹑手蹑脚地把花束放到桌上,他打着呵欠按亮床头的夜灯,顷刻间光影流转。 晕黄的灯光自上而下地映照,浓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淡影,少年的雪肤红唇与侧颈不经意间露出的吻痕无一不透出几分艳情,又无端令人心神摇曳,而那对淌着水光的瞳眸,抬起眼时的每一瞥都美到惊心动魄。 “阿姨。” 祝生软软地开口道。 “把你吵醒了。”阿姨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知道祝生的睡眠不好,便解释道:“有人给你送花。” 祝生点了点头。 阿姨又问他:“这么久没有回来过了,你想吃点什么,阿姨明天给你煮。” 祝生想了想,轻轻地回答道:“想喝粥。” “你呀。”阿姨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就挑嘴,又不喜欢吃东西,就算吃也吃得少,几口就放下筷子,一到夏天,天气热起来了就只肯喝粥,你又不能只喝那些汤汤水水的,总是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没有关系的。” 阿姨见状,拿祝生没辙,又见他的神色倦怠不已,连说话都带着娇慵的味道,只得自个儿琢磨着给他煮些什么口味淡的菜,不再逗留。 房门被轻轻合上,祝生倒没有立即睡下。尽管早些时候,靳寒川顾忌着他的身体,没有索要太多次,但是这会儿祝生困倦到连手都抬不起来,他尝试着动了一下,身上还是不太舒服,他只得拧起眉心问系统:“三岁,这次卡片上写的是什么?” “一首诗。” 系统自告奋勇道:“生生,我念给你听。” “O rose, thou art sick, (玫瑰啊,你生病了,) The Invisible worm, (一条看不见的虫,) That fliesthe night, (穿越过寂静深夜,) the howling storm, (在呼啸而至的暴风雨中,) Halt;bgt;/" target="_bnk">"" target="_bnk" css="linktent">/" target="_bnk">" target="_bnk" css="linktent">/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t thy bed. (发现了你的花床) crimson joy, (你那深红色,又令人欢愉的花床,) And his dark secret love (而他对你的隐秘爱恋,) Does thy life destroy. (终将摧毁你所拥有的一切。) 祝生问系统:“你读诗的时候,声音怎么变了?” “我用变声器把自己的声音设置成了‘低沉而富有磁性’,论坛里的前辈们说,人类就喜欢这样的声音,这是男神音。”系统美滋滋地说:“而且我还特地搭配上了英腔呢,生生,是不是好听得合不拢腿呀?” “……” _第70章 祝生慢慢地说:“三岁,你长大了。” 系统闹完,脆生生地说:“什么病玫瑰呀,肯定是主人格又在吓唬你。” “The Sick Rose.” 玫瑰生病了,病因是攀上花床的虫,它贪婪地想要占有玫瑰全部的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腐蚀着那娇艳的花瓣,而玫瑰对此视若无睹,沉沉陷入它所给予自己的片刻欢愉。祝生弯着眼睛笑,“他在警告我。” “……他知道我,不安于室。” 温控器上显示的室内温度是26℃,尽管如此,祝生还是有点冷。他侧眸瞟了一眼窗外的夜空,那里星辰黯淡,月影朦胧,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并没有完全拉上,它沉甸甸地压上白色的纱帘,冷风吹过,只能带起些微摆动。 祝生关上夜灯,侧过身子,“晚安。” 系统回道:“晚安。” 假期至此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祝生几乎没有出过门。这段时间的他太过乖巧,靳寒川不在,就自己在书房里待上一整天,安安静静地看书,而靳寒川从外面回来,祝生就会放下手里的书,有意无意地缠着男人撒娇,他喜欢坐在靳寒川的怀里,头轻轻地靠着他的肩膀,软绵绵地同男人说话,但是往往说不了几句话,祝生就会被抱上床。 而他总是顺从的,甚至还带着几分刻意的引诱。 靳寒川倒是问过一次,彼时的祝生已然情动,他攀上男人的肩膀,脸庞潮湿,祝生轻喘着说:“我、我想多陪一陪你呀。” 靳寒川眉头一动,“这么听话?” 他的攻城略地让祝生惊喘出声,单音节的字硬生生拖长了节拍,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品尝过,身体的每一寸也都为靳寒川所占有,祝生仰起脸向男人索吻,他的声音甜腻得几乎可以淌出水,“……我很听话的。” “舅舅,亲一亲我呀。” 靳寒川捏住祝生的下颔,依言吻住他的唇。 九月份如期到来。 到了开学的那一天,靳寒川亲自把祝生送到学校。 祝生报考的R大就在本市,且并没有住校的强制性要求,即使它不是T0P前10的大学,但是校园环境、师资力量与其它著名大学不相上下,尤以法律专业著称。而祝生过去所就读的私立高中里面,有大部分的学生都会把R大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所以祝生所在的高中也被已毕业的学长、学姐们戏称为R大附中。 “不用我陪你?” 靳寒川把车停在校门口,开学季的车辆太多,学校一律禁止进入,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方向盘,男人不悦地皱起眉,半晌后又侧眸瞥一眼祝生,语气淡淡地问道:“你自己可以?” 祝生点了点头,“只是报一个名而已。” 想了想,他对着靳寒川笑了一下,眉眼狡黠,“舅舅,我连你都睡到啦,难道还不可以自己报一个名?” 靳寒川嗤笑一声,抬了抬下颔,“自己下车。” 祝生笑眯眯地向他道别。 男人嗓音平稳地冲着他丢下一句“晚上我来接你”,而后倒没有立即离去,只是一只手撑着下颔,漫不经心地看着祝生走远了,才缓缓关上车窗。 “校花校花校花,是你吗?” 祝生走着走着,忽而被人叫住,他回头望过去,是高中的同班同学。 朗月挽着自己的闺蜜,兴高采烈地走过来跟祝生打了一个招呼。她装佯失落地说:“校花,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本来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大一必须要找到男朋友,可是看见你也在这里,算啦,又是没有男朋友的四年。” 说完,朗月愁眉苦脸地问道:“校花,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故意针对我?” 祝生抿着唇笑,“你猜对了,良月月。” 朗月是过去的文艺委员,毕竟自小就在练芭蕾舞,不仅肤白美貌大长腿,而且气质也格外优雅。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相处,这样的文艺委员在班上的人缘自然不会太差,只不过到了高三,学校开始禁止一切文艺活动,朗月再也不能趁机利用职务之便,怂恿祝生和自己学芭蕾,并一度为此扼腕不已。 朗月闻言一边笑嘻嘻地咕哝着“校花又不给我们留活路”,一边把自己身边的闺蜜拉过来,她兴冲冲地向祝生介绍道:“对了,校花,还有她。这个是周姿菡,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也是我们高中的,而且就在我们隔壁班上。” 祝生弯了弯眼睛。 “周……” 朗月才开口,打算向她介绍祝生,周姿菡却陡然甩开朗月的手。少女紧盯着祝生,慢慢地咬住了唇,她的眸中有怨恨、有嫉妒,更有几分不忿,朗月留意到周姿菡的不对劲儿,正要圆场,可是下一秒,周姿菡就推开朗月,一言不发地离开这里。 朗月缩了缩肩膀,后知后觉地说:“完了。” “我才想起来她也喜欢谢少,天天花式告白,还追了好几年都没有追上。” 祝生点了点头,对着朗月笑了一下。 “算了,其实——”朗月有点欲言又止,但是祝生又笑得太过无害,她只好吞吞吐吐地说:“校花,她暑假那段时间为了谢少,大概哭了有半个多月,当时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你也会来R大,我记得回高中学校的时候,班主任说你和谢少报L大都没有问题,所以当时她说什么,我为了哄她,就都随口应了下来。” “……要不然你最近小心一点?” 第53章 祝生没有放在心上, “知道啦。” “校花。” 朗月不太放心,她犹豫了一会儿,偷瞄几眼祝生,总觉得比起过去,少年似乎多了几分难言的艳情。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精致到了极点,简直没有一丝瑕疵, 可是流转的眸光与淌着水的眼神,让本就艳丽的脸庞更显潮湿,几欲到了娇艳欲滴的地步。 她小声地说:“算了, 我帮你注意一下吧。” 祝生笑眯眯地向朗月道谢,少女朝着他挥了挥手,“我先去找周姿菡了。”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们分别以后,祝生报过名, 又按照新生指南手册,来到教学楼等待开班会。他并不住校, 所以不需要提前几天到来,但是这也让祝生暂时不太融得进班级,毕竟到底是住校的人居多,于是同寝室的人坐在一起, 周围或惊艳、或恋慕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明目张胆又肆无忌惮,祝生对此视若无睹。 开完班会,天色已经沉下来, 辅导员让学生到操场集合。 军训就此开始。 _第71章 负责祝生他们的教官咬着一只口哨,让人围着操场全部坐下来,他懒洋洋地说:“我是负责你们班的教官,姓汪。听好了啊,不是隔壁老王的王,是比隔壁老王还绿三点的汪,性别男,爱好女,愿望是不用军训,世界和平。” 周围嘘声一片,“汪教官,你又不用军训。” 教官说:“我是不用军训,但是我要训你们啊,你以为我头发都是怎么掉的?” 他说完,吹了一声口哨,“反正我懒得动,你们也懒得训,今晚我们就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拖得时间越长,你们训练的时间就越短,自己看着办啊,从这个——说你呢,玩个手机头恨不得五体投地磕一个长头的,就是你,别看你旁边的人,从你开始。” 祝生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心不在焉地听着。 “生生!” 朗月压低声音,悄悄从自己的队列里爬出来,她们那边的艺术生居多,自我介绍成了才艺展示,这会儿正有人跳着爵士舞。朗月坐到祝生旁边,跟着祝生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台上的花式自我介绍,美滋滋地说:“太巧了吧,我们院划出来的场地刚好就在你们旁边。” 祝生弯着眼睛笑。 朗月又小声地问道:“对了,校花,我听说你和谢少分手了,真的还是假的呀?” 祝生想了想,“真的。” 朗月失望的“啊”了一声,“不是吧。” “怎么啦?” 朗月幽怨地捂住心口,“看来我这四年是真的不会有男朋友了。” 祝生说:“不会的。” 他还想安慰朗月几句,但是坐在身边的人已经结束了自我介绍,轮到了祝生。祝生见状,思忖片刻,轻轻地开口道:“我的名字是祝生,特长是……” 朗月接口道:“特别美。” 祝生在哄笑声中摇了摇头,“不是的。” 昏黄的灯光落下来,肤白唇红的少年抿着唇笑了一下,姣好的面庞似是由灿色烟霞着色,明艳而动人。祝生向来安静又柔弱,朗月误以为他是害羞了,笑嘻嘻地说:“生生太害羞了,让我来。这可是我们高中的校花哦,不仅人美心善,还是直男收割机,你们没有男朋友就惨啦,说不定未来四年也不会男朋友的。” 稍微想了想,朗月又说:“对了,他还会弹吉他呢!” “文艺委员,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我们的文艺委员?为什么你在隔壁控场?” 朗月说:“当然是因为这边有美人。” 朗月在这边闹出来的动静让自己班上的人也注意到了祝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教官,我实名举报我们文艺委员经不起美色诱惑,叛变组织。” 两个教官捏着下巴一合计,狼狈为奸,“来来来,坐一起。” “祝生是吧,既然会弹吉他,那就来给我们弹个吉他吧。” 祝生蹙起眉心说:“没有吉他。” 朗月连忙说:“这个简单,吉他交给我。” 说完,她把手一伸,班上立即就有人老老实实地献上自己的吉他,朗月塞进祝生的怀里,捧着脸期待无比地说:“吉他已经有了,就等你了。” 祝生摇了摇头,“我只会弹几首歌。” “几首就几首啦。” 再不熟的人,好奇心此刻已经被吊起来,跟着起哄。祝生被簇拥在人群正中心,万众瞩目,少年浓长的眼睫倏忽轻颤,他似是无措地抱住怀里的吉他,正要用自己一贯的楚楚可怜来推拒,但是抬起眼时却意外地瞟见了不远处的男人。 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温文尔雅。 祝生想了想,说:“……好。” 他低下头,用手指试了试音,弹完短暂的前奏,祝生开口唱道:“你满眼含笑,款款向我走过来, 迷人的味道让我头晕目眩到现在, 我故作镇定吞下杯里的液体, 烟雾缭绕里, 心在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 祝生偏过头来,一眼望进男人深黑的眼瞳里,他对着傅昭和无声地笑,眼角眉梢都弯了起来,湿漉漉的眼神又透出几分无辜,而这无辜是最为纯粹的撩拨。祝生眨了眨眼睛,把最后一句歌词唱完:“澎湃。” 傅昭和的脚步一顿。 同行的校董问他:“傅教授,怎么了?” 傅昭和轻笑道:“没事。” 目光却仍旧停留于坐在操场上的少年身上。光影横斜洒落,如同一颗顽皮的露水,淌过少年卷翘的眼睫,留下莹润的波光,而祝生则弯着眼睛笑,美得神魂颠倒,于是那颗水珠缓缓抖落在傅昭和的心间,悄无声息地融成一片。 ……想把他藏起来。 想把这美丽、又善于伪装的小东西藏进暗无天日的深渊里,让他众叛亲离、让他终日栖身于牢笼,从此再无人可窥视分毫。 傅昭和深深地望了一眼祝生,向他点了点头,而后点燃夹在指间的那只烟。火光跳跃,男人的眸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夜色,他咬住烟头,半阖着眼帘,烟雾遮住傅昭和的眉眼,连同他神色里的漠然也一并再看不见,留下的只有稍微勾起来的薄唇。 这个小东西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 傅昭和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单手给祝生发过去了一条短信。 【你应该不住校,今天晚上我送你回家。】 祝生只弹了小半首歌,不再继续下去。他把怀里的吉他还给朗月,兀自拿出手机瞄了一眼新收到的短信,眸底漾开秾丽的颜色。“嫉妒喜欢我这样向他告白,没想到……贪婪也会喜欢。” 系统茫然地问道:“生生,发生了什么?” 祝生愉悦地回答:“现在只剩下我们的大明星了。” “……只要想办法让舅舅和傅先生说出喜欢,我们就完成了对傲慢和贪婪的攻略任务。” _第72章 系统傻乎乎地追问:“啊?生生,你不是说贪婪对你爱理不理吗?” 祝生的声音很轻很轻,“是呀。但是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像是——”祝生稍微想了想,笑眯眯地说:“要把我吃掉一样。” 系统当了真,被吓一跳,“吃人是犯法的!” “而且、而且他吃掉生生你,我也会被一起吃掉的,我不要!”系统哭唧唧地说:“怎么办呀生生,我的AI保修里不包括被攻略对象吃掉的这一项,我、我要是被吃掉,就没有钱修理自己。” 祝生被系统逗笑了,他收起手机,故意没有回复。 现在……是他占据上风了。 放置再冷落,傅昭和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祝生弯了弯眼睛,无声地笑。 “生生,我跟你说。”朗月把吉他物归原主,笑嘻嘻地凑过来,说:“你的校花肯定又稳了。开完班会的时候我顺路到外院和美院那边逛了一下,不止是外院和美院,就连我们传院都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不管怎么样,校花还是我们的校花。” 祝生无奈地说:“我更喜欢校草。” 朗月故意歪曲他的本意,“校花加油,喜欢就去睡!” “……” 新生挨个做完自我介绍,教官又拖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象征性地让他们报了个数,爽快地放人。祝生向朗月告别,才走了几步,停在操场外的黑色车辆响了一下,靳寒川降下车窗,偏过头冲他抬了抬下颔,他还尚未开口—— “小家伙。” 有一只手轻轻地搭上祝生的肩,傅昭和站在他的身后,笑意融融,“我送你回去。” 第54章 “傅先生。” 祝生稍显惊讶地偏过头, 而后下意识地抿唇笑,他对着傅昭和轻轻地摇了摇头,连说出的拒绝也是无辜又柔软的,“舅舅来接我啦,用不着麻烦您的。” 傅昭和的面色不变,他的余光掠过坐在车里的靳寒川,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原来是靳总过来了。 ” “我的外甥, 不劳傅律师费心。” 靳寒川冷冷地警告道。 即使他有耐心配合祝生玩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把戏,却丝毫没有与傅昭和废话太多的闲情逸致,靳寒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傅昭和, 只是嗓音平稳地说:“想必傅律师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已经忘记上次我说过的话了。” “岂敢。” 傅昭和的语气很淡,甚至带有几分不放在心上的气定神闲,他的眉眼带笑, 又抬手扶起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傅昭和漫不经心地说:“靳总向来说到做到,这一点……我倒是深有体会。” 靳寒川嗤笑一声, “既然深有体会,那么就——” 男人抬起眼,眸色深黑,毫不掩饰内里的冷戾, “离他远一点。” “靳总这个舅舅,未免也太过称职了。”傅昭和闻言,垂眸轻笑,他刻意把“舅舅”这两个字念得很重, 随后意味深长地说:“要我走远一点,说不定只是靳总自己的想当然,但是……您不外甥并不这样想。” “生生。”靳寒川侧眸望向祝生,他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平静地说:“告诉你们傅教授,让他离你远一点,究竟是不是我的想当然。” 祝生蹙起眉心,“舅舅……” 靳寒川瞥他一眼,无动于衷,“告诉他。” 祝生抿了抿唇,过了半天才低下头说:“不是的。” “……不是舅舅想当然。” “傅律师。” 靳寒川抬起下颔,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样?” 傅昭和倒没有立即开口,面上的笑意不减。他毫不在意地向祝生投去一瞥,却意外地撞入那对乌黑的眼瞳里,少年在此刻稍微抬起眸,正无声地望着他,湿漉漉的水迹衬得脸庞都潮湿起来,拧起的眉心不仅让祝生看起来有几分不胜风凉的脆弱,也莫名沾上几分令人心软的楚楚可怜…… 当真是惹人怜爱。 傅昭和望着祝生一笑,“真是太遗憾了。” 祝生咬了一下唇,安静地坐进车里,他状似不经意地回过头,眼尾拖出艳艳绮色,却又带上了些许泫然欲泣的水光,少年显得精致有余,然而过于柔弱,于是只能一味顺从,就像是一只困于笼中的金丝雀。 ——他是无辜的。 少年的每一个眼神都在这样对自己说。 车辆缓缓驶入沉沉夜色,傅昭和若有所思地望了许久,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原来这是一个爱装可怜的小东西。” 回到别墅,已经将近十点了。 靳寒川把车停进车库里以后,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夹在指间,他听不出喜怒地对祝生说:“我抽根烟,你先回去。” 祝生眨了眨眼睛,没有乖乖听话,而是主动坐进靳寒川的怀里。他抬起两只雪白的胳膊,环住男人的脖颈,而后又枕在靳寒川的肩上,把声音放得很软很软,“舅舅,是不是烟比我还好吃?” 靳寒川抿紧薄唇,没有开口。 祝生抬起脸亲他的唇角,“舅舅想不想要我?” 靳寒川不答,只是捏住他的下颔,眼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是怎么招惹的傅昭和。” 祝生无辜地说:“我没有招惹傅先生。” 靳寒川嗤笑一声。 祝生难过不已地说:“舅舅,我没——” _第73章 靳寒川并不等祝生把话说完,直接低下头用力地吻住祝生的唇,骨节分明的手从衣摆处探入。 光是一个吻,祝生就会软成一滩水,更何况靳寒川给了他更多的抚慰。 靳寒川薄唇轻启:“自己坐下来。” “不、不要。”祝生轻喘着把脸埋进靳寒川的怀里,因情动而带起的春意让他媚眼如丝,他咬住男人的肩,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祝生握住靳寒川的手放到自己的身后,他带着几分泣音,声音又甜腻得像是淌着水,“想要舅舅。” “不要自己坐下来,这样会好累的。” “舅舅……” 祝生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又缠着靳寒川讨吻,玫瑰色的面庞娇艳而明丽,他软着声音坐在靳寒川的怀里不知死活地撒娇,靳寒川盯着怀中人看了几秒,终于“啧”了一声,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屁股,沉声道:“抬起来。” 祝生乖乖地照做。 靳寒川半阖着眼帘,眸色深深地问道:“你就这么喜欢被男人上?” “不、不是的。”祝生摇了摇头,“只有你呀。我只喜欢被你……呜。” 话还没有说完,他倏忽惊喘出声。 靳寒川把人按坐到自己的腿上,他垂眸望向少年雪白的脖颈,问他:“是不是只有把你关起来,做到你再也没有力气对着别人笑,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招惹着别人了,你才肯老实下来?” 男人的手指抚过祝生的脸,眉眼却一寸一寸地冷下来,“我不想这样对你,但是这不代表——” “我不会这样对你。” 等到祝生被靳寒川抱回主卧的时候,夜色过于浓郁。祝生枕在靳寒川的肩上,几乎要睡过去了,但是放在枕边的手机却骤然亮起,祝生本来不打算回应,只是在靳寒川的怀里蹭了几下,但是接二连三的消息提醒让手机屏幕始终亮着,祝生只得把自己的一只手从薄被里伸出来,而露出来的那截雪白的腕子上,尚留有几个花瓣大小的吻痕,无一不是过度疼爱的痕迹。 “我来。” 靳寒川比祝生先拿起手机,祝生不太使得上力,便点了点头,指纹把屏幕锁解开以后,他就着靳寒川的手,把未读消息大致浏览了一遍。 那是朗月发过来的几条截图,而且全部都来自R大的表白墙。 【墙墙,要脸,求匿。 是这样的,今天晚上在看台上审阅军训(并不),天啦噜A2区有一个弹吉他的小哥哥太太太太好看了吧,真的是惊鸿一瞥,想要悄悄地求一串神秘数字!什么都可以! 所有有没有好心人帮助一下我这个弱小、无助又单身的可怜少女QAQ】 【打码打码打码! 呜呜呜我又初恋了!今天晚上八点半左右操场上有一个弹吉他的小哥哥,真盛世美颜,想要冲上去求爱可是超级怂,小哥哥人美唱歌还好听,可惜没胆搭讪,只能偷偷来这里匿名告白_(:з)∠)_】 …… 靳寒川的指腹划过屏幕,连续十几条告白的动态以后,是一长段寓意不明的文字。 【听说你们都为吉他小哥哥神魂颠倒,嘻嘻嘻必须要说出来嫉妒你们一下,本人已经近距离且三百六十五°欣赏过这位小哥哥的无敌美颜三年了,而且接下来还有四年的时间可以舔舔舔不停呢(`ω) 首先呢可以这样说,生生的颜学校里几乎没有人打得过的!没错,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无论同为新生,还是以前的学长、学姐们,虽然我没有全部都看见,但是我就是知道再也不会有比生生好看的人啦QwQ 然后然后你们知不知道谢…呀?对对对,就是那位大佬,偷偷跟你们讲哦,以前我们还在高中的时候,追求生生的人多到令人绝望,但是生生全部都不为所动,直到谢公子出面,才好不容易搞定了我们的校花。嘻嘻嘻连这位谢少都逃不过校花的美貌,尔等凡人就躺着动心吧。 但是你们也不要太伤心啦,毕竟校花现在已经是单身了。说起来校花和谢少明明暑假都已经同居在一起了的,我还以为不会分手了呢,谁知道世事难料QAQ不过这也不是重点啦,重点是谢少把校花养得又娇又软(也许还有别的人,毕竟最近看见校花,好像坐的车每天都不太一样耶_(:з)∠)_),反正校花现在已经不会很好追了吧?毕竟是由奢入俭难嘛,所以诸位心里要有点数哦,天鹅肉可不是想吃就能吃掉的。 最后表白一下生生,我是真的真的真的超级喜欢你呢嘻嘻嘻。】 “阴阳怪气。” 朗月给祝生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生生,有人婊你。” 祝生没有立即回复,他若有所思地问系统:“三岁,这个人和之前偷拍我和谢清让,又拿照片向表白墙投稿,并且装作祝福我们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系统不大记得了,“啊?” 祝生蹙起眉心,“都用的是表白墙,而且语气也没有改变,这次应该也是她。” “喜欢你?” 系统还没有来得及追问,靳寒川眉梢微抬,他没什么兴致地扫过文字内容,问祝生:“需不需要我来处理?” 祝生摇了摇头,侧过头枕上靳寒川的肩,他笑眯眯地说:“舅舅只要好好包养我,每天开不一样的车来接我就好了。” 靳寒川瞥他一眼,“睡一晚上给一张卡?” 祝生弯着眼睛抱怨道:“舅舅喝醉的时候,会把钱包里的卡全部都给我,但是陪你睡却只拿得到一张,还不如每天都想办法把舅舅灌醉呢。” 靳寒川闻言只是低头吻了吻他的眼梢。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无论是我有的,还是我没有的。” 祝生说:“舅舅的耳朵又……呜。” 靳寒川把祝生的手扣住,按在床边,他俯下身来,再度吻住少年的唇,让他除却喘息,无法发出别的声音。 第55章 祝生向来都是稍微吹点风便会受凉, 这次也不例外,又病了一场。 他待在家里输了几天液,感冒稍微好一点以后,靳寒川终于放过祝生,首肯他返回学校,但是靳寒川又事先交待过自己的助理过去打点了一番,于是祝生用不着再亲自参加军训, 他只要坐在一旁看着就可以。 即使节气已过白露,温度却丝毫没有降下来的迹象,哨声与脚步声在操场上响作一团, 响亮的口号并未惊扰到坐在台阶上的祝生,他低下头安静地看书,正看到《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红桃皇后对爱丽丝说:“看吧,你得拼尽全力地奔跑, 才能留在原地。” 祝生想了想,问了系统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问过的问题:“如果游戏失败, 我会怎么样?” “你会、你会……” _第74章 系统脆生生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它又脆生生地接口道:“反正应该会有惩罚的。” 祝生慢慢地问他:“再死一遍?” 系统咕哝道:“才不会失败的。” “生生,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个游戏世界里面还有一个主程序的, 就是它来判定你的任务完成与否。”系统小声地说:“主程序可讨厌啦,以后再告诉你。反正就是主程序来制定游戏规则和游戏任务,我只知道如果你完成任务,就可以复活, 然后你可以选择留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也可以选择回到你生活的现实世界。” “……但是任务失败了,你可能就再也回不去现实世界了。” 祝生笑眯眯地总结道:“回不去就相当于死啦。” 系统理直气壮地说:“生生你这么好看,才不会完不成任务呢。” 正在此刻,操场那边又响起一声哨响,随之而来的不再是重复过一遍又一遍的报数,排列整齐的队伍呼啦一下散开来,站了一上午的军姿,又终于重获自由,学生们的吵闹声顿时打破校园的宁静,只剩下一片沸反盈天。 “生生。” 朗月热得脸上红扑扑,尝试着用手给自己扇了几下风,可是带起来的风都是热烘烘的,只得放弃。她怕自己晒黑,连忙躲到阴凉的地方手忙脚乱地补了防晒,这才嫉妒不已地问祝生:“你是怎么请到假的?我在办公室一哭二闹三上吊,辅导员都不为所动,还跟我讲军训这几天要重点查我勤。” 祝生眨了眨眼睛,“感冒了。” “靠。” 朗月愤愤不平地说:“回去我就把空调开十六度,我就不信我逃不过军训。” 抱怨完这个,朗月犹豫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她到底只是笑嘻嘻地对祝生说:“校花,反正你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能自己一个人看书,不如陪我去一趟行政楼,交个材料呗。” 祝生想了想,答应下来。 本来坐校车到行政楼要不了多少时间,但是朗月却一反常态地要求走过去,祝生也没有多问,朗月便自顾自地晃着手里的那把小白伞,过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问祝生:“校花,你想不想知道前几天那个匿名投稿的人是谁呀?” “不是前面几个告白的,是那一条说你爱慕虚荣,跟谢少同居,还好像……被人包养了的投稿人。” 朗月越说越小声,最后她无比愧疚地想祝生道歉,“对不起。” 祝生蹙起眉心,“我知道是周姿菡投的稿,但是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 朗月睁大眼睛,“你知道?” 祝生点了点头。 “校花,当时把截图发给你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她,后来是第二天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朗月苦恼地说:“我问是不是她,她并没有否认,我说不可以这样,让她向你道歉,但是、但是周姿菡不肯听我的。” 朗月向祝生保证道:“我会想办法让她给你道歉的。” 祝生轻轻地开口道:“好的。” 朗月吐了吐舌头,“生生,你的性格真是太好了吧。” 祝生只是抿着唇笑,眉眼艳丽。 到达行政楼,朗月进办公室递交材料,祝生倒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窗边等她出来。中央空调的温度有些低,他抬起头往上瞄,脚步才动了一下,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怀抱,祝生尚没有看见来人,拧着眉心说:“对不起。” “撞疼了没有。” 玉石般莹润的手抚过祝生的额头,稍显冰凉的指尖掠过少年的眼尾,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傅昭和似是没有留意到自己几乎把祝生揽在怀里,他垂下眸,声音轻缓而柔和,“小家伙,你怎么在这里?” 祝生从傅昭和的怀里退出来,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傅教授。” 却只字不提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傅昭和的眉梢微抬,“不是傅先生?” 祝生摇了摇头,乌黑的眼瞳湿漉漉的,“这样实在是太不礼貌啦。” 少年的态度一改往常,若即若离得令人心痒,傅昭和的眸色一深,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家伙,是不是我们的靳总不够怜香惜玉,那一天回去以后,你再怎么眼泪汪汪,也还是冷着脸把你训斥了一顿?” 祝生小声地说:“没有。” 傅昭和闻言,慢条斯理地说:“靳总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过霸道,眼里从来都容不下一粒沙子。” “我倒是记得,靳总还在国外的时候,他的公司里有一名员工为了牟利,向靳总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后来谎言被戳穿,无论怎么样哀求,靳总都没有心慈手软,把他送进了监狱,即使这名员工已经跟了他五年。”傅昭和笑得温润如玉,他意味不明地说道:“小家伙,说谎话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尤其是对靳总这样的人说谎。” 祝生无辜地侧眸望向他。 傅昭和抬了抬金丝框眼镜,眸中的笑意渐深,“改日再见。” 祝生点了点头,“傅……教授,再见。” 傅昭和微微颔首,深黑的瞳眸掠过几分暗色,男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下,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击着桌面,过了许久,傅昭和终于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一个电话,他眉眼带笑地说:“把靳总的联系方式发给我,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他。” “热衷于说谎的匹诺曹,应该遭到所有人的遗弃,最后……唯独归属于我。” 助理很快便向他发送过来一串数字,傅昭和按下号码,把电话打过去,那边过了很久才有人接通,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喂?” 傅昭和垂眸轻笑,“靳总啊。” 祝生可以玩欲拒还迎、若即若离的小把戏,而他同样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少年失去所有的庇护,跌足于深渊,这样才算得上是一场—— 公平的游戏。 这天晚上的军训结束以后,祝生独自走出校园,过来接他的车却不是靳寒川时常开着的那一辆,祝生走上前去,拉开车门才发现驾驶座上坐的人是靳寒川的助理,祝生并没有多想,只是问助理:“舅舅又在开会?” 助理说了一声“不是”,而后欲言又止地望向一眼祝生。 祝生茫然地问道:“怎么啦?” 助理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在方向盘上打了一个转,向靳寒川的别墅那边开过去。 过了许久,助理终于回答道:“靳总今天很生气。” _第75章 祝生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舅舅为什么生气呀?” 助理回答:“因为你。” “中午的时候靳总接到了一个电话。”助理回忆着靳寒川与对方的谈话,“那个人对靳总说应该把您转回L大,因为您的性子太过柔软,并不适合学法律,靳总很不耐烦地回答您在哪里念书,与他并不相干,但是对方却对靳总说……您曾经哭着找到他,请求他的帮助。” “您说靳总欺骗了江女士。” 祝生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唇。 “再到后面,靳总取消了免提,并且让我出去,我就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助理盯着祝生,轻轻地说:“等到靳总叫我进去,办公室已经被砸得乱七八糟了。” 助理又重复了一遍,“靳总很生气。” 祝生的眼睫一颤,“谢谢你,我知道了。” 助理踩下刹车,“到了。” 祝生推开车门,灯火通明的别墅在夜色里几乎照亮半边天空,他向助理道别,而后与往常一样,慢慢地向别墅那边走过去。祝生抬起手,在即将推开门的时候,他弯着眼睛笑了一下,“三岁,我知道贪婪为什么会是贪婪了。” “因为他太过于贪心,要的是我的全部。” “……他会毁掉我的生活、我所拥有的亲情与友情,让我只属于他,完完整整、彻彻底底地属于他一人。” 第56章 祝生推门而入。 “舅舅。” 他轻声唤道。 男人背对着祝生站在窗前, 挺直的身形,无一丝褶皱的西装,无端显得压抑而克制。横斜的光影交错于他的侧颜,带出冷戾的气质,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经点燃,又寸寸成灰,火光映入深那对黑的瞳眸, 明明灭灭、起起伏伏。 祝生又唤了他一声,“舅舅。” 靳寒川没有回过头来,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 “为什么你报的是R大。” 祝生轻声回答:“……因为这样可以多陪一陪舅舅呀。” 靳寒川侧过脸来,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提醒道:“报志愿的时候,你还和谢清让在一起。” “难道说早在那个时候, 你就已经给自己想好了退路——即使厌倦了谢清让,他困住你、关住你, 让你无法逃出去,你也还有一个靳寒川?”靳寒川笑得眉眼凉薄,“祝生,你说我是该为谢清让感到不值, 还是该嘲笑自己?” “一再受你作弄,一再为你心软。” 祝生拧起眉心,“不是的。” “不是?”靳寒川眉梢抬起,冷冷地嗤笑道:“从你口中说出的话, 到底有几句是真话?我欺骗江篱,拿走了原本属于你的股份,强迫你与她分开,住到我这里。”靳寒川向祝生走过去,一桩又一桩地同他清算,“你找到傅昭和,这样告诉他。” 他抬起一只手,捏住祝生的下颔,“……哭得楚楚可怜。” 随即瓷白的肤色生出几道不深不浅的红痕,祝生抬起乌黑的眼瞳,潮湿的水汽氤氲开来,沾湿漂亮的眉眼,他几近无措地说:“舅舅。” “又要哭了?” 靳寒川垂下眸,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稍微加大手上的力度,薄唇轻启道:“我真想看上一眼,你到底有没有心。” 浓长的眼睫在姣好的面庞上落下淡影,如同合拢的蝶翼,扑闪而过。祝生抿住唇,而后握住男人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来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他的尾音轻颤,又带着若有似无的泣音,“我有的。” “是吗。” 靳寒川不为所动,他低下头,凑在祝生的耳边说:“那么……你的心里又装了多少人?” “这里。”浓郁的烟草味扑鼻而来,掩过淡淡的冷松香,喷洒在祝生耳廓处的气息潮湿而温热,不再拥有往日的温度。一只修长的手贴住衬衫,按在少年的心口处,靳寒川淡淡地说:“你的心里有谢清让,有傅昭和,甚至还有别的什么人,却唯独没有我。” 祝生摇了摇头,“不是的。” “我总是对你太过纵容。你不想留下,我便把你放走,你哭着扑进我的怀里,我警告过你、推开过你,是你自己缠上来的,更何况……你一哭,我只能把你揽进怀里,而不是给你所谓的惩罚。”靳寒川平静地说:“即使我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无辜。”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打湿艳丽的脸庞,祝生抽泣着说:“对不起。”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道歉。” 靳寒川半阖着眼帘,紧盯着祝生,说:“我要的是你。” “我……” 祝生咬住唇,泣不成声,“对不起。” 他低着头,眼泪从两腮滚落,湿漉漉的,宛如一枝骤雨打落的蔷薇,美则美矣,单薄又脆弱,在风雨里飘摇不息,光是沾上水迹的眼神,就已让人为之怜惜不已,只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视若珍宝,遑论此刻祝生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靳寒川“啧”了一声,态度到底软下几分,“别哭了。” 指腹拭去祝生的眼泪,男人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也平静得过了分,于是显出几分隐忍的克制。靳寒川松开手,掐灭手里的烟,侧眸望着他,“你是不是拿捏住了,只要你哭,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嗯?” 祝生无声地摇了摇头。 靳寒川收回自己的目光,略带嘲讽地开口:“……即使这样,我也不想放过你。” 他缓缓地说:“我失去过一次,所以更加不想放手。” 说完,他抬脚要走。 祝生追上去,从背后抱住靳寒川,“舅舅。” 靳寒川只是顿住脚步,并不搭腔。 祝生把自己的脸贴到他的背上,轻轻地问道:“你不要走好不好?” _第76章 靳寒川淡淡地回答:“公司还有事。” 祝生蹙起眉心,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左手腕上的伤痕,他安静地看着靳寒川走出别墅,又逐渐走入沉沉夜色,直到最终再看不见。 “我真过分。” 祝生对自己说。 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靳寒川不是留在公司,就是凌晨两三点才回来,并且独自睡在书房那边,刻意地避开祝生。但是祝生知道,男人会在深夜悄无声息地推开主卧的房门,站到他的床前,手指一寸一寸抚过自己的眉眼,而男人的指尖总是有着烟草味,以及浓浓的酒味,再不复过去红酒的芬芳。 祝生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他轻轻地对系统说:“三岁,我不想再让傲慢为我难过了,他不需要总是心软。” 系统小心翼翼地说:“那、那生生你可别后悔哦。” 祝生托着腮心,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让我哭几天就好啦。” 这一天晚上,祝生洗过澡以后,没有立即睡下。他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书,外面起了风,把窗帘吹得四散着摇晃,连同水晶灯垂下的挂饰也“叮叮咚咚”的清脆作响,祝生放下书本,系统嘀咕着说:“生生,又要下暴雨了。”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 到了凌晨两点,有人推开房门,祝生慢慢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望向肩上已被雨水打湿的靳寒川,“舅舅,你回来了。” 靳寒川脱去身上的外套,瞥了他一眼,而后漫不经心地问道:“还不睡?” 祝生回答:“我在等舅舅。” 靳寒川的脚步一顿。 “那一天舅舅问我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人,我只是不停地哭,没有告诉舅舅答案。”祝生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几乎风一吹,就会散开来,“后来我想要告诉舅舅,但是再也没有见到过舅舅了。” 说完,祝生抬起眸,稍微弯起来的眉眼动人到极致,而淡色的唇则是玫瑰汁水融开的颜色,他无比认真地说:“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靳寒川的眸色一深,“你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 “我知道我骗过舅舅许多次,我也总是对舅舅说谎。”祝生慢慢地扣住靳寒川的手指,他笑得眉眼弯弯,声音软得如同在向靳寒川撒娇,他偏过头问道:“舅舅只再信我这最后一次好不好?” 靳寒川没有说话。 祝生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黑白分明的眼瞳湿漉漉的,“这里跳得很快。” “……是因为你,只是因为你。” 靳寒川的眉头微抬。 祝生的眼尾晕出桃色,又沾上莹润的水光,他笑着问靳寒川:“舅舅,我可不可以向你告白呀?” 靳寒川眸色沉沉地盯住祝生,过了许久,才状似随意地说:“随便你。” 祝生扣紧靳寒川的手,目光不经意地看见男人发红的耳根,鸦睫疏忽轻颤,他定定地望着靳寒川,“舅舅,我喜欢……” 话音停顿在最后一个字上,祝生在心里悄无声息地说:“傲慢不是主人格。” 摆钟的时针、分针与秒针在这一刻全然止住摆动,时间停滞不前,世界陷入无言的沉寂。骤起的风将窗帘吹起,而水晶灯的挂饰彼此交缠,身形高大的男人才向面前的少年投来一瞥,他的动作、神色与眼神就顷刻间定格下来,祝生并不意外,他只是稍微仰起脸,在男人的薄唇边落下一个吻。 “咔哒。” 静止的时光只有须臾,甚至来不及好好道别。下一秒,狂风卷起窗帘,汹涌而来,“哗啦”一声,积攒已久的水汽倾盆落下,祝生没有松开靳寒川的手,他抬起男人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无声地把自己没有说完的告白说完: 我喜欢你。 狂风再次席卷而来,从指尖到眼角眉梢,靳寒川一寸一寸地化作灰烬,直至再寻不见。 而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尚未睡去的傅昭和忽而似有所感地瞥向窗外。 手中的钢笔才在书上划上一道标记,墨水还没有晾干,傅昭和把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望向屏幕上的来电提醒,深黑的眸底掠过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祝生。 傅昭和接通了电话。 “……傅先生,我很害怕。” 仓皇失措的少年带着哭腔向他求助,婆娑树影形同鬼魅。风声与雨声让这通电话变得嘈杂不已,而少年的害怕与无助却让傅昭和眸中的笑意渐深,他一面温声安慰着对面的人,余光则觑见自己才在书本上划出的那个句子—— 美丽的东西有了过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原谅它。 “不要乱跑,等我过来。” 傅昭和扶了扶金丝框眼镜,眉眼带笑。 第57章 “我姓傅, 你们可以叫我傅教授。” 九月的天,尚未摆脱夏日的桎梏,白晃晃的日光、晃动的流光与婆娑的梧桐树,共同编织出午后的清梦。合拢的帘外有光影偷溜进来,它掠过那片盎然的绿意,途经仅存的两三只夏蝉,最后落在一只衣袖卷起的手臂上。 傅昭和站在讲台前, 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优雅至极。 偌大的教室人挤人地坐满,走道上坐着的、贴着教室后面的墙站着的人, 把教室堵得水泄不通。他一眼扫过去,扶了扶金丝框眼镜,对这样的拥挤并不意外,傅昭和的语气轻缓而柔和, “我要先提醒一下你们这群小家伙,即使这只是一门选修课, 但是……你们也不会很轻松地度过。” 他微微一笑,“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小家伙。” 朗月捧着脸,自顾自地陶醉完,扭过头对坐在旁边的祝生说:“这位傅教授简直自带宠溺属性, 说话也太温柔了吧。我们那边的教授,一口一个‘小崽子’,又凶又唠叨,嫉妒,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军训结束以后,大学的课程开始步入正轨。祝生并不认识太多人,朗月美名其曰一个人上课太寂寞了,自告奋勇地陪祝生来上这几节选修课,实际上只是为了一睹傅昭和的真容。她拿出手机多种角度拍下几张照片,低头发完动态以后,感叹道:“生生,我觉得我又初恋了。” _第77章 祝生弯着眼睛笑,“怎么了?” 朗月吐了吐舌头,“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傅教授。” “而且——”她拖长了声音,左顾右盼一阵,悄悄凑到祝生的耳边说:“说不准儿傅教授只是人前温文尔雅,但是背地里却是一个衣冠禽兽呢,我可太喜欢这一类型了。我要定一个小目标,毕业之前睡到傅教授,生生,你说靠谱不靠谱?” 祝生没有回答,只是略有疑惑地问朗月:“衣冠禽兽?” 朗月笑嘻嘻地说:“当然是床上禽兽啦。” “这样。” 祝生单手托着腮,偏着头望向讲台上的男人。傅昭和生得是一副薄情相,俊美有余,眉眼却无端显得疏离,而架在鼻梁上的那副金丝框眼镜又恰到好处地冲淡了这几分若即若离,并为他增添了些许书卷气,至于男人向后梳去的头发与衣扣系在最上端的白色衬衫,一丝不苟到了极致便是禁欲。 看着看着,祝生不由得记起那个雨夜。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系统先前告诉过祝生,除却让各个人格对他说出“我爱你”或是“我喜欢你”这样的字符指令以外,还可以由祝生自行判定主次人格,靳寒川的克制与温柔让他太过自责,于是祝生最终选择的是自行判定,而不是等待傲慢向他告白。 祝生的判定正确,靳寒川自此烟消云散,傲慢则融入主人格。 而程序为了填补靳寒川的空缺,又为这场攻略游戏补充了一段新的剧情:在得知祝生的欺瞒以后,靳寒川几欲失控,他差一点强行占有祝生,却又因少年的泣声而心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但是靳寒川缓和下来的态度并没能让祝生安心,少年在惊慌失措之际出逃,并于深夜拨通了傅昭和的电话。 那一天晚上,祝生留宿在傅昭和的家中。 夜色沉闷得如同暗色天鹅绒,抖落点点银屑。倾落的雨水打湿花园,纯白的花瓣,碧绿的荷叶无声摇晃,傅昭和把祝生接到自己的家中,惶惶不安的少年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显得格外安静,漂亮的眉眼里还氤氲着残存的水汽,乌黑的发贴在脸上,越发衬得他肤色雪白,唇色薄红。 精致又脆弱。 洗过热水澡以后,祝生换上傅昭和的衬衫,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祝生轻轻地拧起眉心,傅昭和见状,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而后缓声道:“稍微等一下,客房还在收拾,太久没有人留宿了。” 祝生点了点头,低下头喝了一小口热牛奶。 傅昭和问他:“怎么了?” 祝生先是摇头,不久以后眼尾又沾上绯色,晕开湿漉漉的水光,眼泪无声地滚落。 傅昭和没有出声,只是耐心地等待,神色温和不已,过了几分钟,祝生终于小声地开口道:“我把舅舅惹生气了。” “他突然问我为什么会报考R大,我的分数可以去L大,而且还问我是不是因为想要……对付他。”祝生咬住唇,轻轻地说:“我是有这样想过,可是后来、后来我才发现舅舅不是这样的人。” 傅昭和的眉头一皱,“他怎么会知道?” 祝生抬起乌黑的瞳眸,眼神无害又茫然,“我也不知道。” “然后……”少年的尾音带颤,不安地捏住衣襟,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将衬衫扯下几寸,露出漂亮的锁骨,那里有一个桃色咬痕,似是揉碎的花瓣,而发梢的水迹跌落至奶白色的肌肤上,晕出一片绮色,艳丽不已。 少年咬住唇,玫瑰色的脸庞娇艳欲滴,他就像是一只才从金笼逃出来的金丝雀,太过害怕,也太过容易信赖他人,于是再度走入另一座囚笼。 傅昭和的眸色深黑,“不想说就算了。” 祝生认认真真地说:“谢谢您。” 傅昭和垂眸轻笑。 第二天早上,江老给祝生打来电话,告诉他靳寒川在国外的公司出了些事端,最近回不了国,让祝生收拾行李,回到祝家住。 傅昭和亲自把祝生送回去,祝生临下车前,傅昭和对他说:“有事联系我。” 祝生“嗯”了一声。 傅昭和又说:“很久没有收到你的晚安了。” 祝生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我已经可以亲口和傅先生说早安了呀。” 傅昭和闻言,眉梢轻抬,“期待你亲口说晚安的那一天。” 祝生只是望着傅昭和,抿着唇又笑了一下。 于是祝生再度住回祝家。 “生生,这个……” 朗月只是过来蹭课,自然不会有多么认真,她发出动态向自己的闺蜜们炫耀一番,又低下头刷微博,结果忽而看见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稍微把照片放大以后,朗月惊呼出声。好巧不巧的是此刻傅昭和正在讲一件案例,偌大的教室无一丝杂音,她的声音便尤为明显,傅昭和投来一瞥,目光在祝生脸上停顿片刻,对朗月说:“这位同学,你来回答吧。” 朗月瞄一眼案例,张口就来,“死刑,全部判死刑,省事儿。” 教室里一片哄笑。 有人存心捣乱,傅昭和的神色倒没有不悦,他只是抬手推起金丝框眼镜,淡淡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而后接着讲课。 黑沉沉的目光掠过朗月,望进她身旁人的眼瞳里,祝生下意识弯着眼睛笑了一下,美得惊心动魄。在百余人的教室里,傅昭和一眼望过去,周围的人声鼎沸皆沦为陪衬,唯有祝生一人,明艳而不可方物,令人挪不开眼。 短暂的停顿以后,傅昭和收回自己的目光。 朗月拍了拍胸脯,向他抱怨道:“虽然我想引起傅教授的主意,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这样引起傅教授的注意。” 祝生问她:“怎么了?” 朗月把手机拿过来,指着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对祝生说:“生生,我怎么看,都觉得这张照片上的人好像你。” 祝生瞟了一眼,那是一则娱乐新闻: 【影帝地下恋情曝光,与情人游轮度假!】 几百字的文稿下,附有一张偷拍下来的照片。那是在一个灯光昏暗的酒吧里,有着做旧的墙壁与烟霞色的光尘,段城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修长的手上拿着一只玻璃杯轻轻摇晃,他稍微侧过脸来,容颜俊美,正支着下颔望向身旁的一个少年。 少年生得极美,雪肤红唇,眉眼精致。 祝生蹙起眉心说:“是我。” “……” _第78章 朗月捂住心口,难过不已地说:“生生,谢少曾经是你的,段哥哥大概也要是你的了,求求你,把傅教授留给我吧。” 第58章 祝生笑眯眯地说:“大概不可以。” “这个应该是在“维多利亚号”上偷拍到的照片吧?每回我都想去玩, 可是没一次赶上,简直和我相克。”朗月只当祝生在同自己开玩笑,倒没有放在心上,她好奇地问道:“说起来,生生,你是怎么认识段哥哥的呀?” 祝生想了想,“我捡到了他的猫。” “段哥哥有养猫?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耶。”朗月有些惊讶, 随即她向往不已地说:“我也想做段哥哥的猫。生生,下回你见到他,记得帮我问一问他还缺不缺猫, 上过大学,会跳芭蕾,既可以撒娇也可以卖萌的那种。” 祝生忍不住笑,“他会让你减肥。” 朗月心里有点虚, 她忙不迭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扭过头来问祝生:“我只是最近稍微放纵了一下, 这么明显?” 祝生摇了摇头,“他的猫的名字就是自己的体重。” 朗月把自己代入进去想了一下,随即愤愤不平地说:“……太过分了,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一只猫就算胖成猪,那也是可爱的。” 祝生依旧只是无声地笑。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顺手在微博里搜索了一下“段城”,相关联的话题有粉丝告白、机场街拍与各种剧照和路透, 而最上面的那一条热门微博则是一张剧照。 是段城正在拍摄的《第八封情书》的剧照。 这应该是一部校园题材的电影,没有修过的图片里,段城穿着黑白色的校服。他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玩世不恭地倚在篮球框下,少年感的妆容让他显得苍白而瘦削,段城抬起一只手,有一片玫瑰花瓣落在他的指尖。 配着的文字是:【仅余你与暮色平分这世界。】 祝生的心头一跳,慢慢地蹙起了眉心。 他问系统:“三岁,你还记不记得我总共收到了几封情书?” “让我数一数。一封孤独呀、偏执呀、渴求什么的,古里古怪的情书,一封是要你小心点,还有一封是葡萄女儿,最后、最后是你才收到的那封病玫瑰。”系统想了一下,脆生生地回答:“生生,你收到了四封情书。” 祝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八封情书?” 祝生太久没有出声,朗月好奇地凑过来瞄了一眼,看清楚祝生打开的那张剧照以后,哀怨不已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全部忘掉,生生,你非要害得我再记起来。” 祝生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作者太狗了,《第八封情书》本来说好的是校园治愈系,结果只有致郁,压根儿就没有治愈。”朗月哭唧唧地说:“呜呜呜我的奈焘小天使。” “反正、反正电影是改编过来的。”朗月冷静了一会儿,勉强把剧情给祝生讲了一遍,“大致讲的是季秋隼有一个白月光,一出生就得了血友病,脆弱得跟玻璃似的,捏一下就碎了,他因为太难受,高三那年自杀,只剩下季秋隼寻找救赎。” 祝生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奈焘小天使有多好。”朗月鼓着脸说:“我觉得我高考发挥失常,就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为了放松心情,看了《第八封情书》的原著。” “……自杀。” 祝生垂下眼,没有再说话。过了许久,他突然对系统说:“三岁,如果我可以完成所有的任务,其实我更想留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而不是回到现实世界。” 系统有点不解,”好多来到游戏世界的人类都说这里完美得太虚假,最后选择回到现实世界。生生,为什么你要留下来呀?” 祝生说:“因为我什么也没有,无所谓虚假还是真实。” “可是、可是你有谢清让呀。” 祝生笑得狡黠,“知道他喜欢过我就够啦。我在这里已经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了,我决定饶过现实世界里的谢清让,他不应该再受我折磨。” 系统嘀咕道:“生生就算是折磨,那也是甜蜜的折磨。” 不过转念一想,系统又美滋滋地说:“生生要是你留下来,以后我就悄悄带你溜到别的世界玩儿。” 祝生笑眯眯地回答:“好。” 上完傅昭和的选修课,朗月还要赶回去上自己的专业课,她一下课就向祝生道别,匆匆忙忙冲出教室。祝生稍微想了想,把课本收拾好,等到教室里的人走完,才向傅昭和走过去。 祝生向傅昭和道歉:“傅先生,对不起。” 他轻轻地说:“我不认识多少人,朗月……就是刚才那个女生,她怕我一个人上课会很没有意思,所以特意从过来陪我上课的。” 傅昭和把讲桌上的讲义合上,闻言倒没有抬起头,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是问祝生:“下午你还有没有课?” 祝生老老实实回答:“没有了。” 傅昭和轻笑着问道:“也不急着回家?” 祝生眨了眨眼睛,“本来想回家的,但是现在……” 他笑得眉眼弯弯。“不着急啦。” 傅昭和眉梢微抬,他慢条斯理地说,“那就好好来向我赔罪。” 祝生说:“好。” 傅昭和说的是赔罪,其实不过是占用了祝生接下来的时间,把他带到了一处玫瑰庄园,让祝生与自己一同享用下午茶。 “这是沙仑玫瑰。” 精美的玻璃建筑薄如蝉翼,飘下的白纱四散着晃荡,秾艳的玫瑰在庄园的田野间恣意绽放,几欲为天际的云霞细细着上花色,于是薄暮早早地降临,过于浓烈的霞色也在此刻瑰丽到了极致。 “沙仑玫瑰?”祝生偏过头,“奇怪的名字。” “来源于《圣经》。”茶水在镜片上氤氲出薄薄的水雾,傅昭和取下金丝框眼镜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雅歌》里写‘我是沙仑的玫瑰,是谷中的百合花‘,也就是用于形容……” 傅昭和一顿,深黑的眼瞳掠过几分笑意,“精美绝伦、无与伦比。” _第79章 祝生说:“玫瑰花都是美的。” 傅昭和意味深长地说:“开在庄园田野里的玫瑰,远不及插在花瓶里的玫瑰美。” 祝生眨了眨眼睛。 傅昭和说:“……因为花瓶里的玫瑰,是由主人亲自挑选出来,它的每一片花瓣都留有独特的印记。” 祝生抿着唇笑,而后歪了歪头,神色狡黠不已,“难道不是有人途径庄园,那一枝玫瑰花主动触碰过路人的指尖,让他因自己的柔软而停留于此?” 傅昭和眉梢一抬。 祝生很轻很轻地问道:“傅先生,我是你的沙仑玫瑰吗?” 傅昭和低笑,“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祝生状似茫然道:“为了赔罪?” “小家伙。” 傅昭和并没有回答祝生的问题,他瞥了一眼玻璃外的玫瑰花,轻啜一口杯中的茶水,嗓音轻缓而柔和,“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祝生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 临上车前,祝生的余光从玫瑰丛中一扫而过,娇艳的、柔弱的花枝在风中扑簌簌抖落满,他们是自由的,从枝叶到每一片凋零的花瓣,既可以选择枯萎在风中,也可以坠入河流,汇入大海。 他自然知道傅昭和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傅昭和要的玫瑰,是困于瓶中,独属于他一人的玫瑰。 傅昭和还在警告自己。 祝生想。 回到祝家,江老先生正拄着拐杖从花园里往屋里走,应当是吃过晚饭,才在外面散完步。祝生过去扶他,江老先生倒没有把人推开,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祝生聊着江篱的近况。 祝生听得认真,一一应下。 只是才走进客厅,他的手机就响了一下,祝生看了一眼,打开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正要拒接,系统连忙拦住了祝生:“生生,是懒惰打过来的,不要挂断。” 祝生便接通了电话。 “喂?” 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又极富磁性,他对祝生说:“我是段城。” “段先生,怎么了?” 段城问他:“你看见微博没有?” 祝生状似疑惑地问道:“什么微博?” “在“维多利亚号”上我被人偷拍,你也被拍了进去,有人为了流量借题发挥,说我们正在谈恋爱。”段城那边很吵,他言简意赅道:“现在你的信息遭到泄露,你不要担心,很快我就会处理好。”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他问段城:“段先生,您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段城一顿,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手机就被人一把夺走,片场里的导演问祝生:“祝生是吧?我是《第八封情书》的导演,你有没有饰演奈焘的意向?我一看见你,就觉得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第59章 “我……” 片场里人来人往, 本就喧闹不已,再加之导演又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工作人员与演员们暂时停止拍摄,一时间更为吵闹。段池长手一伸,轻而易举地拿回自己的手机,对祝生说:“别理他。” 导演不死心,“段城, 奈焘这个角色真的适合他,你相信我的眼光,你的影帝不就是这样来的。而且就算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也没关系, 奈焘本来就是一个花瓶角色,白月光白月光,越是漂亮就越好。” 段城面无表情地说:“闭嘴。” 导演说:“要是让他来演奈焘,金孔雀奖就……” 段城“啧”了一声, 嫌他太吵,自顾自地抬脚向外走去。 “这几天要是有后四位是4836的号码给你打来电话, 直接拉进黑名单。” 电话那边安静了下来,应该是段城离开了片场,祝生想了想,笑眯眯地问道:“我记得还在“维多利亚号”的时候, 段先生就有说过您在拍摄《第八封情书》,到现在都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找到可以饰演奈焘的演员吗?” 段城懒洋洋地开口道:“大导演太吹毛求疵了。” 祝生好奇地问他:“我真的很适合奈焘这个角色?” 段城倒没有立即开腔。 《第八封情书》里的奈焘,的确生得很美, 甚至美到不太真实。原文里对他有过这样一段描述:奈焘托着腮偏头望向季秋隼,这人间四月天的明媚、艳丽尽数沾在他的眼角眉梢,摇动的流光幻化成破碎的火光,掠过白皙得过了分,又带有几分病态的姣好脸庞,奈焘用圆珠笔在季秋隼的指尖写下一个“焘”字,往日的清清淡淡终于在此刻有了些许烟火气,他对着季秋隼笑得狡黠而灵动。 寿与火,合起来便是长命百岁。 少年不识愁滋味,那时候的奈焘以为,自己会和自己的名字一样,长命百岁。 过了许久,段城若有所思地说:“是挺适合的。” 祝生又问:“段先生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万一我……” 段城的眉头一动,“嗯?” 祝生说:“段先生给我的糖很甜,万一我为了可以再吃到段先生的糖,答应导演了呢?” 段城饶有兴趣地问道:“小美人,一颗糖就能把你收买?” 祝生回答:“不是谁的糖都可以的。” _第80章 “是吗。” 段城笑得痞气,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骨节分明的手指剥开糖纸,而后把糖果含进嘴里。段城对祝生说:“我帮你吃了。” “西柚味的。” 挂断电话前,段城让祝生存下自己的号码,他连道歉也说得漫不经心,“不好意思啊,把你牵扯进来了,改天请你吃饭。” 祝生眨了眨眼睛,“段先生的道歉一点也不诚恳。” “嗯?” 段城抬起眉,“怎么才算诚恳?” 祝生思忖片刻,笑了一下,“段先生请我吃糖吧。” 段城颔首,“可以。” 通话结束。 系统好奇地问道:“生生,现在只剩下段城和傅昭和两个人了。你说懒惰和贪婪,到底哪一个才会是主人格呀?” 祝生却问它:“三岁,你觉得懒惰和贪婪谁更危险?” 系统想也不想就回答:“他们都是谢清让,肯定都是危险的。” “我看得出来傅昭和很危险,但是段城……”祝生蹙起眉心,停顿了几秒,才又开口说:“其实我也还不确定谁才是主人格。” 系统“哦”了一声,并不在意,反正它的宿主总能解决这些的。系统安慰道:“没关系的,生生,那我们就先把他们全部攻略都下来吧。” 祝生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这天晚上,祝生睡得早,以至于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时,他还以为自己已经睡过了一晚上。祝生拿过拿起手机,未读消息的发件人显示而是段城,他给祝生过来了一条只有两个字的短信: 【好了。】 祝生瞟了一眼时间,此刻尚是深夜,他稍微想了想,按出了几个不成文的字符发送回去:【enrx】 系统冒出来问祝生:“生生,这是什么意思呀?” 祝生回答:“太困倦了。” 系统听得半知半解,“所以回复得乱七八糟?” 祝生又笑眯眯地说:“明天也会有理由向他道歉。” “生生,你太厉害啦。”系统咕哝道:“我才不信以后你会完不成任务,游戏失败呢。” 祝生只是笑。 被惊醒以后,他很难再度入睡,又不太想看书,祝生便拿起手机,到匿名论坛上看了几眼。段城出道四年,除了与自己这么一桩似是而非的绯闻,竟无一丝黑料,甚至就连混乱得出了名的匿名论坛里,有关于他对帖子也大多是告白: 【墙头千千万,段哥哥不死都是妾。】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实话实说吧,我想睡段哥哥,不然他睡我也行。】 【独家爆料!姐妹们别哭,段哥哥没有谈恋爱,确定了只是炒作而已。导演想用一新人来演奈焘小天使,正在给他造势呢,段哥哥还是我们的段哥哥。】 【理性讨论。段哥哥太散漫了,又自带痞气BUFF,至今为止演的角色都是离经叛道那一卦的,感觉戏路有点窄,他真的演得出来《第八封情书》里季秋隼的阴郁和偏执?】 第60章 祝生想了想, 点进最后一个帖子里。 除了自己之前在微博看见过的那一张剧照以外,首楼还放的有《第八封情书》里的几段文字:【我曾试图将诸多偏见与刻薄施加于你,也曾试图走近沉沉睡去的你的身边,在这幻光人间,只有久病的玫瑰才拥有落日的光泽。我记得你身边的铃兰在起风时抖落尘埃,春雷惊醒雪融时结出的花苞,只有你—— 连哭泣都是静悄悄的。 酒馆打烊, 我翻开你放在枕边的《The Great Gatsby》,有你在十五岁写下的纸条,干枯的玫瑰花瓣叠满玻璃瓶, 那是你在一个深夜谋杀了自己的证人。我梦见冰面事不关己地裂开,沉船拖行许久,最终在岸边搁浅,我问你疼不疼。 你坐在天台回头望了我一下, 笑眼弯弯地向我道别。 自此以后,我厌恶你的笑, 厌恶你的安静,厌恶你的眉,厌恶你的眼。我不止一次想要打开使你永久留居的棺木,也许棺底的玫瑰花已经枯萎, 抚摸花瓣的指尖只有节节白骨,我偷吻过你的眼尾,幻想那里会开出最后一枝百合花。 它与你在雨季交予我的那一枝百合,如出一辙。】 帖子后面的盖起来的高楼与争论不休, 祝生再无心浏览,他的手指一顿,几乎要拿不住手机,祝生的尾音微颤,不可置信地问道:“三岁,他、谢清让……” 向来都是清清淡淡的少年,竟在此刻有些慌了神,祝生很轻很轻地对系统说:“我第一遍看完那本页里放了一张纸条,我也在一个玻璃瓶里,扔满了玫瑰花瓣,每一片都写的是他的名字,还有百合花。” “妈妈去世的时候,谢清让用一把黑伞,向我换去了一枝百合花。” 祝生不确定地问系统:“……是不是他?” “你以前告诉过我,这个游戏世界的初始时间,就设定在是我自杀的那一天。这封情书里的所有信息都是对的,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我并没有自杀,那么不应该会有人知道这些事情的……只会有现实世界里的谢清让,才会知道这些。” “三岁,是不是游戏世界里的谢清让,根本就不只是一串数据,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你虚构出来的攻略对象?” 一会儿是现实世界,一会儿又是游戏世界,系统理了半天也没有理清楚,只好选择放弃,它傻乎乎地出了声:“啊?” 祝生拧起眉心,“你也不知道?” 系统理直气壮地说:“是的呀,我只有三岁呢,不知道才是应该的。” 祝生“嗯”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了。 后半夜祝生睡得并不安稳。他梦见江篱那苍白而纤细的脚踝,以及高跟鞋上晃荡的红色绸带,他也梦见谢清让的肩膀为晨露所打湿,而眉眼则冷得如同融不开的积雪。梦里的谢清让半阖着眼帘,缓缓俯下身来,低头亲吻着一个被玫瑰花簇拥在怀的少年。 梦境反反复复,第二天祝生不免有些倦怠。即使这一天没有课,他也按时坐在餐桌前,阿姨给祝生煮的冰糖银耳汤他只动了几口,尝了下味道,就把勺子轻轻搁回碗里,阿姨见状担忧地问道:“不合你胃口,还是不太舒服?” _第81章 “今天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祝生摇了摇头,“只是昨晚睡得晚。” 有江篱那样的母亲,父亲又躺在疗养院,阿姨对祝生自然存着几分怜惜,又从来都不加以掩饰。她不由不赞同地说:“你的身体不好,现在大学又清闲,正好得了空可以好好调养一下身体,怎么又熬起了夜,这么不爱惜自己?” 祝生眨了眨眼睛,“只有昨晚。” 阿姨叹了一口气,“你自己的身体,病了以后不舒服的还是你,又没有别人给你受着。” 祝生点了点头。 阿姨又说:“对了,江老先生收到一封生日请柬,昨天他交待过一声,要我帮忙问你想不想同去,不过既然你夜里没有睡好觉,那就算了吧,你先回房去休息,我替你去和江老先生说。” 祝生想了想,“阿姨,我去的。” 阿姨疑惑:“怎么了?” 祝生说:“舅舅不在,外公一个人出门不方便。” 阿姨一想也是,便又忙让祝生多喝几口冰糖银耳粥。 临近中午的时候,司机把祝生与江老先生送到宴会场所。江老先生的老同学过寿,老人有意为祝生引荐一二,而后又知晓他的性子喜欢安静,江老先生拍了拍祝生的肩,让他自己到处逛一逛,不必留在这里。 祝生乖乖应下来,独自走入五星级宾馆的后花园。 绕过树影与花苞,攀爬于围墙上的蔷薇花开得浓烈烈的,祝生才在湖边的石椅处坐下,余光瞟见一尾红色曳地长裙,层叠的亮片与蔷薇花一般艳丽。 有人低泣道:“傅教授,你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你不适合我?况且、况且你向来待我都那么温柔,和别人不一样。” “沈喻明,你说我待你与众不同。” 男人的嗓音温柔而轻缓,“但是我惹得你哭,却只会在旁给你递上纸巾,而非亲自为你擦拭。你还是看不明白?” 沈喻明执拗地说:“傅教授只是不想唐突。” 傅昭和无奈地皱起眉,他抬了抬金丝框眼镜,透过一层镜片,不期而然地瞥见坐在不远处的少年,祝生正托着腮笑眯眯地望向他,而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以后,少年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傅……” “生生。”傅昭和态度自然地开口道:“生气了?这只是你的一个学姐,我们偶然在这里碰见。” 祝生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向他们走过来,“学姐好。” 傅昭和把一只胳膊搭到他的肩上,稍微收紧,祝生一时不察,几乎被带进了怀里。男人低笑一声,这才又向沈喻明缓声介绍道:“这是我正在追求的傅太太。” “……只可惜追求他的人太多,我尚没能入他的眼。” 祝生在此刻终于大致明白了几分,他歪着头狡黠地问道:“所以傅先生故意让学姐配合你,假意向你表白心迹,其实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注意到了没有?” 祝生半真半假地抱怨:“想不注意到都难。” 傅昭和望着他垂眸轻笑。 他们两个人的姿态与动作都太过亲昵,沈喻明站一旁,看着看着,忽而咬住了红唇,妆容再精致也显得狼狈不已,她甚至连纠缠傅昭和的理由也没有了。沈喻明勉强笑道:“傅教授,我先回去了。” 傅昭和微微颔首。 祝生抬起眼,小声地问道:“这也是追求傅先生的人?” 傅昭和只是笑了一下,倒没有搭腔。 祝生说:“都怪傅先生太温柔了。” “嗯?” 傅昭和眉梢一抬,“有多温柔?” “很温柔很温柔。”祝生的目光望及攀上围墙的蔷薇,他轻轻地说:“寻常人看见蔷薇花,也许会将它摘下,也许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但是傅先生看见这样的蔷薇,也会向它走近,却不是为了将它折下,而是为了凋落的那一片花瓣。” 傅昭和若有所思地问他:“这就是你眼中的我?” 祝生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轻微拧起眉心,懊恼地说:“傅先生,我有点嫉妒这片花瓣了。” 傅昭和的眸色深黑,“你不需要嫉妒。” 祝生又说:“傅先生说傅太太的时候,尤其温柔呢。” 傅昭和侧眸望他一眼,眉眼含笑道:“是吗。” 祝生也对着傅昭和笑得眉眼弯弯,“……是的呀。” 傅昭和问过祝生在这里的原因以后,又陪着祝生把花园走了一遍,这才一同回到宴会厅。舞池里已有人跳起舞,祝生偏过头,正要同傅昭和说话,又有人挽着娇娇俏俏的掌上明珠向傅昭和走过来,字里行间都是撮合之意。 “贤侄,这是我们家薇薇,仰慕你已久。说起来她以往整日都吵着闹着要我带她来见一见你,今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的,你也收到了宴会的邀请,便死缠烂打着要我带她过来,还在家里发了好几通脾气。” 傅昭和笑得礼貌而疏离,“你好。” “傅、傅先生你好。” 一声娇滴滴的“傅先生”让祝生蹙起眉心,却只有片刻。他抬起乌黑的瞳眸,眼底的水光晕出潋滟的波光,少年的眉眼间只有精致与毫无瑕疵的美,祝生对傅昭和说:“傅教授,我先去找我外公啦。” 对面的人说:“江老在席位上。” 祝生向他道谢,而后独自离开。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道:“生生,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祝生没有回答。 系统又咕哝着说:“讨厌死了,生生。你就不应该走的,应该给她一个下马威,贪婪都说过了,你是傅太太。” _第82章 它无意间提醒了祝生,祝生稍微想了想,笑眯眯地说:“我们给贪婪一个下马威吧。” 系统茫然:“啊?” 祝生没有给他解释,只是望向舞池。那里有人相拥而舞,也有人端着酒杯,漫无目的地寻找猎物,祝生留意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刻意把目光停留于此,几秒以后,男人似有所感地望过来,对上祝生的眼瞳。 祝生抿着唇笑了一下,本该是美艳而不可方物,却又因白晃晃的灯光而多出几分清淡,连同漂亮的眉眼间也似是笼上一层薄雾,看不真切。而他抬起眼时,浓长的眼睫掀起,水迹淌过乌黑的眼眸,沾湿了透出几分无辜的眼神,又无端显出媚眼如丝的诱人。 祝生的目光很轻,蜻蜓点水一样,堪堪惊起微小涟漪,他的目光也很远,似是在看那个男人,又似是透过那个男人,在看着别的什么人,越是若即若离,便越让人想要拥有。 祝生状似对此一无所,不久以后,他从服务生的托盘里拿起一只斟满威士忌的玻璃杯,低下头抿了一小口。 “敝姓陈。” 祝生抬起头,男人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可否邀请您跳一支舞?” 而另一边的傅昭和,一面漫不经心地与人寒暄,一面用余光望向祝生,在看见有人向祝生伸去一只手时,傅昭和微微皱起眉。 他平静地说:“李先生,稍后再叙。” 而后大步向祝生走过去。 第61章 祝生略带歉意地说:“我不会跳舞。” “我来教你。” 来人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动作, 他耐心地等待了几秒,祝生既没有把手交给自己,也没有给过任何明确的拒绝,便打算握住少年的手,直接把人拉进舞池,但是在想法即将付诸于实践之际,却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话音里带着几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威士忌?” “未经允许,私自饮酒。” 说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酒杯,酒液在玻璃杯里兀自晃荡,而酒光则莹润至极。傅昭和透过映出金箔色的酒杯,望见少年淡色的唇, 他眼帘不抬地说:“傅太太,当着我的面与别人搭讪。嗯?” 祝生眨了眨眼睛, 神色无辜到了极致。 傅昭和又问他:“想跳舞?” 祝生摇头说:“我不会。” 傅昭和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低头轻啜一口以后,“铛”的一声,不轻不重地把玻璃杯放回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上, 他稍微抬起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对祝生说:“以后……我来教你。” 祝生乖乖地说:“好。” 而后他弯着眼睛瞟向邀请自己跳舞的人,那人尚未走开,不过已经看出这两个人非比寻常的关系, 正要自觉地退出,那过于潋滟的眸光又让他的脚步一顿,尽管未能搭讪成功,男人仍是对着少年绅士地笑了笑,他保持着自己的翩翩风度,握住手里的酒杯,走向下一个目标。 傅昭和说:“陈先生很有绅士风度。” 祝生笑眯眯地说:“是的吧。” 傅昭和眉梢轻抬,深色的瞳眸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祝生歪着头瞄他一眼,眉眼间掠过几分狡黠,他又弯着眼睛说:“陈先生很有风度,但是……我只想做傅太太呀。” 傅昭和低低地笑。 一首舞曲结束,熙熙攘攘的人潮四散开来,她们彼此手挽着手,一同走下舞池。柔软的裙摆掠过浮华光影,香水的后调有柑橘的清甜,白麝香的悠长,并最终交缠为甜腻的气息,更多的服务生在此刻端着托盘站立到周围,傅昭和一把握住祝生的手腕,把他拽进自己的怀里。 “给你一点奖励。” 指腹掠过少年姣好的脸庞,又陡然收紧,傅昭和扣住祝生的下颔,动作温柔地抬起他的脸,而后男人缓缓地俯下身来。暗色的瞳眸把少年漂亮的眉目尽收于眼底,傅昭和望着他那颜色偏淡色的唇,轻笑着说:“现在我要吻你了。” 浓长而卷翘的睫毛掀起,黑白分明的眼瞳淌过湿漉漉的水光,祝生无措又期待地问道:“傅、傅先生,我需要闭上眼睛吗?” 傅昭和答道:“看着我。” 说完,他低下头,吻上祝生的唇。冷松香沾上高纯度的酒精,无端带有几分令人意乱情迷的微醺,潮湿而炙热的气息将祝生围困在一个有力的怀抱里,唇齿间的厮磨带着挑逗与折磨的意味,强势的入侵与占有让祝生的面庞一片潮红,甚至连眼尾都拖出了旖旎的颜色,祝生没什么力气地环住男人的脖颈,慢慢地闭上眼。 予求予给,乖顺不已。 “……呜。” 傅昭和惩罚性地咬了一下祝生的唇,他的语气很沉很沉,“看着我。” 祝生只好睁开眼睛。少年的肤色除却那片纯粹的雪色,又缓缓晕开桃花一样秾丽的色泽,应是月色与雪色间的第三种绝色,而漉漉水迹沾湿精致的脸庞,莹润的眼光软得不成样子,惹人怜爱到了极点,不经意的一瞟便尽是春情,艳丽却不自知。 傅昭和揽住他的力道不由加大。 拥挤在周遭的人潮渐渐走过,再无人替他们遮挡,祝生无力地推了推傅昭和,偏过头避开他的亲吻,轻喘着说:“外公在那边,他会看见的。” 傅昭和问他:“你害怕?” “不是的。”祝生小声地向他解释道:“外公年纪这么大了,你是他的学生,我又是他的外孙,他肯定会被吓到的。” 傅昭和望着他玫瑰色的唇,垂眸轻轻一笑,权当接受他的理由。 祝生想了一下,又轻轻地问道:“傅先生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奖励我呀?” 傅昭和瞥向祝生,眸中的笑意渐深,他稍微眯起眼,半晌才嗓音沉沉地哑声道:“因为……你太擅长取悦我。” 祝生笑得狡黠,“那我是不是已经算把傅先生追到手啦?” 傅昭和的眉眼都带着笑,“这只是奖励而已。” 江老先生上了年纪,精神与体力大不如从前,也极为容易困乏。吃过午宴以后,他回绝了老同学的再三挽留,执意要从酒店离开,回去休息,祝生自然要陪在江老先生身边的,于是他向傅昭和道完别,搀着江老先生坐上家里开过来的车。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江老先生突然问祝生。 _第83章 祝生稍微蹙起眉心,过了半晌才轻轻地说:“没有想过。” 江老先生并不意外,“我还没有回国的时候,寒川在电话里和我谈起过你。他说你喜欢把所有的外部原因都归咎于自身,阿篱讨厌你,你只会认为是你不讨她喜欢,即使你知道阿篱讨厌你的真正原因是她还没有做好承担一个母亲的责任的心理准备。” “至于你的父亲,就算他不回来为你过十八岁生日,那一天阿篱犯了病,公司的股东也因为一个项目而各持己见,争论不休,无论是因为你、因为阿篱,还是因为公司,他都会会往回赶。”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祝生的眼睫一颤。 “你这样的状态其实不太好,而且我听阿篱的看护说过,你自从你父亲出事以后,灯总是一开就是一宿。”江老先生说:“本来我不打算回国,但是寒川说总要有一个人来弥补你所亏欠的亲情,阿篱把自己困在象牙塔,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肯走出来——” 江老先生说:“只有我了。” “……外公。” “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你好好谈一谈。”老人望着祝生,目光祥和,“你受的委屈,外公不可能一股脑全部都给你还回来,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你等一等外公,以后该生气的时候,有外公给你撑腰,该高兴的时候,外公都陪着你,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祝生咬住唇,“我……” “生生,委屈你了。” 眼泪在此刻决堤,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往下滚落,在无数次的梦魇里,他都是罪无可恕的元凶。憎恶、讽刺、责怪都是他罪有应得,甚至到最后,连祝生自己都是厌恶着自己的,这一句“委屈你了”,是他从来都不敢奢求的。 江老先生拍了拍祝生的肩,“哭吧,委屈就应该哭出来。” 等到车辆在别墅前停下,祝生还在哭泣,江老先生示意司机先行离去,自己则静静地陪着他,直到祝生拭去眼泪,江老先生才对祝生说:“走吧,回家。” 祝生慢慢地点了点头。 怕阿姨追问,祝生把江老先生扶回房以后,自己也回到了房间里。他坐到书桌前,过了很久很久,才对系统说:“三岁,这真的只是一场攻略游戏?” “从我自杀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应该失去了一切。但是五年后再次醒过来,我在你口中的游戏世界里念完了高中,甚至上到了大学,外公对我说他会弥补我过去受到的委屈,而我也会如愿以偿地和“谢清让”在一起,和他的每一个人格在一起。” “这个游戏到底是我让来攻略谢清让的四个人格,还是由他来为我弥补我所缺失的一切?” 系统一声不吭地装死。 祝生拧起眉心,“三岁?” 系统还是不太敢吭声。 祝生不再出声,用手机找到《第八封情书》的原文,他正要翻开章节,却意外地发现作者那一栏的名字是Ryan. 谢清让的英文名也是Ryan. 而送到他手里的情书,落款永远是R先生。 祝生抿住唇,盯着这个英文名看了许久,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几下,有一个陌生的号码向他打来电话。祝生本想挂断,但是后四位的数字让他记起段城说过的话,祝生的手指一顿,将图标向右划去。 “喂?是不是祝生?” “是我。” 李导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打错电话。对了,我是《第八封情书》的导演,上回就是我在段城那边说,希望由你来出言奈焘的角色。你应该还在上学吧?其实这个角色的镜头不多,而且大部分时间都不需要你有别的什么表演,而且他很少有超过两句以上的台词,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拜托了。” 过了一会儿,李导又说:“你真的很适合这个角色,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演得出来奈焘,希望你认真考虑。至于片酬方面,你要多少我们都可以直接从段城的片酬里面扣,你不用担心太多,尽管狮子大开口。” “从段城的片酬里扣?” 李导随口道:“最开始是他自己拎着这本书问我拍不拍电影。” 祝生问他:“镜头真的不多?” “你想多要点镜头也可以。” 祝生回答:“不用的,我答应。” 电话那边的李导喜出望外,“那就这样定下来了,晚点你把你的课表给我发过来,反正你的戏份不多,我们可以将就一下你,而且《第八封情书》应该会是段城的最后一部电影,你可千万别反悔啊,我们都指望着段城凭这部电影,再拿一个金孔雀奖回来,所以选角格外慎重。” 祝生没有多想,“好的。” 他只是大一新生,没有参加各类社团,目前的课程也算不多。李导看过祝生的课表以后,在前一晚就和祝生把时间定好,并且向他口头复述了一下大致的合同内容,又稍作修改,基本就这样敲定下来,于是第二天中午,有人提前半个小时在校门口等待祝生,把他往片场送过去。 到达片场,李导正在拍摄段城的戏份。 工作人员伸出手指,对着祝生“嘘”了一下,示意他暂时不要出声,祝生点了点头,安静地向段城望过去。段城生得极为英俊,而那英俊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往日的他总是散漫而慵懒的,但是此时此刻的段城,再不是那个会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单手撑着下颔懒洋洋地说“甜死你”的段城了。 漫无目的生长的野草一片繁芜丛杂,苍青色的天、空旷的野地,段城的指尖抚过一束黯淡的铃兰,漠然道:“……我厌恶你的笑,厌恶你的安静,厌恶你的眉,厌恶你的眼。我不止一次想要打开使你永久留居的棺木,也许棺底的玫瑰花已经枯萎,抚摸花瓣的指尖只有节节白骨,我偷吻过你的眼尾—— 段城抬起手,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远处的雀鸟,偏离的轨迹让他猝不及防地撞入少年乌黑的眼瞳里,停顿了几秒,段城垂下眸盯住自己的手指,缓缓地说:“幻想那里会开出最后一枝百合花。” 而后他对着祝生笑得散漫,“与你如出一辙的百合花。” 第62章 李导怒道:“你是不是又忘记台词了?” 段城倒没有立即搭腔, 他瞥了李导一眼,目光缓缓落至祝生的脸上。过了许久,段城才懒洋洋地说:“情难自禁。” “呸。” 李导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示意片场的工作人员先休息一会儿,他自己先把拍摄出来的镜头回放一遍,捏着下巴琢磨了半天,又扯过祝生跟自己一起看了一遍。李导问祝生:“你觉得这一段怎么样?” “……太冷漠了。” 祝生稍微想了想, 轻轻地说:“季秋隼不是真的讨厌奈焘。” 李导颇为惊讶地问道:“你提前把《第八封情书》看过一遍了?” _第84章 祝生摇了摇头,“只是知道大概的剧情。” 李导随手摸来自己批注得密密麻麻的剧本,拿给祝生, “大致过一遍吧。你只有五个镜头,我让编剧把台词又给你精简了一下,基本上就是一个漂亮的花瓶角色,今天你先在剧组里待着, 适应一下环境,顺便看看别人是怎么拍戏的, 晚一点你过来试一试。” 祝生点了点头。 李导又和段城共同商讨这段戏该怎么表现,祝生就自己坐下来,安静地翻阅剧本。 《第八封情书》没有太过于复杂的剧情,它的主题就是关于拥有与失去。故事的开端, 患有血友病的奈焘跳楼身亡,而季秋隼则缺席他的葬礼,这个生性淡漠的少年自此坠入深渊。季秋隼不想忘记任何有关于奈焘的细节,他逼迫自己见与奈焘有关的人, 反复翻阅奈焘喜欢的,甚至为奈焘写下八封情书。最后在一个深夜,季秋隼造访奈焘的家,他翻开奈焘放在枕边的那本,看见了十五岁的奈焘写下的纸条。 故事的结尾,季秋隼来到奈焘自杀的高楼,他望向远处熹微的天光,缓缓阖上演眸。 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 太多的巧合,只会是刻意。 祝生盯着最后一个字,久久回不过神,白皙的手指抚过“Ryan”这个英文名,尽管故事情节与他们并不完全一样,但是祝生几乎可以肯定,奈焘是他,季秋隼是谢清让,《第八封情书》既是奈焘自杀以后的故事,也是……谢清让在他死后经历过的一切。 “导演是怎么把你骗来剧组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城结束拍摄,他接过经纪人递来的矿泉水,向祝生走过来,“是向你保证一夜爆红,还是痛哭流涕地求你过来?”说着,段城眯着眼笑了一下,“与其信他的,倒不如直接来找我,只要炒一个绯闻,立即让你红透大江南北。” “而且可以红得发黑。” 祝生低着头,没有说话。 段城终于注意到他情绪的低落,挑起眉问祝生:“怎么了?” 祝生摇了摇头。 段城见状俯下身,瞟了一眼祝生捏在手里的剧本,又不紧不慢地望向少年的脸庞,那片白皙的肤色细腻而玉润,眼尾晕开的桃花色泽拖出一片旖旎,美不胜收。段城漫不经心地问道:“被我感动哭了?嗯?” “我……” 祝生的尾音轻颤,又带着几分泣音。 段城把祝生手里的剧本夺过来,又随便叫住一个工作人员,要了一包纸巾,扔到祝生的怀里,意味不明地说:“这么爱哭啊。” 祝生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谢谢。” 段城望了他一眼,缓缓摊开手心,那里放着几颗糖,“吃不吃?” 祝生抬起乌黑的眸。 “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段城说着,半阖着眼帘,自顾自地剥开糖纸,他把一颗糖粒喂进祝生的嘴里,指尖不经意触上温软的唇,又有湿热的舌尖掠过,蜻蜓点水一样,带起轻微的痒意。 祝生蹙起眉尖。 段城慢条斯理地说:“柠檬味的。” “……我故意的。” 他说。 过了一会儿,段城又开口问道:“知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向我告白,结果我还是单身?” 祝生摇头。 段城晃了晃手里的糖纸,笑得痞气,“因为有人在我面前哭,我懒得安慰,就喂他一颗柠檬口味的糖,堵住他的嘴。” 祝生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了,“万一堵不住怎么办呀?” “还可以……用别的来堵。” 段城意味深长地说完,拍了拍他的脸,“哭起来太丑了。”这才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手糖果,把草莓味的挑出来交给祝生,“归你了。” 祝生抬起脸,眉眼间还沾着水迹,眸光湿漉漉的,惹人怜爱,“谢……” “想给我发好人卡?” 段城眉梢轻扬,他紧盯着祝生,嗓音低沉道:“不接受来自祝生的道谢和任何形式的好人卡。” 祝生小声地说:“不是的。” 段城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想要说什么?” 祝生轻轻地说:“……你笑起来也很好看。” 段城面色如常:“英俊。” 祝生稍微睁大眼睛。 段城却忽而低下头,深色眼瞳将祝生望入眼底,不久以后,他抬起一只手,用指腹拭去沾在浓长睫毛上的眼泪,随后段城若无其事地说:“晚上还有没有事?没什么事的话,就和我去吃晚饭吧。” 祝生想了想,点了点头。 赶完今天的进度,李导正向祝生招手,准备给他讲讲戏,点拨几句,结果段城把手上的墨镜戴上,一把揽过祝生的肩,带着人往前走。他连头也没回,语气散漫地说:“早点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吧李导,你的奈焘现在归我了,别又在朋友圈哭自己的斑秃迟早连成大荒原,还指名道姓地怪某位影帝。” 李导勃然大怒,“你给我滚!” 段城把祝生推上车,姿态从容。 此刻夜色沉沉,闹市依旧喧嚷而繁华,祝生偏着头望向车窗外,段城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而后边开车边问祝生想吃什么,祝生说都可以,段城思忖片刻,最后把祝生带到了自己公寓附近的夜市。 祝生不太确定地问道:“这里?” 段城抬眉笑,“不喜欢?” 祝生犹豫地说:“你被认出来会很麻烦的。” 段城再度把墨镜戴上,只留有挺直的鼻梁与唇形优美的薄唇,神色摆明没有把祝生的担忧放在心上。他不太在意地说:“被认出来了就顺便炒一场绯闻,省了《第八封情书》的宣传经费,李导的斑秃大概也会不治而愈。” 说完,他用眼神示意祝生下车。 _第85章 夜市的人很多,人潮拥挤,祝生先是紧跟在段城身后,在被莫名推搡过几次以后,他终于抬起手要拉住段城的衣摆,段城却先捏住了祝生的手腕,而后又顺势把人揽到自己的怀里。他用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着祝生的肩,另一只手则给摊主指自己要东西,段城似笑非笑地问祝生:“怎么跟只兔子一样?” 祝生望向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没有。” 段城只是把人揽得更紧。 他买下两瓶橘子汽水,摇晃过后气泡剧烈地向上翻涌,祝生下意识往段城怀里躲,段城“啧”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不是可乐。祝生才咬下一小口段城送过来的草莓糯米团,段城又给他买来布丁,夜市的灯光黯淡而模糊,男人始终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伸向祝生的那一只手优美而瘦长,骨节分明。 最后段城把祝生带到了自己公寓,那里有他亲自搭建出来的屋顶花园。 段城对着光秃秃的葡萄藤抬起下颔,面无表情地说:“……段十二挠的。” 祝生笑眯眯地问道:“它减肥成功了?” 段城单手伸进口袋,却没有摸到烟,口袋里只有糖,他对着祝生“嗯”了一声,随意拿出来一颗,撕开糖纸。 祝生又好奇地问道:“你喜欢甜食?” 段城漫不经心地说:“我在戒烟。” “你也抽烟?” 段城垂眸笑,“我看起来是不抽烟的人?” 祝生眨了眨眼睛,“我以为……只是没有见过你抽烟而已。” 段城的语气很淡很淡,“以前抽得太多了,医生让戒掉。” 祝生没有多问,“难怪段先生总是装着这么多糖。” 段城不置可否,似乎并不想多提自己戒烟的事情,只是对祝生说:“既然你也来剧组了,以后只拿柠檬和百香果味道的。” 祝生托着腮,歪着头笑得明艳不已,他撒娇一样地说:“难怪段先生到现在还是单身。” 第63章 段城眯着眼睛说:“怪你来得太迟。” 这一天晚上, 夜幕如同铺展开来的天鹅绒,晚风习习。葡萄藤缠绕在葡萄架上,几小串葡萄果实垂下来,裹着霜浆,墙角的欧石楠结出簇簇花苞,恰似礼服裙摆上缀满的圆润珍珠,熠熠生辉, 浓艳艳的蔷薇悄无声息地攀过围墙,与绿莹莹的爬山虎打了一个照面,盛开在二十楼的屋顶花园。 月色黯淡不已, 遗落的星火碎成幻影,只有一灯如豆,昏昏黄黄。 段城抬起眸,沉沉目光掠过远处的夜空, 最终落至祝生的脸上,他望着少年乌黑的瞳眸, 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月色不够好。” 祝生疑惑地望向他,“怎么了?” 段城意有所指地回答:“这样的月亮惹不了祸。” 祝生抿着唇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姣好的面庞娇艳欲滴。 过了许久, 段城收回目光,起身对祝生说:“我送你回去吧。” 祝生没有拒绝。 临走前,段城把公寓里占山为王的段十二拎出来。猫咪的精力总是格外充沛,一不乐意就又抓又挠, 黑白条纹的猫咪躺在他怀里,四脚朝天地蹬着腿,嘴里还叼着一袋没有咬开的冻干,段城面无表情地问它:“段十二,你能不能要点脸?” 段十二睁圆眼,无辜的喵喵叫。 祝生摸了摸猫咪的脑袋,毛茸茸的,“真可爱。” “送你?” 段城侧过脸,瞥向祝生,“它属狗的,就算扔在家里不管,自己饿了也会爬上爬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吃,没有它找不到的零食,睡觉就爱在锅里窝成一团,哪天想换个口味还可以添点水,直接煮猫肉火锅。” “我不要。”祝生笑眯眯地说:“猫肉火锅应该不好吃。” 段城挑眉笑了一声,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一步一步走向车库,打开车门,段城把手里的猫咪扔到后座,又用眼神示意祝生坐上来,“走了。” 祝生点了点头。 后座的段十二并不老实,小家伙歪着脑袋瞄了几眼祝生,慢吞吞地踱步过来,它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扒住祝生的腿,又自己主动跳进祝生的怀里。祝生低头逗它玩,捏了捏猫咪的耳朵,弯着眼睛笑,“段先生是不是很喜欢《第八封情书》呀?我记得导演说……还是段先生先拿着剧本问他拍不拍的。” 段城没有看祝生,他的眼帘抬也不抬地说:“不喜欢。” 祝生偏过头,“不喜欢?” “这是我的最后一部电影。”段城停顿了几秒,淡淡地开口道:“想拿个奖再退出娱乐圈。” 祝生望向段城,男人的面容俊美无俦,眉眼间的桀骜不驯总是让他显出几分玩世不恭,段城不笑的时候,侧颜的线条冷硬不已,而他的眸色又极为深暗,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方向盘,戴在拇指上的骨戒不轻不重地磕在方向盘上,“咚”的一声,清晰又短促。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陪着怀里的猫咪玩了一路。 到达祝宅,祝生向段城告别,段十二似乎格外喜欢祝生,怎么也不肯老实地回到段城的车上,它晃着尾巴冲祝生喵喵叫,两只爪子抱住祝生的手腕,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段城瞥它一眼,语气没有多大起伏地说:“不会撒娇就不要撒娇,嗲死了。” “喵。” “段十二,回家了。” “喵。” “不走?”段城低下头,拿手戳了一下它的脸,而后不经意地抬起眼,正好将少年笑眼轻弯的模样望入眼底。他的肤色白润,瞳色又乌黑而透亮,那里面的水光潮湿到几乎要淌出来,格外潋滟,逐渐打湿漂亮的眉眼,尽管少年的唇色很淡,却又有着玫瑰花瓣一样的柔软与诱人。 以及芬芳。 段城的动作一顿,他忽而对祝生说:“等一下。” 祝生不解地盯着他,段城却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只是大步离去。 “你的主人不要你啦?” _第86章 猫咪甩了甩尾巴,重新窝回祝生的怀里,它压根儿就不在意自己的主人去了哪里。 祝生抱着一只猫回家,阿姨自然多问了几句,祝生只答是朋友暂时放在自己这里。他把段十二放到自己的房间,又锁上门,任由这只猫咪昂首挺胸,国王一样巡视着新的领土,祝生看了一会儿,到浴室洗了澡。 结果他才出来,手机上就有一条新的消息提醒。 段城:【出来。】 祝生掀开窗帘,推窗向外望去,又连忙抱着猫到阳台。 “段先生。” 倚着车门的段城回过头,向祝生走过来。他的身姿挺拔,气势散漫却又不可忽视,段城抬起手,小巧的花盆里生长着一束玫瑰花,娇艳又秾丽,探出脑袋的段十二伸出爪子要去扯,段城一个眼神扫过来,似笑非笑,“你是不是真的想被做成猫肉火锅?” 段十二无辜地睁圆眼睛。 “给你种的。” 男人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应该收到过不少玫瑰吧?” 祝生定定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看见你的第一眼,我总觉得自己已经等待了很久,过去的二十多年都只是为了遇见你而铺垫的,而我等待那么久,也只是为了对你说上一句我好钟意你。”段城眯着眼睛笑,“所以那天回去我就为你种下了这盆玫瑰。” “别人给你送玫瑰,而我亲手给你种下玫瑰。” 段城又开口道:“我在追求你。” 祝生说:“但是你种的玫瑰花还没有开。” 说着,他弯着眼睛笑,明艳的脸庞精致而昳丽,“那等到你的玫瑰花开了,我再告诉你答案。” 段城眉梢轻抬,“这么别出心裁的追求,难道不应该立即答应下来?” 祝生笑眯眯地回答:“因为我要吊着你的胃口呀。” 尽管段十二对于自己的主人很是嫌弃,只想黏着祝生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甚至还四脚朝天地要他摸自己的肚皮,但是段城面无表情地捏着一包冻干晃了几下,段十二立即改投阵营,吧嗒吧嗒跳到段城的怀里。 段城拎起它一把扔到副驾驶座上,侧眸觑向骨碌碌爬起来的猫咪,又伸出手把它重新按倒在座椅上,“不要脸。” 段十二充耳不闻,捧住冻干的包装袋努力啃咬。 段城对祝生说:“明天见。” 祝生点头了点头,“好。” 接下来的几天,祝生除了上课就是待在剧组里,李导抽出来半天的时间给祝生拍摄定妆照,清爽的短发与白衬衫让少年显得干净而纯粹,李导连续拍下几张,漂亮倒是漂亮,却都不是太满意,他询问段城的意见,段城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修长的手扣到桌面,再抬起时桌子上放着几颗糖,祝生先是垂下眸,又稍微抬起脸,浓长的睫毛缓缓掀开来,黑白分明的眼瞳晕开湿润的水汽,他下意识地抿着唇笑了一下,精致又易碎。 李导的镜头定格在这一刻,“可以收工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招过来祝生,“给你炒个CP不介意吧?” “前几天你不是才和段城上了热搜,被怀疑是他的圈外男友,现在正好又是你来扮演奈焘的角色,我们打算趁着这件事的热度还有没下去,顺便宣传一下这部戏。”李导顿了顿,“正好季秋隼和奈焘是一对,你和段城也被偷拍过,不过可能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你们两个人都是捆绑在一起的。” 祝生向来都很好说话的,他笑眯眯地回答:好。” 李导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隔日祝生正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朗月一连给他发过来好几条消息,文字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震惊,朗月用语音询问道:“生生,我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你背着我偷偷出道了?” 祝生没有立即回复,他瞄了一眼朗月发过来的链接,是《第八封情书》的官宣: 【你们的奈焘小天使来了。 P.S:据说导演戏都拍了一半还是找不到心目中的理想奈焘,差点急秃头,最后是段城拯救了导演,没有让他青年谢顶。 [图片.jpg][图片.jpg]】 祝生翻了一下评论,获赞最多的那条评论是:【段哥哥带媳妇儿进组?】 而下面的留言纷纷是:【忍住不哭。本来想安慰自己只是PY交易而已,后来仔细想了想,这个角度就更难过了。】 【1551太惨了吧,本键盘侠已经抱出了祖传键盘,结果突然发现这位的脸完全没法黑,我长成这样不止要睡段哥哥,整个娱乐圈我都敢睡一遍,失恋女孩暗自垂泪。】 …… 【求求你们了,闭嘴吧。】 第64章 祝生想了想, 回复朗月道:【那我把你放下来再出道?】 朗月:【……】 让祝生给自己发过来一个定位,没过多久,朗月就猫着腰从后门钻进教室。她把书扔到祝生旁边的空位,一坐下来就忙不迭地追问《第八封情书》的官宣是什么情况,朗月不可置信地说:“我记得前几天你还在看《第八封情书》,难道那个时候就已经定下来是你来演奈焘了。” 祝生摇了摇头,“不是的。” 朗月只是随口一问, 倒是不太在意,她又吞吞吐吐地说:“生生,你可不可以帮我要一下段哥哥的签名呀?” “你喜欢他?” “当然喜欢的。”朗月掰着手指头说:“段哥哥长相俊美还多金, 据说是那种不好好拍戏就要回去继承家产的富二代,性格、性格有点坏,是玩世不恭的那种类型,而且我以前还看过一个帖子, 比较各大明星的湿身广告。”说到这里,她的脸色红扑扑, 朗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经过分析,段哥哥有公狗腰,还是18CM呢。” 她瞟一眼祝生, 满脸的求知欲,“生生,是不是真的?” 祝生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 _第87章 朗月趴回到桌上边刷微博边心不在焉地说:“生生, 我觉得你演完《第八封情书》肯定会火的,你比那些天天发艳压通稿的整容脸小花们好看多了,况且还有段……哎呀。”朗月突然睁大眼睛,“什么人呀都是。” 她举起手机,拿给祝生看实时话题: 【这年头只要有点钱就可以随意捆绑CP吸血段哥哥了吗?不约不约我们不约。导演钦点奈焘?只想知道这位空降剧组到底投了多少钱,热搜与营销齐飞,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走上营销一姐的老路?】 【再转一回上次半小时内全网删帖完毕的信息。祝生,目前就读于R大,据说被包养(对象不止一个),贴一个不久前R大的表白墙。 [图片.jpg] P.S:金主爸爸厉害了,这次能留多久?】 【光看照片就是一朵教科书式的白莲花,我奈焘是小天使不是白莲花,实名diss此十八线开外连网红都算不上的野鸡选手。】 【可是野鸡又做错了什么呢?】 …… 朗月又往下翻了翻,因为校内表白墙的内容被人贴出来,绝大多数人都认定祝生被人包养,并且空降剧组是因为他的金主,再加上零零星星“我的同学在R大”类似的发言,祝生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解读为别有用心,再往下全是乱七八糟的辱骂。 “没意思。” 朗月兴致缺缺地按灭屏幕,注意到周围有意无意投向祝生的目光,故意对他说:“生生,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们其实就是嫉妒你的美貌以及没准儿你可以睡到段哥哥,连骂你都只能可怜巴巴地拿着表白墙上看来的假料添油加醋,你下回多和段哥哥互动一下,气死她们。” 祝生拿出剧本,笑眯眯地点头。 第二节课结束,先是坐在祝生前排的女生频频回首,后来实在忍不住,双手合掌拜托祝生帮自己向段城要一个签名,见他答应下来以后,又有不少人凑过来,朗月捧着脸嘀咕着“被骂没一个人帮他澄清,这会儿倒都来要签名了”,然后实在气不过,和祝生打了个招呼,抱起自己的专业书先走了。 等到祝生脱开身,上课铃又响了起来。 他今天只有这两节课,祝生把放在桌上的书与剧本收拾装起来,才走出教室,意外地撞见往这边走来的傅昭和,男人显然也看见了祝生,他的脚步一顿,抬起手扶了扶金丝框眼镜,对着祝生温和一笑,“没有课了?” “傅先生。” 祝生点了点头,歪着头问他:“你要去上课?” 傅昭和“嗯”了一声。 祝生笑眯眯地说:“那就不打扰你啦。” “你不是打扰。”傅昭和眉梢轻抬,随后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祝生:“最近很忙?捉都捉不到你。” “傅先生找过我?”祝生眨了眨眼睛,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弯着眼睛笑得狡黠,“是有点忙,不过忙什么暂时还不能告诉傅先生,是一个小秘密。等再过一段时间,大概傅先生自己就会知道我在忙什么啦。” “嗯?” 傅昭和轻笑道:“那我拭目以待。” 说完,深黑的眼瞳瞥向手腕上的腕表,傅昭和抬起眼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楼道,有人举着手机站在那里,他的余光又掠过祝生的笑颜,心思微动,傅昭和低下头以凑在祝生的耳边低声道:“既然你忙,那么最近就暂时由我来追求你。” 祝生的眸光湿漉漉的,“傅先生……” 傅昭和伸出手指,抵住祝生的唇,嗓音沉沉道:“叫一声先生?” 祝生轻轻地咬住他的指尖,对上男人深色的眼瞳,他的面庞薄红,声音软得几乎要淌出水,尾音拖出几分不自觉的诱人,“傅先生这不是追求,这是、这是……” “轻薄。” 傅昭和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他垂眸答道。 所幸傅昭和还有课,暂时放过了祝生,他这才得以离开,不过今日祝生也不用去剧组,于是家里的司机把他送回了祝家,结果窗台前又放着一束白玫瑰,祝生找到夹在玫瑰花里的卡片,依旧是一首诗: 出逃的金丝雀, 向往着夜莺的红玫瑰, 国王为它设下胡桃夹子的幻境, 引诱它再度走向金笼。 “国王……” 祝生回到自己的房间,挑出花束里的那几枝含苞待放的白玫瑰,与百合花一同插在清水里。葱白的指尖掠过柔软的花瓣,晶莹剔透的水珠悄然滚落,他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看了许久,轻声开口道:“没有开的玫瑰……会是段城吗?” “生生。” 系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确定了就不能再更改了哦。” 祝生“嗯”了一声,“乌龟终于肯出壳啦?” “我才没有躲着你呢,我只是、只是一直在玩游戏。”系统小声地说:“生生,我不可以告诉你太多的,是它……是程序规定下来的,我不能违反它定下来的规则,要不然我就会被丢到维修站,重装一遍系统的。” “我没有怪你。” 祝生很轻很轻地说:“我会自己找出真相的。” 临睡前,祝生坐在床上把剧本的结局看完。与原文相比起来,剧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动,但是从头至尾,《第八封情书》虽然起名为第八封情书,却并没有写出这第八封情书的内容,季秋隼只在结尾留下了一句:“等再次见到你,我会把第八封情书亲口说给你听。” 祝生回想着自己收到的情书,才把剧本放下来,手机就响了一下。 是段城打来的电话。 “段先生?” “喂。” 他们两个人同时出声,祝生抿着唇无声地笑了一下,说:“我把剧本看完了。段先生,你知不知道第八封情书的内容呀?” 电话那边的段城倒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几秒,他缓缓地问祝生:“你觉得《第八封情书》的结尾是什么?” 祝生回答:“季秋隼找到了他的奈焘。” “找到了?” _第88章 祝生肯定地说:“找到了。” 段城在电话另一边低声笑。 “那就是找到了吧。”男人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他嗓音沉沉地说:“明天大概会有记者到你学校堵人,你能请假就请几天假吧,待在家里,如果不想请假,那么我来安排几个人过去接你。” 祝生想了想,“还是请假吧。” 段城应了一声,忽而又道:“我记得你问过我怎么会有你的联系方式。” 祝生笑眯眯地问他:“你怎么会有的?” 段城说:“上一次你的身份信息泄露,我记下你的手机号以后,才让人删的贴。” 祝生眨了眨眼睛,软绵绵地说:“真过分。” 段城挑眉说:“只是为了给你一句不过分的晚安。” “所以……晚安。” 第65章 周五这天, 从夜里就开始下起雨来,到了白日,雨声不减。 蒸腾的暑气消散了大半,终于惹来几分秋凉,祝生推开房门,江南小调和着嘈杂的雨声从里侧钻出,吴侬软语几乎化成一汪春水。他侧过脸来望了一眼, 许是阿姨留了门,于是得以看见屋里的江篱正慵懒地趴在椅背上,轻轻地哼着歌。 乌黑的长发倾落在手肘处, 雪白的脚踝缠过几道红色的缎带,又轻巧地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江篱挽着兰花指,做出掩袖的动作, 举手投足美则美矣,眉眼间的神色却很淡很淡, 宛如一缕不合时宜的芳魂。 “少爷。” 阿姨端着药迎面正撞上祝生,便要他尝几口才煮好的冰糖雪梨粥,祝生先是点了点头,又问道:“外公呢?” “江老先生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下雨就腿疼,刚才敲了门,还在屋子里。” 祝生蹙起眉心,“还没有吃早饭?” 阿姨说:“夫人把药喝完, 我再过去给江老先生端碗粥。” “我去吧。” “药放到这里。” 江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扶着门框,与祝生同时开口。她轻飘飘地觑向祝生,蜻蜓点水似的一掠而过,江篱的目光既没有什么温度,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过了许久,江篱才把自己的目光从祝生那里挪开,平静地开口道:“让她去。” 祝生倏而抬起眼。 江篱望向阿姨,又说了一遍:“药放到这里,你去看爸爸。” 让祝生与江篱独处,阿姨自然不太放得下心来,她皱起眉斟酌道:“夫人,江老先生那边……” 江篱淡淡地说:“我不会发疯。” 祝生也慢慢地笑了一下,眉眼弯弯,“阿姨,你去看外公吧。” 阿姨见状只好把药搁到桌上,担忧不已地离开。 “所有人都更喜欢你,只有我是恨着你的。” 江篱把一缕黑发别到耳后,说:“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其实我恨的不是你,是共融。他告诉我即使不喜欢小孩,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看着心里总是欢喜的,而我不喜欢只是因为我没有,只要我生下来,就会喜欢……为了他的哀求,我留下了你。” “但是我并不快活。” “你彻夜哭泣,而我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你,我试着抱你起来,你扯住我的头发,哭得更厉害,只有共融可以把你哄睡下。”江篱拧起眉心,幽幽地说:“我的抑郁症没有好,药停不下来,不可以喂你母乳,而你又早产了将近两个月,一直在生病。” 她说:“你奶奶认为抑郁症只是我的借口。” “然后她把我的药换成了维生素,过了很久才沾沾自喜地告诉我,即使不喝药,我也没有出过什么意外,只是我太自私而已。”江篱面无表情地说:“就和你爸爸用维生素换了我的避孕药一样。” “那时候我睡不着觉,很难受,一闭上眼睛全都是你的哭声和他们的指责,我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江篱轻轻地说:“我问过自己很多次,没有你,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祝生低声道:“……不会这么糟糕。” 江篱闭上眼,说:“我天生没有母性,他们都指责我不够爱你,可是从来都没有人教过我怎么爱你,所有人都告诉我只要把你生下来,我就会喜欢你。” “大概是我的自学能力太差了吧。” 祝生的声音轻颤,“对不起。” “你不应该向我道歉。”江篱缓缓地开口道:“你应该说恨我。” 祝生很轻很轻地说:“可是你也试过来爱我,这样就够了呀。” 阿姨到底不放心祝生与江篱单独相处,给江老先生送去早餐以后,又匆忙赶回来,江篱借口身体不适,关上房门并未让她进来,阿姨再三询问祝生,确定江篱并没有什么问题,才又催促着祝生到楼下喝点粥。 祝生点了点头。 坐到餐桌前,他随手拿出来手机,却莫名其妙的收到了许多信息,未读消息的提醒列表几乎划不到尽头: 【真是一朵绝世白莲,又当婊又装纯。】 【嘻嘻嘻冒昧问一下,您是不是很缺男人呀?既然这么饥渴,实名举荐按摩棒,放过我们段哥哥吧。】 【多少钱睡一晚上啊?】 【果然是公交车,随便一个男人都可以上。】 …… 祝生蹙起眉心,没有再往下看,他稍微想了想,打开微博,果不其然在热搜上看见了有关于自己的话题。 _第89章 有一个大V收到了一个投稿,而投稿的内容则是从R大表白墙那里截过来的文字图片: 【校花?嘻嘻嘻分明是碧池。 是这样的,昨天在西区1305上课,无意拍到这张照片。 [图片.jpg] 原谅我把码打得妈都不认,毕竟这位不打码可能要吓死你们(不是段城),至于另一位,祝生,最近《第八封情书》剧组才官宣的奈焘,以及自从开学来长期霸占我校表白墙表白位第一人。 爆个小料吧,诸君还记不记得段城和祝生那张酒吧的照片? 那是在维多利亚号上,应该是七八月份(维多利亚号只有这两个月开放),再根据上一个向他长文字表白的投稿,应该不难推算出他当时还和谢少在一起的吧?和另一个人一起上船,结果却和段城坐在酒吧里喝酒? 情敌的段位这么高,我能怎么办,气死算了:)】 那张照片是前一天,祝生与傅昭和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拍下来的,照片里的男人稍微俯下身来,而祝生抬眼望向他,眼瞳湿漉漉的。 祝生困惑不已,“教室里当时已经没有人了。” 系统提醒道:“肯定是讨厌你的人恶意报复,当然不能被你看见啦。” “又是周姿菡?” 系统说:“你问一下就知道了。” 祝生“嗯”了一声,把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大致浏览了一遍,满屏都是对他的谩骂,甚至还有不少人反复贴出祝生的身份信息,并且连同他的手机号码一并放上来,但是祝生睡前习惯把手机调到免打扰模式,所以只收得到短信。他托着腮说:“真是笨。” “越是讨厌我,骂得越是难听,段城他……就要用更多的时间来哄我呀。” 系统好奇地问祝生:“生生,照片怎么解释呀?” “只是碰见了教授而已。” 这一天,祝生关掉自己的手机,坐在飘窗上看了一整天的书。到了暮时,雨势逐渐收敛,万顷霞光一片瑰色,映红重叠云层,又一点一点变得黯淡,最终归于沉沉夜色。 阿姨在九点敲响祝生的房门,“少爷,有人找。” 祝生瞟向楼下停着的那辆SUV,轻声道:“让他先回去吧,我有点不太舒服。” 阿姨连忙问要不要叫家庭医生过来看一看,祝生只是说:“睡一觉就好了。” “祝生。” 然而没过多久,有人在外面叫他的名字,祝生并不意外,他缓缓地推开窗,段城就站在楼下,身形颀长。月色似霜雪,模模糊糊,看不太真切,而男人的瞳眸则深如幽潭,散漫却又带着几分不可一世。 “今天剧组在森林公园取景。”他盯着祝生,嗓音低沉,“我给你装了一罐星光。” 他半阖着眼帘,打开手里的玻璃瓶,光点如同破碎的火光,钻出狭窄的瓶口,散开在这浓郁的夜色里。许多只萤火虫前仆后继地掠过,似是短促的流星,也似是跃动的光尘,燃起荧荧光亮。 祝生忍不住伸出手,半晌才问他:“你捉了多久?” 段城漫不经心地说:“一两个小时吧。”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 “今晚只有月亮,反正没什么事可做,就给你捉了一小瓶萤火虫。”段城问他:“喜不喜欢?” 祝生慢慢地点了点头。 段城又问他:“喜不喜欢我?” 祝生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段城眯着眼突然笑了一下,“祝生。” 他说:“我告诉过你《第八封情书》会是我的最后一部电影,因为前一段时间医院检查出来我的肺部有一块阴影,并且查出来是良性肿瘤,所以我决定追求你。但是给你捉萤火虫之前,我接到了医院打过来的电话。” “……其实是恶性肿瘤。” 段城笑着说:“幸好你还不喜欢我。” 第66章 浓长的眼睫倏忽轻颤, 祝生的指尖飞来一只萤火虫,星火点点,又悄然映上他姣好的脸庞,一对乌黑的瞳眸有流光掠过,莹润透亮。 “我想了很多。” 段城盯着他,神色平静,“我可以瞒着你, 若无其事地追求你,到最后你泥足深陷,再来告诉你, 我也想过坦诚地告诉你,也许你会心软。但是来到这里之前,我做下的决定是瞒着你……我知道只要我松开手,就再也抓不住你了。” “我太想拥有你了, 想到要发疯。” 祝生慢慢地说:“……可是你不会拥有太久。” 段城说:“所以我更无法容忍松开手,以至于嫉妒过去拥有过你的人。” 嫉妒。 祝生垂下眼, 手指上的萤火虫动了几下,尾巴上的萤火森森,流光幻影一般,转瞬即逝。他轻轻地说:“我想去看海。” 段城眉梢轻抬, “我带你去。” 祝生稍微想了想,没有拒绝,说:“等一下。” 他向坐在客厅看电视的阿姨交待了一声,这才推门而出。外面的段城已经坐上车,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车窗上,他一边等着祝生,一边心不在焉地划过手机屏幕,见到人坐上来,段城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看见微博了?” 祝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段城低笑,“生气了?” _第90章 祝生蹙起眉心,黑白分明的眼瞳望着他。 段城的手捏住少年的下颔,从鼻腔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嗯?” 祝生侧过脸,很轻很轻地说:“我没有。” “可怜兮兮的。” 段城低下头,在他卷翘的眼睫落下一吻,而后解开手机的锁屏,发布了一条微博:【段城V:宝贝儿生气了,抽几个幸运营销号发送律师函,相关的造谣微博再有转发,哄不好宝贝儿下一个收到律师函的就是你。】 死忠粉几乎秒评:【这个宝贝儿是祝生?段哥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段城难得回复道:【单方面追求。】 “好了。” 段城把手机放下来,“我带你去看海。” “你发了什么?” 段城的余光从祝生的脸上掠过,他笑得漫不经心,“我说我的宝贝儿太难哄,让他们不要再欺负你,不然我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宝贝儿? 靳寒川也这样叫过自己。 祝生的眉心又拧了起来,他偏过头望向车窗外,过了许久才问段城:”为什么你会得这样的病?” 段城拿出几颗糖,剥开糖纸送入口中,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懒洋洋地说:“大概是以前喜欢吸烟喝酒烫头。” 祝生捏住自己的手指,有几分恍惚。 “宝贝儿。” 段城侧眸望过去,却瞥见少年咬住唇无声地哭泣,泪痕打湿他的脸庞,精致的眉眼笼上一层水汽。段城顿了顿,问他:“有什么好哭的?” 他散漫不已地开口道:“要不是误诊,这会儿我可就秃着头了,怎么说都是英俊地等到了你,没有把你吓跑。” 祝生捂住他的薄唇,眼泪淌过两腮。 “别哭了。”段城把祝生按进怀里,“乖。” 祝生趴到男人的肩上,眼泪濡湿一片,看起来柔软又无害,惹人怜爱。段城“啧”了一声,环住他的腰,说:“要不然我包养你吧。” “就算不喜欢我,喜欢我的猫也可以,我剩下的时间和我的猫,全部都抵押给你。” 祝生咬住他的肩,声音模糊,“我不要。” 到了海边,夜色已深,海潮迭起。 祝生安静地枕在段城的肩上,段城一只手揽过他,另一只手则摆弄着手机,经纪人的电话一个又一个打过来,段城拒接了几个以后,干脆把他加入自己的黑名单。 段城低笑道:“宝贝儿,我可是为了你,把我的衣食父母全都得罪了一遍。” 祝生抬起乌黑的眼瞳,“那要怎么办?” 段城凑到他耳边说:“以身相许吧。” 祝生闻着男人身上的冷松香,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而后又主动扣住段城的手指,他在此刻终于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明艳而不可方物。 “我不要你的猫,我只想要你。” 他说。 后半夜段城给祝生讲自己高中时期的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又给他讲自己是怎么误打误撞进了娱乐圈,又拍下第一部 电影。风声疏疏,段城的嗓音又低沉至极,祝生听着听着,在段城的怀里不小心睡着,段城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拿出手机给经纪人回了几条短信: 【实在不行就把我要回家养老的消息放出来。】 【提醒一下李导,省下来的宣传费主动一点,直接打给祝生。】 【顺便让公司出个方案,还我家宝贝儿一个清白。】 焦头烂额的经纪人收到短信,差点砸碎了手机。 在海边待了一宿,清晨的时候段城载着祝生返回。 沿海公路空无一人,辽阔的汪洋不知疲倦地翻涌着海潮,一下又一下,卷起千堆雪,又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海边的空气格外湿润,又带着几分凉意,段城问祝生冷不冷,没有睡好觉的祝生用额头抵着车窗,许久才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 段城侧眸觑他一眼,“宝贝儿,你这样太可爱了吧。” 祝生又慢慢地闭上眼,“想睡觉。” 段城便把车开快了一点。 一个小时左右,段城把车开到祝家。他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祝生的脸,把人叫醒,祝生没有立即睁开眼,只是抱住他的脖颈,下意识在男人的脖颈处蹭了几下,段城的眸色一深,“这么喜欢撒娇?” 祝生无辜地抬起眼。 他向段城道完别,才从车上下来,不远处便又有一辆车驶来。祝生认出那是傅昭和的车,他突然对系统说:“三岁,我还是不太确定贪婪与懒惰到底谁才是主人格,但是我想赌一把。” “……我想选懒惰。” 系统问他:“为什么是懒惰呀?” “无论是我总收到的玫瑰和情书,还是《第八封情书》这一部电影,都有着太多的巧合了。”祝生说:“你以前告诉过我,他们四个人格其实都会有共性,比如他们四个人格都抽烟。” “如果《第八封情书》真的是我自杀以后,谢清让身上发生过的一切……”祝生轻声道:“他这么笃定会再一次见到我,可以亲口对我说出第八封情书的内容,那么他就一定也在这里。” “段城的存在就是他给我的暗示。” 系统提醒道:“生生,选错了就得永远留在这里哦。” 祝生回答:“我知道。” _第91章 那边的傅昭和推开车门。 “傅先生。” “我来找你。”傅昭和微微颔首,黑沉沉的目光掠过先自己一步停在路边的SUV,他抬手扶了扶金丝框眼镜,笑得意味不明,“不过有意外的收获。” 祝生状似茫然,“傅先生?” 傅昭和说:“最近我要出国一趟。” 祝生点了点头。 “没有别的要向我说的了?”傅昭和清俊的眉眼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走近祝生,神色温润而儒雅,“昨日给你打电话来,没有人接,本来是想问一问你自己处不处理得了网上的风波,不过现在看来……” 傅昭和的目光从下车了的段城身上一扫而过,“应该再用不着我担心了。 祝生说:“我……” “再见了。”傅昭和低下头,声音缓和而轻柔,“三心二意的小家伙。” 祝生倏然抬起眼。 傅昭和又笑吟吟地说:“当时我看见拍照的人了,但是我并不想告诉你,因为——” “我要你彻彻底底属于我。” 祝生望着男人幽深的瞳眸,蹙起眉心,傅昭和侧过脸来轻笑着问他:“吓到了?那就来我的怀里,不是要做我的傅太太吗?” 他垂眸笑,“嗯?” 段城却一步一步走过来,“祝生。” 祝生轻轻地咬住唇,他最后望了一眼傅昭和,“傅教授,对不起。” 傅昭和眉头轻挑,却并不意外,他意味深长地对祝生说:“那就太遗憾了。” 而没有说出口的那一句话是—— “我可不会轻易地放过你。” 第67章 “宝贝儿。” 段城的嗓音懒洋洋的, 正欲离去的傅昭和闻言脚步一顿,侧眸给了段城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他的唇畔扬起几分笑意,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下,深色的瞳眸掠过无人知晓的晦暗,傅昭和状若无事地卷起衣袖,姿态优雅地打开车门。 “这是谁。” 祝生有些不安,“……我的教授。” 段城“嗯”了一声, 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很沉,他似笑非笑地对祝生说:“其实我很喜欢吃醋。” “病患需要时刻保持愉悦的心情,宝贝儿, 如果你不想我死得太……” 有一只白皙的手忽而捂住段城的薄唇,祝生抬眼望着男人带笑的眼瞳,过了许久,慢慢地亲在自己的手背上。长长的睫毛扑闪而过, 段城的眸色稍深,他捏住祝生的手腕, 又把人按进自己的怀里,意图吻住他的唇,祝生却偏过了头,轻轻地开口道:“外公。” 段城手上的动作顿住。 祝生趁机挣脱开来, 笑得狡黠又动人,“我回去啦。” 段城挑起眉,“宝贝儿,给我亲一口都不行?” 祝生摇头, “不要。” 段城“啧”了一声,“宝贝儿真狠心。” 祝生只是抿着唇笑,他向段城挥了挥手,独自回到别墅。阿姨正扶着江老先生下楼,见到才从外面回来的祝生,关切不已地交待祝生以后不要再那么晚出门,江老先生在旁附和了几句,途经江篱的房间,她正好推开门,神色倒还是冷冷淡淡,却终于肯给祝生一个眼神,“你回来了。” 祝生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我回来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摆在窗台的那一枝白玫瑰已然盛放,祝生的手指掠过柔软的花瓣,他记起段城给自己种的那一盆玫瑰,盯着清水里的白玫瑰,良久以后,祝生轻轻地对系统说:“三岁,我已经选择了段城。” 系统脆生生地问他:“生生,你喜欢现实世界吗?” “不喜欢。”祝生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我只喜欢有他在的世界。” 系统吞吞吐吐地问道:“生生,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祝生无辜地问它:“知道什么?” “哼!” 傅昭和出国,他带的那一门选修课自然只能由其他的教授替代,R大的校内论坛为此众说纷纭,不过更多的还是宣称自己失恋的帖子,就连朗月也伤心不已,声称这个学校已经对她失去了吸引力,并且将此作为自己屡次逃课的理由。 至于祝生,他平日除却上课就是待在剧组里。祝生的戏份并不多,甚至简单到只要会笑就够了,他的拍摄总共只用了几天,而在拍摄完毕以后,祝生照旧会来到剧组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他托着腮安静地看着段城拍戏,这个时候的段城既是段城,又无端与谢清让有几分相似。 十月二十日《第八封情书》杀青。 李导召开了杀青发布会,为了给自己执导的电影宣传,他当然不肯放过自带话题与热度的祝生,但是祝生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李导还打算劝说祝生出席这次的发布会,段城瞥他一眼,哼笑着问道:“上回的钱还没打给他吧?” 李导只得讪笑。 尽管不必出席发布会,祝生还是看了这次的现场直播。镜头正中心的男人身姿挺拔,穿着黑色的大衣,英俊的面容始终带有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而他的气质则散漫不已,如同一只懒洋洋的雄狮,眼角眉梢却又在不经意间沾上些许不可一世。 记者争先恐后地采访他:“段城,有消息称拍完《第八封情书》,你要暂时退出娱乐圈,请问是否真的有这个打算?” “段城,有人拍到祝生从你车上下来的照片,你们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段城,微博上有你的粉丝晒出你公司寄出的律师函,并且声称她这样的事业粉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粉你,请问你有什么看法?” _第92章 …… 李导假模假样地提醒道:“这是《第八封情书》的发布会,希望你们的提问是与电影相关的内容。” “我的确要退出娱乐圈。”段城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李导,这才望向镜头,他的声音很沉很沉,“但不是暂时。至于祝生……” 男人眯起眼笑了,“宝贝儿,你说你会看发布会,我要检查一下你是不是在撒谎。” “段十五那只蠢猫吃掉了我给你种的玫瑰花,后来我只能再重新给你种一束。”段城的眸色一片深黑,他缓声道:“现在玫瑰花已经开了,你该给我一个答案了。” “现在就在一起,还是过几天再在一起,这两个选项你来选一个。” 无论是段城的告白,还是他确认了自己即将退出娱乐圈,都让现场的记者有些措手不及,片刻的哗然以后,更多的记者涌上来,试图再往下追问,但是段城却充耳不闻,他只是挑着眉对李导说:“我告完白了,发布会留给你。” 李导:“……” 段城抬脚就走,周围的记者反应过来,立即向他挤去,保镖尽职尽责地把这些人纷纷推开,只是段城还未走出会场,就接到了祝生的电话,他的脚步倏然止住,抬起手把手机放到耳边,电话另一边的祝生笑得眉眼弯弯,“段哥哥,我想现在就和你在一起。” 段城低笑着对记者说:“明天的头条标题我已经给你们想好了。” “段城发布会告白成功,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 当天晚上,“段城自拟标题”、“今天我们都是失恋女孩”这两个话题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冲上了热搜。粉丝一边伤心欲绝,一边表示自己嫉妒不已,段城的经纪人倒还记得段城交代过的自己的事情,之前还苦于没有好时机,这会儿连忙联系了几个大V,趁机给祝生营销一下。 【转发这个祝生,三天内有人向你告白。[图片][图片][图片]】 【看见这张脸了吗,转发一下,颜值upupup,霸道立即总裁爱上你。[图片]】 【转发这个祝生,富婆霸总包养你,暗恋对象死心塌地爱上你。[图片][图片][图片]】 …… 一时间微博上全是有关于祝生的转发,而他的那些所谓的黑料在此刻转变为令众人羡慕不已的桃花运,不久以后,R大的表白墙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投稿,这一回的投稿人特地标注自己并不需要匿名,而她正是朗月: 【大家晚上好,我是朗月,传媒系新生。 我和祝生是高中同学,对的,也是上回投稿diss生生的那个人的闺蜜。(其实她有两次投稿,第一次装作在表白,第二次就是装作段哥哥的粉丝,并且她在高中也用表白墙这样玩过。) 不知道怎么说,其实她第一次在表白墙这里假装表白,生生就知道又是她,当时生生说没关系,应该觉得只是个女孩子而已,我向生生保证我会让她来道歉,但是她始终不肯,并且又来了一次。 毕竟她是我的闺蜜,所以前段时间生生被黑成那样,我还是想着让她出来澄清一下,并且向生生道歉,大概是后来说得多了,她不回我消息,而且把我拉黑了。 昨天我想了很久,决定出来说几句。 说实话,生生根本就不需要被人包养,你知不知道融合集团?知不知道江家?至于你说他明明和谢少一起登上游轮,却又跟段城去酒吧,大概你不记得了,段城在我们学校补拍过《水银泻地》的镜头,他们早就认识了,而且酒吧那一天除了生生和段城,还有另一个妹子在,这是她八月份发在票圈的动态: [附图] 周姿菡,想一想你真的很无聊,只是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而已,况且生生早就已经和谢少分手了,你还死缠着他不放,捏造一些无中生有的黑料,到底有什么意思。 以后好自为之吧你。】 朗月的投稿才发出来,就有人把它传到了微博上,除却“桃花锦鲤”这个话题,一同上热搜的还有“给祝生道歉”,而始作俑者则是段城新发布的一条微博:【该有人给我家宝贝儿道歉了吧?】 下面的评论纷纷是:【律师函警告*1】 【(段哥哥)向(对方)发送律师函警告技能。】 【所以生生真的是活生生的桃花锦鲤呀QwQ都让开,因为他太好看我从来黑不起来,现在该我来蹭一蹭了!】 【段哥哥,你的粉丝群又满了,我们集体申请你的小号退群,换生生加进来。】 【段哥哥求求你,把生生的微博放出来吧。】 …… 也有人质疑道:【我就不信这不是炒作。】 段城不以为意地给前一个要祝生微博的评论回复了“不可能”三个字,而后按灭手机屏幕,他盯着祝生看了几眼,懒洋洋地开口道:“宝贝儿。” 坐在病床前看书的祝生抬起脸,十一月份的天气早已转凉,少年穿着灰色的毛衣,越发衬得肤色白皙,眉眼精致,一对乌黑的瞳眸望向段城,祝生的身上始终带着几分干净的少年感,他蹙起眉问段城:“不舒服?” “是啊,不舒服。” 段城向他勾了勾手指,笑得漫不经心,“过来给我亲一下就好了。” 祝生放下书,稍微低下头来,段城按住他的肩把人压到床上,男人动作温柔地吻了吻祝生的眼尾,而冰凉的手指则从毛衣下摆探入,抚摸着那片滑腻的肌肤,祝生推了推段城,小声地说:“不行。” “你还有化疗,看护会过来的。” 段城的动作一顿,最终只是扣住他的手指亲了亲指尖,“宝贝儿,你可真扫兴。” 祝生轻轻地问他:“是不是很疼?” “还好吧。”段城抱住祝生,把人桎梏在自己的怀里,他的下颔放在祝生的肩上,敷衍道:“让我抱一会儿。” 段城在宣布退出娱乐圈的第二天,就开始在医院接受治疗,化疗与放疗的同时进行让他很快就消瘦下来,祝生的手指抚过段城越发深刻的眉眼,他并不喜欢看男人皱眉,祝生慢慢地说:“我很害怕。” “我知道。” 段城把祝生抱紧了些,垂下眸说:“高中的时候,我天天和人在街上游荡、飙车、打架,以为自己这样的祸害起码能活到个七八十岁吧,就算老了也是一个朋克老头儿,结果一反应过来,只剩下两三年了。” “宝贝儿,你可是我的心肝大宝贝。”段城的眸色深深,他给祝生剥开一颗草莓味的糖,慢条斯理地喂进他的口中。段城问道:“我舍不得把你交给别人,怎么办?” 祝生咬住唇,眼泪往下滚落。 段城哄他,“宝贝儿,我错了,不该喂你柠檬味的。” 祝生抽泣道:“不是的。” “你说你怎么这么招人疼?”段城抬起手,指腹拭去他的眼泪,“来,再让我亲一口,以后你的段哥哥疼你。” 祝生摇了摇头,泣不成声。 _第93章 “化疗和放疗能有多疼?”段城握着祝生的手,又抬起来放到自己的心口,紧紧盯着他,说:“没有我的宝贝儿你哭的心疼。” 段城问他:“这里会跳动都是因为你。” “因为——” 祝生抬起眼,定定地望着段城,突然带着泣音说:“我喜欢你。” “我不要再看见你这么难受了。”他把脸埋进段城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对段城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窗外的风声倏而止住,摇摆不定的时针指向数字“3”,玻璃窗无端碎裂,炸裂出蛛网纹路,而摆在窗台上的花瓶无端碎裂,迸溅的瓷片尽数落于地面,汩汩清水融入地毯,而后世界陷入一片沉寂, 段城放在祝生腰上的手一紧,他瞥见自己的指尖正在湮灭,却是眯着眼笑了,段城低下头,附在祝生的耳边说:“对不起啊,宝贝儿,你忘记了吗,我可是影帝。” “你输了。” 同时开口的,还有坐在书桌前的傅昭和。他正在擦拭金丝框眼镜的动作一顿,似有所感地抬起眸,那一对深黑的眼瞳里掠过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傅昭和的嗓音轻缓而柔和,“我说过,我要的是你的全部,我可以暂时不拥有你,但是我要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你终究是属于我的。” Game Over. “生生,他不是主人格。” 抱着自己的人在眼前消失,祝生闭上眼睛,说:“我知道。” 祝生问系统:“谢清让在哪里?” “他……” “生生,你果然猜到了。”系统惴惴不安地提醒道:“你看手机。” 祝生依言拿出手机,那里有一条未读信息,发件人显示的是许久没有联系过的……谢清让。 只有一个日期与地址:【11/02 11:30 银河机场。】 是明天。 系统小声地说:“四个人格已经融合了,这回你再见到的,就是真正的谢清让啦。 “为什么?” “即使游戏已经结束了,我也还是不可以说得太多。”系统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才捡了些不太重要的内容告诉祝生:“反正就是……你自杀以后,谢清让想你想得要发疯,后来他意外来到这里,可以让你复活,但是要由你自己选择复活以后,究竟是留在游戏世界,还是回到现实世界。” 系统小声地说:“谢清让想让你留在游戏世界,所以……” “所以给我这一切虚幻又完美的弥补。” 系统忙不迭地抱怨道:“这个世界才不完美呢,还有更完美的世界。” “但是他选择了这一个世界?” 系统回答:“他说太完美会留不住你。” 祝生抿着唇笑,眼泪却又无声地落下,“要不然……我要怎么心软呀?” 当天晚上,祝生始终睡不着觉,他打开夜灯,把自己唯一留下来的卡片拿出来,他默念道:“出逃的金丝雀,向往着夜莺的红玫瑰,国王为他设下胡桃夹子的幻境,引诱它再度走向金笼。” 思忖了许久,祝生很轻很轻地说:“……原来你就是国王。” 第二天,祝生独自来到机场。 他尚没有艺人的自觉,以至于被认出来以后,有几分无措。先是几个少女们叽叽喳喳地缠住他,又是要签名,又是要合照,而后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将他围住,饶是祝生再怎么回绝,也无济于事,他只得拧起眉心稍微往后退了几步,却冷不丁地撞进一个怀里,祝生正要道歉,一只莹白修长的手已然从后面揽住他的腰。 “祝生。” 祝生的眼睫一颤,抬起脸来,入目便是谢清让那过于淡漠的眉眼。 他语气平静道:“这一次,你再也逃不了了。” “谢清让……” 祝生终于回过神来,他的尾音带着泣音,慢慢地眨了几下眼睛,乌黑的眼瞳一片潮湿,几乎沾湿那漂亮的眉眼。祝生盯着谢清让看了许久,终于抬起一只手,葱白的指尖掠过他的眉眼,祝生突然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明艳又动人,“真的是你。” “我在。”谢清让稍微用力,把人按进自己的怀抱,他的力道大到几乎要让祝生融入自己的血骨。 祝生不说话,只是一把扑进谢清让的怀里,他闻着熟悉的冷松香,温热的眼泪一点一点濡湿谢清让的肩。 谢清让的动作一顿,轻拍着祝生的后背,他半阖着眼帘,深黑的眼瞳沾上几分爱怜,“不要哭。” 祝生没有抬起头,他扣住谢清让的手指,“第八封情书是什么?” 谢清让垂下眸,望着怀里的少年,许久才开口道:“我将自己拆解开来,为你剖析与我有关的一切,以及真实而不完美的我:对你的占有欲、对你的偏执,以及对你疯狂的渴求。我也有为数不多的浪漫与温柔,但那只是为了能够打动你的心,让你因心软,而甘愿永久留居在我的身边。” 祝生伏在谢清让的怀里无声地笑,眼泪淌过两腮,他很轻很轻地说:“你真贪心,把我困在这里,又要让我……心甘情愿地被你困在这里。” 谢清让捏住祝生的下颔,抬起他的脸,眉眼间的冷淡在此刻尽数融化开来。谢清让盯着眉眼昳丽的少年,一字一字地说:“因为是你,因为……” “我要你的全部,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第68章 怀着厌倦的魂魄, 我每一时刻都在,填平希望的海。 ——阿多尼斯 “今天是多少号。” “四月二十七日。” 谢清让不再出声,他抚过早已枯萎的百合花,面色平静,唯有指尖轻颤。祝生自杀的消息传来时,已经是两天以后。少年一贯体弱多病,请假也极为频繁, 无人会晓得他会在一个暮春的深夜,与这光怪陆离的人间告别。 _第94章 就像傍晚早开的晚霞,燃出灿艳的光芒, 却只有须臾,而后夜幕降临,它的点点星火悄然扑灭,最终归于沉寂。 祝生。 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 谢清让早已烂熟于心。 自小便是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谢清让有着完美的家世, 甚至连谢老先生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他将会是自己的接班人,权利、金钱,于他来说触手可及,他拥有得太多, 以至于对待一切都抱以漫不经心的态度。 直到遇见祝生。 谢清让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日从车上走出来的少年肤色白皙得过分,白晃晃的日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他的身上,浓长的眼睫又卷又翘, 打出一层淡影,少年微微拧起眉心,“爸爸,晚上你来接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稍软,湿漉漉的眼瞳里一片乌黑。 谢清让“啧”了一声,怎么会有人撒起娇来这么嗲? 他正要收回自己的目光,坐在驾驶座里的人应了一声,随即少年抿着唇笑起来。他的眉眼弯弯,看起来漂亮又精致,姣好的脸庞美到惊心动魄,每一寸都似是被造物主细细雕琢而成,谢清让的动作一顿。 坐在驾驶座里的人又说:“生生,我先走了。” “好。” 生生? 连名字都这么嗲。 谢清让神色淡漠地从他身旁走过,而后鬼使神差地,漫不经心地侧过脸来,望入了那对黑白分明、水光莹润的眼瞳,谢清让的脚步止住,眉梢不由轻抬,几秒的对视后,少年对着他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真是喜欢撒娇。 他想。 当天晚上,一众纨绔子弟借口开学,闹着要来鹤汀聚一聚,尽管大都心知谢清的性子冷淡,仍是要李见著把人请过来。酒过三巡,有几个大少爷不怀好意地提议见一见世面,点了“酒色”的几个招牌兔爷,说的是:“生得倒是唇红齿白,那个漂亮的哟。” 能有多漂亮? 谢清让心不在焉地端起酒杯,兴致缺缺地抬起眸,又平静地收回目光。玻璃杯里的红酒晃了几下,芬芳而又香甜,漾起的酒光一片润泽,他不期而然地想起那个被他评价为“喜欢撒娇”的少年,另一只手拿出手机。 过了许久,他终于发出一条短信:【帮我找一个人。】 后来他们被分在一个班。 祝生爱笑,笑起来时眉眼轻弯,明艳而不可方物,但是又过于安静。他时常托着腮望向窗外,佘已蹦蹦跳跳地凑过来,嘴里“生生生生”叫不停,少年稍微偏过头来,目光掠过坐在窗边的谢清让,再望向佘已。 偶尔他们会对上彼此的目光,谢清让的神色淡淡,少年则抿着唇无声地笑。 祝生对待谢清让的态度好似与对待别人没有什么不同,谢清让对待他的态度也是惯常的冷漠与疏离,但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并非如此。 一个无辜的眼神、抬起眼的一瞟,祝生既保持着他的若即若离,又得以恰到好处地获得无限度的爱怜。他会笑眯眯地叫谢清让“谢少”,会特意用上“您”这个字眼来与谢清让交流,然而有追求者对他穷追不舍时,祝生也会眨着眼睛拜托谢清让同自己一起走出校门,他歪着头说:“佘已说只要跟着谢少您,这些人就不会再打我的主意啦。” 更多的时候,祝生会轻轻地咬住唇,水汽打湿漂亮的眉眼,那一张姣好的脸庞显得娇艳欲滴,他蹙起眉轻声说:“我很害怕。” 这样的小把戏,谢清让本不该有那么多的耐心,等到他在深夜因一场绮梦而醒来时,才发觉自己早已把少年放在了心上。梦里的少年环上他的脖颈,额头抵着自己的肩,祝生的眼角眉梢沾上春意,又因情动而轻喘不已,谢清让吻过少年薄红的眼尾,又在圆润的肩头上留下桃色的咬痕,粘稠白液从少年的腿根处淌落,他嗓音沉沉地问道:“真的不要了?” 祝生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流出来了。” 想到这里,谢清让的手缓缓放到身下,他半阖着眼帘哑声道:“……祝生。” 即使这样,谢清让也并没有向祝生挑明太多,态度依旧不咸不淡。 他捕捉着少年每一个的湿漉漉的眼神,瞥过去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许久,又平静到了极致。谢清让看着少年一点一点靠近自己,又看着他一脸无辜地撩拨着自己,一对深黑的瞳眸令人捉摸不透。 谢清让想要祝生,却又要祝生自己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但是他终究没有等到。 最后一次见到祝生,是在墓园里。谢清让见到独自坐在石椅上哭泣的少年,楚楚可怜,脆弱又易碎,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将祝生拢入怀里,可纵使有百般怜爱,谢清让也只是克制地向少年讨去手里的那一枝百合花。 谢清让对祝生说:“要下雨了,你最好回去再哭。” 不是“我喜欢你”,也不是“我爱你”,他更没有把此刻哭泣的少年拥入怀中,只是冷冷淡淡地丢下了一句:“要下雨了,你最好回去再哭。” 谢清让从不知晓有朝一日,他会如此的厌恶自己。 他要祝生,却不肯放缓态度,日复一日地故作冷漠;他要祝生,又要祝生心甘情愿地走入自己设下的陷阱。这是他骨子里的傲慢,他要征服祝生,他要让这个少年……彻彻底底属于自己。 可是他最终失去了祝生。 谢清让拥有得太多,唯独不拥有他最珍贵的少年。 往后的几年,他失眠、抽烟、酗酒,本是一个冷漠而克制的人,自此再无所谓其它。李见著带着佘已来看过他几次,往日叽叽喳喳的少女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她带着哭腔说:“表哥,你不要这样呀,生生他……一定不想要看见这样的你。” 谢清让只是一言不发地皱起眉。 他的漠然是灵魂从身体抽离以后,只留下一具空壳的虚无。 佘已扑进李见著的怀里痛哭失声。 谢老爷子敲着拐杖说:“我不管他到底对你有多重要,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 谢清让的情绪鲜少外露,头两年只字不提祝生,只有第三年的时候,想祝生想得要发疯,再无法克制自己的思念。他闭上眼睛是少年弯着眼睛笑的模样,梦里是少年钻进他的怀抱,轻轻地蹭来蹭去,谢清让问祝生:“你怎么这么喜欢撒娇?” 祝生笑眯眯地回答:”想让你疼疼我呀。” 他从梦中清醒过来,外面的夜色尚深。谢清让在手心倒出一把安眠药,一口一口咬碎,即使这只是一场梦,他也想把少年紧紧地抱入怀中,看祝生在自己的身下哭泣与喘息,让他被自己一点一点填满,然后告诉他:“我喜欢你。” 第五年的时候,谢清让被诊断出肺癌晚期。 长期的失眠、抽烟与酗酒是元凶,保守治疗在此刻已经起不上什么作用,坐在病床边的谢老爷子握紧手里的拐杖,老泪纵横地说:“你一定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罢了。” _第95章 谢老爷子背过身说:“你也算是解脱了。” 解脱? 就连死亡也无法让他释怀,更何况是解脱。 生命在流逝,谢清让自始至终都过于平静,他向谢老先生道歉,让佘已往后照顾好谢老先生,佘已哭着问他:“表哥,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你自己呀?” 谢清让阖上眸,语气淡淡,“我求仁得仁。” 只是在意识涣散前的最后一秒,脑海里有一道声音问他:“你想不想活下去?” “你所失去的,都会再度拥有,甚至是复活。”属于机械的声韵冰冷又平淡,“你会是无限空间里的“国王”,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限,无数个果壳世界都将属于你,任你将其捏碎、再生、重塑,只要你想,唯一的条件是你会困于其中,在漫长的岁月里,没有期限地困于这个无限空间里。” “可以。” 谢清让缓缓地开口道。 下一秒,他来到这个由许多个果壳世界重叠而成的无限空间,并且成为了“国王”,也成为了管理这个无限空间的“程序”。谢清让可以用自己的意志任意增添规则,却不可以更改过去既存的规则——空间里的复活者需要自行选择留在果壳(虚拟)世界,还是现实世界。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默认的规则:复活者在做出抉择之前,不得透露任何无限空间的信息。 于是谢清让并没有立即复活祝生。 他要让祝生留下来,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谢清让创造了无数个果壳世界,完美的、不完美的,亦或是虚幻的。在有的果壳世界里,谢清让与祝生从小一起长大,这个世界里的谢清让对祝生的宠爱是与生俱来的,他像是一条守着宝藏的巨龙,对他的少年寸步不离。 在有的果壳世界里,祝生拥有渴望已久的母爱。江篱会抱着幼时的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生生宝贝儿”,赶回家的祝共融脱下大衣,亲了亲祝生的额头,他在江篱的怀里睡着,江篱把人放到摇篮里,祝共融揽过江篱的腰,与她跳了一支舞。 在有的果壳世界里,谢清让高中时就已经拥有了祝生,他给祝生那些本应拥有、却没有得到的宠爱,他把祝生放到心尖上疼爱。 …… 但是这些果壳世界全部都被谢清让一一否决,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创造出了一个不够完美,却可以由他来亲自为祝生弥补一切的果壳世界,谢清让将自己拆分为四个人格,并且为这场游戏设定出了三个规则——这是他为困住祝生,精心打造的金笼。 至于引导复活者的系统,谢清让挑了一个傻的。 游戏即将开始。 第69章 【日常迷信, 转发这个祝生,妈妈再也不担心我没有男朋友了。】 【真桃花锦鲤,抱住祝生疯狂转OuO】 【转发这个祝生,立即收到告白。】 …… 图是《第八封情书》里的剧照,人是最近被狗仔队拍到换了新男友的祝生。“换男朋友要勤快一点”类似的热搜上了一茬又一茬,但是热度再高,压下来不过几秒的功夫, 网友只好多转发几条迷信微博给自己压一压惊。 白生生的手指头在屏幕上戳来戳去,床上的小家伙骨碌碌地滚过来,骨碌碌地滚过去, 最后一蹬腿,爬起来奶声奶气地说:“生生,你看见微博了没有呀?” “怎么了?” 祝生才结束与李导的通话,他因为奈焘这一个角色被提名了最佳配角, 李导提醒他记得出席今天的颁奖典礼。 三岁举起平板给祝生看,“他们又在转发你。” 祝生不太在意的“嗯”了一声, 捏了一下三岁的脸。 如今的三岁是一个两三岁模样的人类小包子,脸是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还有婴儿肥, 很是讨人喜欢。至于它是如何从系统变成这样的小包子,这对于日理万机的谢先生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祝生有好几天没能下床, 并且懊恼了许久—— 至今他对谢清让都还是视若无睹。 祝生:“今晚上我要去……” “我也去!” 三岁一个激灵,立即扑过来,他仗着自己个头小,硬是把自己塞进祝生的怀里。小家伙扯住祝生的衣摆,可怜巴巴地说:“生生,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谢、谢清让回来没有看见你,肯定会趁机把我扔进垃圾桶里的!” 祝生被他逗笑,“不会的。” “他会的。”三岁小声地嘀咕:“你不知道,这几天你不搭理他,谢清让就对着我放冷气,只要我待在你身边,他就冷冰冰地盯着我,我觉得他不止想把我塞进垃圾桶里,还想把我拆掉换一个可以自觉跟你保持三米远的系统。” “不如换一个话少的系统。” “不行,我不允许!”三岁一蹦三尺高,紧张得小脸红扑扑,“话少的系统都没有我可爱,我是全世界最最最可爱的系统,生生你不可以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的,要不然我就到论坛里曝光你。” 祝生忍不住笑,“看来外公给你上的课还是有用的,至少已经会用成语了。” 三岁平日缠祝生缠得紧,压根不肯和谢清让独处,他只领着三岁去过一次祝家,后来再有课的时候,三岁就自己偷溜过去。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嘴巴够甜,又讨人喜欢,不仅把江老先生哄得合不拢嘴,连江篱偶尔都会上手抱一抱,到后来江老先生还会主动要求祝生把三岁抱过去,甚至是戴上自己的老花镜,大材小用地教他认字。 三岁哼唧了几声,祝生把他从床上抱起来,三岁疑惑地问道:“生生,你要干什么呀?” 祝生笑眯眯地回答:“把你塞进垃圾桶里。” 三岁慌慌张张地说:“不行!” 但是祝生已经在往外走。 不过祝生倒不是真的打算把三岁塞进垃圾桶里,他打开车门,将瑟瑟发抖的系统放进等在门口的车里。祝生戳了一下三岁的脸,“胆小鬼。” “哼。” 三岁放下心来,没一会儿又探出头,“生生,你不要告诉谢清让吗” 祝生拧起眉心,“不要。” _第96章 三岁小声地咕哝道:“还在生气呀。” 随即他又奇怪地自言自语道:“这一次怎么生了这么久的气?” 祝生瞟一眼自己手腕内侧的红痕,没有说话。 今年的金孔雀奖颁奖典礼是在剧院里举行的,走红毯是许多明星极为看重的一个环节。为了多一点镜头,透视装、红毯跌倒等花招层出不穷、应有尽有,但从来都没有过抱着小包子走红毯的—— 除了祝生。 他最近本来就有几桩绯闻,再加上这一举动,两旁的记者意图挤过来,幸好保安及时把人拦住,但这并不妨碍记者们拍照。三岁连忙捂住自己的脸,哭唧唧地说:“生生,你在玩火。” “谢清让肯定会看见我们的。”三岁想了想,补充道:“他这几天碰都碰不到你,结果我又缠着你,我、我……” 三岁伤心欲绝地说:“我肯定要被塞进垃圾桶里了。” 祝生笑得眉眼弯弯,”没关系,到时候我会给你挑一个舒服的垃圾桶。” 三岁控诉道:“生生,你是故意的。” “乖。” “祝生,听说你已经和段城分手,请问是否属实?” “有人前段时间在机场拍到你和另一人相拥,有知情人爆料是脚踏两只船,请问对方介意吗?” “祝生,热搜“换男友要勤快点,就像祝生那样”连续被撤下来许多次,据说是因为谢少的原因,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 “祝生,你怀里抱的是你的……” 祝生抬起眼,对着镜头粲然一笑,终于回答了一个问题:“儿子。” 三岁:“……” 前后相隔并没有多久,祝生抱着三岁的照片就被放到了网上。谢清让正在书房与谢老爷子谈话,佘已仗着谢老爷子疼自己,冒冒失失地冲进来,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惊讶不已地问道:“表哥,你动作这么快呀?” 谢清让眉梢轻抬,倒没有搭腔,佘已便又说:“居然瞒着我们和生生连儿子都有了。”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凑过去给写老爷子看照片,然后笑嘻嘻地开玩笑:“表哥,你可真是个禽兽,生生连儿子都给你生了,你还不给他一个名分。” 谢清让一个眼神扫过去,佘已立马噤了声,他这才又转而望向佘已放大的那一张照片。站在那里的祝生眉眼轻弯,肤色润泽,他始终带着少年的干净与纯粹,而身上的每一寸则精致到好似没有一丝瑕疵,除了…… 怀里害怕到捂脸的小团子。 向来都是神色淡淡的谢清让皱起了眉。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并未收到祝生发来的任何消息。 谢清让平静地说:“先走了。” 佘已眨了眨眼睛,随口问道:“去哪里呀?” 谢清让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问问他什么到底是时候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出来。” “表哥再见,下次记得把生生带过来,我都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佘已比了一个“OK”的手势,扭头就给祝生通风报信了:【生生,表哥来找你了。】 想了一下,她又给祝生发送过去一条短信:【大概是对你背着他生下来的儿子耿耿于怀。】 三岁心如死灰:“完蛋了呜呜呜。” 祝生笑眯眯地问道:“要不然现在你自己来挑一个你喜欢的垃圾桶?” 三岁:“……” 颁奖典礼开场前半小时,祝生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三岁连平板上的连连看都玩不下去了,只顾着扭头警惕地盯着入场口,打算一看见谢清让撒腿就跑,把祝生献祭给他。 结果谢清让没等来,李导拍了一下祝生的肩,对他说:“过来一下。” 三岁难得没有追上去,还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入场口。 李导把祝生带到了隔壁的排练室。 “有人在里面等你。” 给祝生撂下这么一句话,李导就走了。 祝生推开门,排练室里并没有开灯,祝生的手在墙面摸索,正要按下开关,有人把他扯进了怀里,随即门被重重地关上。 下一秒,祝生被推到了门上。 “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嗯?” 谢清让的嗓音很沉,又带着几分沙哑,他的一只手贴在祝生的腹部,而后手指稍微往下挪去。谢清让似笑非笑地说:“既然你能生,不如再给我生一个。” 祝生推了推谢清让,“能不能生,你会不知道?” 谢清让低下头,凑在祝生的耳边才说出几个字,祝生就懊恼不已地捂住他的薄唇,他拧起眉心道:“不许再提了。” “还在生气?” 谢清让的眉头一动,俯身吻住少年的唇。 前一段时间,祝生闲来无事,突发奇想地让谢清让把系统变作人类,谢清让答应倒是答应了,却又在事后向祝生索要酬劳,而他索要的酬劳无非就是祝生而已,于是被抱坐着的祝生仰起头主动给了他一个吻。 但是这个吻对于谢清让来说,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谢清让趁着少年情迷意乱之际,不仅要求祝生当着自己的面用他的手指纾解,甚至还把一串玉珠放进了他的体内,并且吻遍了少年瑕白的全身。 祝生醒过来以后,羞恼了许久。 “佘已说你连儿子都给我生了,是时候给你一个名分了。” _第97章 谢清让握住祝生的手,打开排练室的灯光,他垂眸望向怀里的少年,单手把人搂住,眸底一片深黑,“本来给你准备的是一个戒指,但是大概不方便你以后再来当着我的面……” “谢清让!” 祝生的脸庞浮出几分玫瑰色,娇艳欲滴。 谢清让低笑着从衣袋里拿出一条手链,制成花茎的圈环上扣着一朵又一朵纯白而小巧的百合花,精致不已,栩栩如生。 祝生抬起乌黑的眼瞳,“你要向我求婚?” 谢清让“嗯”了一声,他紧盯着祝生,眉眼间的冷淡早已融化。 祝生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尾音软软,“抱我。 谢清让依言把他抱起来。 祝生让谢清让把自己放到桌子上,他露出白皙而纤细的脚踝,低着头对谢清让说:“不要当手链,你把它给我戴到这里。” 谢清让望着祝生。 “我知道你也会有不安,即使总是表现得很是平静。” 祝生没有看谢清让,只是轻轻地说:“现在你可以把我……”祝生一顿,笑眯眯地说:“把你的谢太太锁住啦。” 他又补充了一句:“是我心甘情愿……唔。” 谢清让欺身压下,再度吻住祝生的唇。 隔壁的颁奖典礼上,三岁坐到颁奖典礼结束都没能等到祝生回来,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委屈巴巴地出去给自己挑一个喜欢的垃圾桶去了。 至于谢清让,不过是求婚当日情难自持,让他的谢太太哭了一晚上,需要再求一次婚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